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豬腳湯

    飯桌上，祝連國先給溫玉梅盛了一碗豬腳湯：“你嘗嘗，今天的味道怎么樣？”

    溫玉梅舀了一口，喝到嘴里之后，眼睛就亮了：“好喝！”

    聽到媳婦的回答，祝連國就笑了，好像媳婦就沒有說過不好喝的時候。

    “好喝那就多喝點兒，親家母也嘗嘗?！弊Ｄ刚f著給溫母盛了一碗。

    溫母一看就知道這是給女兒下奶做的，就有點不想喝，想當年她也喝過。料，都是好料，就是喝到嘴里膩的慌。至于女兒說的那句好喝，被她直接過濾掉了。

    回想當年，有一次她做菜忘了放鹽，四姑娘就說正好。還有一回，她直接把鹽罐子清空了，把大家伙齁的要死，她還說正好。那就不是正常人的舌頭，啥東西到她嘴里都好吃。

    不過親家母都給端到眼巴前了，她也不能抹了面子，只好硬著頭皮嘗了一口，就這一口，就把她鎮住了?？诟惺窍胂笾械酿こ?，可是卻一點都不糊嗓子，不是預想中的油膩，而是一種滑膩，那湯汁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順著喉嚨就下去了，只留下那絲醇香，充斥著整個口腔，那美妙的滋味，直沖到天靈蓋。

    溫玉梅看到自己老娘的模樣，沖她擠著眼睛笑了笑：“怎么樣？好喝吧！娘，你要是嫌淡就往里加點鹽?！闭f著，沖桌子上的鹽罐子努了努嘴。

    祝連國也接話說：“湯做的比較多，咱們都喝，玉梅得吃得淡一點，咱們喝可以自己加點鹽，調調味兒?！?/br>
    溫母看著祝連國和親家母手邊的湯碗，忽然覺得有些感動。孕婦有的時候心思是挺敏感的，自己當年懷孕奶孩子的時候，婆婆總是單獨給她開小灶，一開始會覺得自己受重視，可是慢慢的就想偏了，總覺得對方看中的是孩子，明明知道這樣想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

    可再看看眼前祝家人的做法，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對自己的女兒總是好的。溫母轉頭看了一眼正埋頭喝湯喝的津津有味的女兒，算了吧！估計這傻丫頭壓根就不會有那些敏感心思。

    孩子滿月之后，祝連國終于稍微能夠松口氣了，現在天氣愈發冷了，后山上也沒有什么可吃的，再把家禽放到后山上已經不合適了，他打算把公雞公鴨公鵝處理一下，等到下個集市賣一批，這樣剩下的院子里也能養下，園子里現在光禿禿的，養家禽剛剛好，堆的肥還能肥肥地。

    等他把這想法和媳婦一說，溫玉梅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這趕集的大多都是咱們周邊的人，現在誰家不養個雞鴨啥的，到時候恐怕不好賣，而且也很難賣上價去。你不如趁這回去車隊一趟，他們在外面遇到什么好東西，也沒少往這送，這回給他們送幾只貼貼膘。剩下的守著個路口就能賣個差不多了?，F在城里人吃個rou也不是那么容易，不僅要有票，還限量。要是看到有不需要rou票的大公雞賣，那不得搶著買，不管是自家留著還是送禮都挺好?！?/br>
    溫玉梅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考慮到了，著實令祝連國大吃一驚，看來做生意的頭腦自己是遠敵不上媳婦的。

    “那成，就聽你的，明天要是不下雪，我就趕緊進城一趟，一會兒我就去□□家借幾個大籠子，再去后山上把那些雞鴨鵝都趕回來?！?/br>
    “你自己能行嗎？那么老多，要不找兩個村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忘了，咱家還有好幾只狗呢！一個個都可管事了，比人都厲害?！弊＿B國又跟媳婦兒交代幾聲，跟老娘打了聲招呼，就往外去了。

    祝連國走后，溫玉梅就看著婆婆在屋里邊做活，祝母打算給家里人做幾身棉襖棉褲，溫玉梅只見那剪刀在祝母手中就好像一尾靈活的魚，左扭右扭順順溜溜的就裁出來一面上衣的模樣。

    “娘，連國說，今年家里棉花準備的不充足，到時候就往里填些鵝絨，鴨絨，到時候肯定暖和，可之前咱家不是做了一個鵝絨的小墊嗎？老往外鉆毛，到時候穿到身上，老是一身毛可不太好看！”

    祝母聽到這話，停住了手中的剪子笑看了自己的兒媳婦一眼：“它鉆毛，你不會再多加一層兩層的？”之前聽兒媳婦說起買賣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結果在衣食住行上就是不開竅。

    兩人正說著閑話，這時候任玉梅忽然說了一句：“娘，我聽到鵝叫了，連國應該是回來了?！?/br>
    祝母凝神細聽，好像隱隱約約確實有鵝在叫，“還是你年輕人耳朵好使，那我去給他開門兒?！闭f著就收起剪刀，準備出去開大門。

    溫玉梅這時把一旁的軍大衣遞給婆婆說：“外邊冷，披著點?！?/br>
    祝母伸手接過來披在身上，這才出去。

    等走到院里，已經能夠明顯的聽到狗和鵝的叫聲，祝母打開大門的時間剛剛好，大黃正在外邊扒門呢，看到祝母搖了搖尾巴，轉身又奔著家禽去了。

    祝母往北邊一看，自家的家禽大軍看著還挺壯觀。在前面跑的是雞，中間的主要是鴨子，墊后的是大白鵝。隊伍層次還挺分明，家里的狗在外圍，如果有哪只掉隊了就會被它們趕回去。自己老兒子呢，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著。

    等到進院門的時候，有一只大白鵝掉頭就想跑，死活都不愿意進，那翅膀一撲騰就掀起一陣塵土，最后還是被大黑咬住脖子硬拖進來的。

    祝母是挺喜歡養雞養鴨的，可是什么東西一多了就不好伺弄，這一院子的咯咯咯、嘎嘎嘎的聽著就讓人心煩意燥。就囑咐老兒子：“你可趕緊把不下蛋的處理了，雞鴨鵝都起的早，到時候再吵的孩子睡不著覺該鬧了?！?/br>
    “娘，你放心，明天早上我就處理，可不能鬧著我閨女?！弊＿B國連聲應著。

    祝連國第二天一清早就出發了，車上的幾個籠子，每個里面都擠得滿滿的，雞鴨鵝各裝了10只。要說這次孵出來的也怪，公的占了百來只，一次還運不過去，好在現在養的能出欄了，看著籠子里的肥鴨肥鵝祝連國滿意的笑了，這可都是錢啊，賣了之后正好去買些奶粉和麥乳精，自己姑娘多喝奶粉就能白過來。

    祝連國到了車隊之后，本來打算給他們留幾只就去擺攤，可沒想到，直接被六子攔了下來：“你還往那冷風里待啥？到時候遇到大姐大媽的跟你講個價都能掰扯半天，你直接放這兒，現在老百姓都開始存年貨了，到時候咱們找個大買主，直接給你解決了?！?/br>
    祝連國聽到這招也挺高興：“那感情好啊，我這次帶來的就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家里還得有個七八十只，這兩天我再送兩趟過來?！?/br>
    “哥們兒這就見外了不是，咱這有車，過去一趟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你還來回折騰啥？今天下午我就開車過去，你提前看看家里還有什么想賣的，提前收拾出來，可別藏私啊，我是知道你們家東西挺全乎的！”

    祝連國笑著答應了，也沒和他客氣，想到什么又對六子說：“身上有錢沒？借我點，我這合計著給我閨女買點奶粉呢！”

    聽到這話，六子有點詫異：“怎么著？侄女不夠吃啊，我記得你沒少給嫂子燉補湯??？就我媳婦那身板，孩子都吃的飽飽的?！?/br>
    祝連國解釋說：“那倒不是，這不是聽人說喝奶粉能變白嗎！我姑娘稍微有點黑，小姑娘還是白白凈凈的好看?！?/br>
    六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發笑：“祝哥，你這想的也太遠了，奶粉再好能有母乳有營養嗎？您等孩子斷奶之后再合計這事也不遲??！”

    祝連國聽到這話，這才反應過來，搖頭失笑：“你看我最近都忙糊涂了，幸好你提醒我。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下午大概幾點能過來？”

    “最晚不超過三點?！?/br>
    祝連國回家之后就和老娘忙乎起來，先把需要賣掉的家禽單獨圈到牛棚里。之后就去了地下室，今年家里的收成不錯，除了交的稅和賣給糧庫的那部分，家里還剩了不少。

    祝連國也沒打算賣太多，玉米是最多的，可是現在也賣不上價去，要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才是好時機。

    現在受歡迎的也就是大米了，家里的大米都在麻袋里裝著，還沒脫過殼，一麻袋大概有200斤，賣個5袋子就差不多了。

    番茄醬今年有祝母幫忙，做了不少，家里留下二十罐，剩下的就都打算賣掉。

    等到六子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家地下室里的東西，也驚了一下：“行啊，祝哥，您這兒都趕上一個庫房了?！闭f著，在地下室巡視了一圈?？吹浇锹淅镞€放著一摞摞快疊到房頂的竹筐，問他：“這是什么？”

    祝連國抬眼看了一下：“哦，那里邊是秋桃和辣椒?！?/br>
    “那能放到啥時候？”

    “放的好的話，能存到開春，要是有爛的就夠嗆了！”

    聽到這話，六子的眼睛就是一亮，湊到祝連國跟前問他：“哥，家里放了這么老些，這是打算賣的吧，對吧！”

    “怎么著？你有想法？”

    “咱們這行，您還不知道嗎！肯定有想法呀，這要是能放到過年，那就是緊俏貨。您到時候也別找買家了，就直接賣給隊里，咱們都是熟人，肯定不能讓您吃虧?！绷诱f話的時候一臉的諂媚勁兒。

    “你今天說話老是您啊您啊的，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我本來就是打算先問問隊里的?！?/br>
    聽到這話六子滿意的撞了祝連國的肩膀一下。

    兩人把事情說定，接著又開始往車上搬東西。

    等到全部搬完，六子登上駕駛座說：“等東西賣完了，我到時候再把錢給你送過來！”

    祝連國替他拍上車門：“路上開車小心！”

    祝母看著揚長而去的大貨車說：“你原來隊里的人對你挺不錯?！?/br>
    祝連國點了點頭，看著遠處的煙塵，也有幾分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天涼了，要注意保暖??！

    第24章 炸果子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都說瑞雪兆豐年，可真等到了下雪的時候，除了孩子，大人沒有一個高興的。

    一大早，祝連國就穿上棉衣，戴上手套和雷鋒帽，準備出去掃雪。

    祝母看到兒子的裝扮，攔著他說：“這雪太大了，現在還沒停，早晨我開門的時候，外屋門都被堵住了，還是擠出去的，門口的雪清干凈后，這才能打開。雪太厚，一人兒干不行，你等一會兒，娘和你一起?！?/br>
    祝連國知道當娘的是心疼自己，可他做兒子的也不能不孝順，連忙說：“不用，天寒地凍的，您就在屋里呆著吧，我就把屋門兒到院門口這條道清出來，自己就能行?！?/br>
    推開房門，祝連國才知道這雪究竟厚到什么程度，都快到小腿了，足有一尺深。自己家屋門到院門這一段足有百來米，而且這么大的雪，要指望它自己化干凈得猴年馬月。房頂上的雪也要清，要不然容易毀房子。園子里的雪也要清理一部分，院子里的雞鴨鵝都趴在雪窩窩里，要不是嘴上那一抹黃，都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鴨，哪里是鵝？當然也不能忘了狗窩和牛棚，看來還真是個大工程哪！

    清晨的村莊，極其的寂靜，祝連國甚至能聽到村里人鐵鍬貼著地面鏟雪的吱嘎聲，除了那不會過日子的人家，大都是這么過來的。下雪了就是信號，冰天雪地里頭上都能蒸騰出熱氣來，祝連國甩開膀子，也埋頭干了起來。

    “連國，快先別干了，回來吃飯！”溫玉梅打開房門招呼他。

    祝連國這個時候眉毛上，胡茬兒上都是霜瘤子，溫玉梅看的有些心疼，就說：“要不等雪停了再說吧，一會兒就別掃了?！?/br>
    “沒事兒，干起活來不冷，再說這雪還在下，越堆越多，到時候更不好干?！?/br>
    一家人吃了飯，祝連國又逗了會兒孩子，接著又到外面忙活起來，一直干到十點來鐘才算是忙活完，終于能夠歇歇了。

    北方人貓冬就喜歡三五成群的下棋、玩牌、打麻將，牌和麻將祝連國這輩子是不打算沾手了，剩下的能讓自己覺得有點意思的也就是鼓搗點兒吃的。

    他記得老家有一種炸果子，味道特別好，和這邊的做法很不一樣，剛好老娘在這邊，不明白的地方還可以請教一下。

    說干就干，祝連國挽起袖子，就開始和面，為了讓果子甜一點，直接是用糖水和的。里面放了很少的蘇打粉，又加了一個雞蛋，這樣到時候炸出來的果子會有一些蜂窩孔，咬到嘴里會更加的酥脆。

    至于為什么高家村，郝家村這邊做的炸果子和老家那邊不一樣，祝母替他解了惑，這邊習慣用發好的面做東西，炸果子用死面兒做的更好吃。

    等到面團揉好，將它搟成一張大餅，然后用刀切成一個個棱形，油鍋沸騰后放到里面炸個兩三分鐘就會鼓起來，等到泛白的地方全部變成金黃，就可以撈出來了。

    祝連國先撈出一碗，放到一邊，等到晾涼后嘗了一塊，覺得和自己記憶中的味道差不離兒。就對祝母說：“娘，你嘗嘗味道怎么樣？”

    祝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不錯，可以出師了！”祝連國這才端給屋里的饞嘴婆娘。

    祝連國把炸好的果子留出一盤，準備晚上吃，剩下的直接放到外面大缸里。炸果子凍著的時候又脆又甜，放到屋里卻容易返潮，口感味道都會大打折扣。

    等到祝連國回到屋中，發現媳婦一邊吃著炸果子，一邊在那逗孩子玩兒，說話也沒個正形兒：“炸果子，你爸做的，可好吃了，可惜咱們六六沒長牙！”

    好在六六現在不明白事兒，要不還不得被這當媽的氣個好歹，祝連國看到自己閨女萬事不懂的傻樣，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疼，到了跟前兒一會兒摸摸小臉，一會兒捏捏小手，就連那小腳丫也得親上幾口。

    他不但自己稀罕，還跟自己媳婦說：“你看咱這六六咋就這么招人稀罕呢？十里八鄉就沒有比她再好看，再機靈的孩子了?！边@傻爸爸濾鏡忒厚，才滿月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來的。

    溫玉梅對丈夫這副女兒奴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但這并不妨礙她自己對閨女的贊美：“我也覺得，你看六六笑起來跟朵花似的，看著就讓人心情好?！闭f著還搓了搓女兒的小臉蛋。

    祝母聽到老兒子夫妻倆的動靜也湊了過來，看著孫女兒的小模樣，笑著說：“我們六六是趕上好時候了，以后是有大福氣的?！?/br>
    躺在炕上被人圍觀的小人兒，烏溜溜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嗓子里發出細小的喉音，也不知道是想表達什么！發現這些大人都笨的很，干脆不理他們，自顧自的玩起手指來。

    眼前這一幕，就是祝家的日常，還有什么能比逗孩子更讓家長心情愉快的呢！

    貓冬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進了臘月，進了臘月就是年，農家人又開始忙活起來了，這是一年當中最受人矚目的節日。

    過去的一年，國家下發了《把農村改革引向深入》的文件，老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村長傳達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國家要促進經濟發展，要穩定，要放寬農民的自主權。老人們擔心的恢復到以前那種集體工作大鍋飯的狀態，真的成為了過去時。

    因為祝連國的關系，這個尚還偏僻的村子比其他地方更早的與外界連接起來，村民的糧食作物能通過貨車直接運出去，除了國家合同收購的那部分，剩余的都可以自主交易，這讓他們的腰包鼓了起來。

    農村人苦日子過慣了，平時都很儉省，但過年嘛，當然是要買起來了！作為村里的領頭羊，祝連國更是不遑多讓，他本來想要買頭豬的，結果被老娘和媳婦聯合起來勸住了。

    “家里人口少，哪里就用買一頭豬呢？怕不是吃下去之后人都得胖成豬了！”溫玉梅如是說。

    “哈哈，胖點兒好啊，胖是福氣！”

    這個時候的人確實是這種想法，因為以前只有地主老財家的人才能胖的起來，胖的人說明他能吃的飽飯，而且吃的還是好飯。

    “媳婦兒，娘，你們想豬身上全是寶啊，咱們可以做豬頭rou，涼拌豬耳朵、豬舌頭，做皮凍，溜肥腸，炒豬肝，夫妻肺片，紅燒rou，醬肘子，排骨蘸蒜醬，酸菜白rou血腸……”

    祝連國張嘴就是一串菜名，溫玉梅聽得一臉向往，緊接著就拉住了自己越飄越遠的心神說：“那咱家院子里的雞鴨鵝身上也全是寶呢！隨便吃，還不花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