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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了,外面的雨淅淅瀝瀝竟下了這么久,舜卿坐了起來,下定決心:這種事情也不必躲躲藏藏,他就是想追求這個女子了,大不了后幾十年就交給她,不過是跟外面的花花世界說再見罷了,又有什么好留戀的呢! 念及此,舜卿走到窗前,看著雨水沿著玻璃留下來的痕跡,許久不語。 汪府里,伯蓀正在書房加班,也沒有留意還有一個女兒沒有回家,汪太太自然是不多過問的。因此羅發的心也淡了,聽門房說曼云到了家,就跟汪太太回了一聲。 汪太太本來也不在意,突然想到了些事情,就問道:“既然不是家里的車接的,三小姐是怎么回來的呢?” 羅發一怔,便說道:“小的也不知道,我這就去問問門房?” 汪太太說道:“算了,既然回來了,又折騰什么呢?叫三小姐好好歇著吧!” 羅發答應著出了上房。這些年他也看出汪太太對曼云的心,竟不似表面上那樣熱情,老爺雖然疼三小姐,但是畢竟粗心。所以對東院,他也不算熱心,能偷懶自然是不愿意多動的。 劉媽自從天黑就一直在門口等著,見曼云回來,忙把她迎進了東院。 東院這里,小璃正著急,看曼云提著一把黑綢傘回來,身上是好好的,看來是沒有挨淋。便笑道:“姑娘這是去了哪里,急死我們了!生怕姑娘淋出病來!” 曼云笑道:“并沒有挨淋,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說著把黑綢傘遞給小璃,小璃說道:“咦,這是男人撐的傘吧!” 劉媽一怔,也過來看:“可不是嗎?姑娘怎么得來的?” 曼云不甚在意,說道:“是佩東哥哥借給我的?!?/br> 劉媽問道:“姑娘遇上阮少爺了?” 曼云說道:“路上覺得冷,就去洋行買衣服,結果遇上了佩東哥哥,替阮太太挑了兩件大衣?!?/br> 劉媽說道:“喲,怎么阮太太的衣服,還要姑娘挑?” 曼云說道:“佩東哥哥也不懂得怎么挑選女人的衣服,我不過在旁邊給個建議罷了?!?/br> 劉媽說道:“我說嘛,他一個男人,倒怎么給阮太太挑選衣服呢?不過他倒是很孝順的,阮太太也算是熬出了頭了?!?/br> 曼云嘆道:“誰說不是呢,以前也不曾聽說有這樣一個親戚,如今是成了馮司令的心腹,父親才肯下心思結交的。當年也不知道孤兒寡母是怎么生活的?!毕氲竭@里,曼云又有些慚愧。 小璃端著碗茶過來說道:“姑娘先喝些姜茶吧,暖暖身子?!?/br> 曼云接過來,剛喝了兩口,就聽見外面一個老媽子說道:“三小姐,孫公館的小姐來了電話?!?/br> 曼云一聽,想起鵬清那邊還有些事情,便答應一聲跑了出來。 汪家有兩根電話線,一根接到上房和書房,給伯蓀用,汪太太偶爾也用它邀些太太過來聊天;一根接到暖閣,是三個子女平時用。曼云沿著回廊走到暖閣,拿起話筒,剛說了一聲“喂”,就聽到鵬清焦慮的聲音。 “曼云,這可怎么辦?我父親找人把哥哥走得親近的幾個朋友全叫了來,已經問出了哥哥的下落,如今正要派人去石門拿人呢!” 曼云一聽,知道老爺子下了狠心,忙安慰曼云道:“你也不用著急,伯父也是為了你哥哥好,畢竟事關名譽,并不是要真拿你哥哥怎么樣?,F在只求你哥哥和你父親能達成一致?!?/br> 鵬清一聽,說道:“我也曉得你的意思,可是我哥哥看來是鐵了心要娶那個龐艷秋了,我父親是一定不會同意的。這個東西怎么商量得來呢?” 曼云嘆了口氣,說道:“龐艷秋?就是那個花旦?” 鵬清說道:“是啊,也不是什么名角,剛登臺幾個月,經歷也算清白,可是在我父親眼里,到底是個戲子,父親骨子里是瞧她不起的?!?/br> 曼云說道:“我現在也沒有主意,畢竟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你千萬記住,最近不要出門,也不要替誰說話,多安慰安慰伯母,她肯定很傷心了?!?/br> 鵬清也知道曼云對自己家里的事情,終究是一知半解,給她打電話也只是為了安心,便答應著。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便收了線。 曼云望著外面的雨,纏纏綿綿下了半天,實在煩人。 這兩天鵬清不得出來,曼云課后也沒了事情做。好在她與其他同學關系也算不錯,也沒落得孤家寡人。這天剛上完魏晉文學,教務主任便過來通知周末要進行課外的活動,說是去工廠車間體會民族工業發展。 這話一出,底下的學生們就納悶起來,這工廠車間,應該是工科學生去的,這民族工業,也是商科和歷史專業的學生該研究的,文科的學生去那里做什么?這邊疑問著,主任便解釋道:“即便是文科的學生,也應該廣泛了解各種知識,況且這是給你們班的特別待遇,別的班級竟是沒有這個機會的?!?/br> 底下有個女生問道:“要去哪家工廠,是生產什么的呢?” 主任說道:“文華印染廠,這可是北方最大的印染廠,你們家里的窗簾桌布,衣服被單,用的花布恐怕都是這個工廠印出來的?!?/br> 底下的女孩子們,最低也是中產之家,并沒有過去工廠車間的體會,所以好奇心更甚些,都興奮起來。 曼云還是奇怪,何必停課去做一件文科生不適合的事情呢?但畢竟是集體活動,即便沒有道理,也要跟著去的。到了周末,學校雇了五輛膠皮大車,每輛車里坐五六個女學生,叫上了兩個先生并一個教務主任,浩浩蕩蕩地往京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