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蔣星嘆了口氣,指著自己的腳踝處:都是這個小家伙。 樊夜撥開最后一頭羊,終于看見了小家伙的真實面目。 那是一條黑白色的牧羊犬? 小狗看上去不過一兩個月,還沒鞋盒大,此時正咬緊了蔣星的褲腿左右撕咬,嘴里還發出嗷嗚嗷嗚的幼嫩嘶吼。 真是條惡犬。 蔣星抄著小狗的胳肢窩撓了兩下,小狗茫然地蹬著腿,嘴里就松懈下來,被蔣星凌空抱到自己跟前。 你干嘛呢小家伙。他點點小狗的鼻尖,這才多大就上崗就業啦? 蔣星應該是很喜歡狗,看見小奶狗時笑得眉眼全都柔軟下來,整個人化成了一罐蜜糖。 樊夜在他身邊半跪下來,還痛嗎?我摸一下骨頭。 沒事。蔣星搖搖頭,目光全落在小狗身上,都是草地,沒關系。 樊夜看看小狗又看看他,無奈道:進屋吧。 哦。蔣星戀戀不舍地放下小邊牧,我眼鏡不見了。 我幫你找。 樊夜剛才嚇到了羊群,頭羊趕緊帶著小弟跑到遠處,不再敢煩他們。 小狗這回卻沒跟著羊群離開,兩只小前腿扒拉在蔣星腿上,后腿艱難地蹬動,想要爬上來。 干嘛呀。蔣星干脆抱著小狗站起來,對方立刻乖乖地躺在他臂彎中不鬧了,濕漉漉的眼里全是依賴。 沒多久,樊夜拿著一個破爛架子回來了,嘆道:羊踩壞了。你度數高不高? 壞了?蔣星歪歪頭,那不要了吧,平時我能看清的。 沒了黑框眼鏡遮擋,少年剔透的琥珀色眼鏡在眼光下格外明亮,映著樊夜的身影,像是偌大天地間只能看見他一人。 樊夜突然有些狼狽地偏開了頭,走吧。 二人進到農場最大的主屋,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幾乎將他們淹沒。 嘔蔣星的臉色瞬間就白了,扶著門框幾乎站不穩。 他懷里安靜的小狗突然情緒激烈地掙動起來,口中發出焦急的吠叫。 蔣星腿軟著抱它不住,只得把它放到地上。 小狗一落地立刻奔著屋子里去了,聲音凄慘悲傷。 樊夜眉頭緊蹙:在這等我。 當他看清里頭的情況時,縱然是在戰場上見慣了斷肢的樊夜也有些不適。 一條邊牧犬被活生生地扒了皮,本來油亮的皮毛扔在墻角。四肢被利器切斷,一口牙齒不知所蹤。 從噴濺到墻面上的血跡來看,它是活著承受這一切的。 小狗撲在狗皮上凄厲地嚎叫著,它不知道那團血rou才是它的母親。 樊夜撈起小狗離開屋子,沒讓蔣星進去。 兩人只得在農場主的倉庫內落腳,好在里面有睡袋和帳篷可以使用。 蔣星抱著小狗,垂首一言不發地用濕布幫它擦干凈身上血漬,整個人籠罩在淡淡的陰云中。 樊夜默默煮好午餐遞給蔣星,抬手把小狗抱到自己懷里。 別想了,吃飯吧。 蔣星捧著罐頭突然嘔了一下,眼里流出生理性的淚水。 樊夜道:咱們可以帶著它。 小狗嗎?蔣星心思單純直白,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可會不會更拖累你 樊夜:沒事。 他對蔣星道:給它想個名字吧,出去以后還得去協會登記。 可我要去上學,沒辦法照顧它。蔣星道。 樊夜說:我可以搬去你學校旁邊,我來養它,你每天放學就來 他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對,停了下來。 蔣星卻立刻拍了下手,激動道:可以??!然后咱們周末帶它去寵物公園游泳交朋友!我記得邊牧特別聰明,可以教它玩飛盤、握手、拿東西 他興奮地掰著手指,一樣樣計劃著自己和樊夜離開實驗場后的生活。 我廚藝還不錯,咱們還可以一起煮火鍋。你能吃辣嗎?我超喜歡的。 他滿懷期待,似乎明天就要和樊夜搬到一起住。 【我能吃辣,變態辣】 【我也能吃,星崽這種辣】 【?又是你】 樊夜不忍心看他露出失望的神色,便順著說:挺喜歡的。 太好了。 少年對他抿唇一笑,眉梢眼角似乎有些羞澀,樊夜我們一定會活著離開的。 說罷他便垂下眼,羽睫遮住了眼中的光彩。 樊夜動作一頓,心頭忽然涌現出陌生而熟悉的情感。 就像那天蔣星把他拉上平臺,兩人相擁的一瞬間。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狼狽地挪開了視線。 室內的空氣突然凝滯了。 蔣星攪著罐頭湯,輕聲說:叫它星夜吧。 樊夜撓了撓小狗的脖子,啞聲道:好。 蔣星先把樊夜的食物分出來單獨放好,再從自己的份額里例外分出一些用來喂星夜。 我看看你的手。樊夜拉過蔣星的手腕,小心地將繃帶解開。 明明他自己手還傷著,卻只記得先看蔣星昨天被玻璃劃破的傷口。 嘶。蔣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樊夜反射性地握緊手掌,不容他逃脫分毫。 只有這種下意識的動作才能顯出他本身性格里的強勢。這頭狼用規則給自己套上枷鎖,可如今身處沒有任何秩序的野蠻殘酷之地,束縛已經搖搖欲墜。 樊夜立刻松開些,歉意道:捏疼沒? 蔣星搖搖頭,輕輕吸了口涼氣。 繃帶和傷口粘在一起,揭開時帶落了一點血痂,好在傷口不深,之后不用再捂著了。 樊夜微抿著唇,極為小心地噴上藥粉,就算蔣星只是動動手指,他也會立刻停下來問疼不疼。 他細心觀察著蔣星每一個最細微的反應。 小小一道傷處理了十分鐘還沒弄好,蔣星倒是先笑了:我沒那么脆弱。 樊夜將藥粉均勻摸平,我知道。 但他不忍。 蔣星拗不過他,被抓著仔仔細細弄了半天才松開。 蔣星問:昨天我看你傷口崩開了,還好嗎? 明天就好了。樊夜給自己處理的動作就要粗魯利落得多,三兩下換好繃帶。 樊夜收拾好東西讓蔣星休息,道:我去把它埋了。 蔣星沉默頷首,輕輕靠了下樊夜的肩頭。 星夜被他抱在懷里,已經昏昏欲睡了。 【星夜?嘖】 【星崽真會啊,樊哥剛才都懵了】 樊夜不在,蔣星便也放松下來,輕輕揉捏小狗的粉色rou墊,笑說:我真挺喜歡狗的。 說罷他抬頭對鏡頭補充道:別亂想。 他不說還罷,說完彈幕里瞬間飄過大片的【哈哈哈】 樊夜埋了橫死的邊牧,又把農場幾間屋子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人躲在這里。 他不介意與別人分享安全點,但從目前遇到的幸存者來看,對方暗地里下黑手的概率相當高。 畢竟你不能和一群死刑犯講仁義道德。 等樊夜巡視完農場,天幕已漸暗,羊群也已習慣自己回到圈里睡覺。他把曬在外面的干草捧起一堆進了屋子。 蔣星一看就是星際時代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孩,不可能像他行軍那會兒習慣睡地上,睡袋底下得鋪軟一點,免得他第二天起來得混身酸疼。 看來以后蔣星的屋子得給他買軟一點的床墊 樊夜開門的動作一頓,輕嘆一聲。 想什么呢。 你回來啦。外面安全嗎? 蔣星背對著他,聽見聲音轉過頭來對他一笑,我在后面挖到了土豆,晚飯可以吃番茄土豆湯。 他手里拿著勺子,唇上還有番茄罐頭湯微紅的顏色,在暖黃的燭火下更襯得他皮膚白得冷潤如玉。 蔣星并不瘦弱,干凈挺拔如同一棵生命力旺盛的小樹。半擰著的腰有著相當好看的弧度,是獨屬于青年人的柔韌。 如果兩人同居,也許他也會這樣從廚房里探出身向晚歸的樊夜問好。 又或許是樊夜做飯,下課回來的蔣星在廚房里和他肩挨著肩嘗味道。 蔣星與熟悉的人相處是相當隨性的,也許會抱他的腰,扒著他的肩膀往鍋里看。 樊夜微微笑了,不動聲色地偏開臉去幫他鋪好干草和睡袋,道:嗯,我喜歡土豆。 我也喜歡,蔣星聽上去很高興,土豆片和小圓土豆都很香,在火鍋里煮到粉粉糯糯的夾起來,裹上香油蒜泥耗油 樊夜不禁笑說:出去吃個夠。 然而樊夜用舌尖微微頂住上顎。他已經沒有味覺了發作兩個字就像是一把晃動的鍘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砸到他脖子上。 如果他體內的未知藥品就是喪尸病毒,那蔣星怎么辦?他一個人怎么能在這么殘酷的地方活下去? 無感的舌尖突然就嘗到了苦澀。 晚飯的土豆吸滿了番茄汁,一抿就在嘴里化開了,特有的食物清香比任何語言都要令人安慰。 星夜小小一只也不甘示弱,把蔣星給它用清水洗過的土豆吃了個干凈,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一頭扎進睡袋里不動了。 這小狗也不知道混在羊堆里餓了多久。 樊夜拿著自己的罐頭吃到最后才發現底下竟然有一堆rou,看上去蔣星把一整個午餐rou罐頭的分量都堆在了他的碗底。 真是 他哭笑不得,一邊覺得蔣星怎么能這么好、這么讓人喜歡,一邊又更覺得難受。 樊夜默默祈禱,就算是喪尸病毒,也請讓自己把蔣星送到游戲出口再發作。 自己在那時死了,蔣星將會是唯一的幸存者。 蔣星已經收拾好縮進睡袋里了,小狗在他下巴那兒露個腦袋,呆呆地看著樊夜。 兩雙清澈的眼睛盯著他,樊夜也有些頂不住,拿著燭臺過去一人腦袋上摸了一下,輕聲道:晚安。 晚安。蔣星瞇起眼蹭了蹭他的手心,像小貓一樣。 【淦,樊哥算不算貓狗雙全】 【我要把你說的話告訴星崽!你看他封不封你就完事兒了嗷】 樊夜吹了蠟燭挨著蔣星躺下去,穿過倉庫格柵投下的月光柔柔地落在少年臉上。 他微微笑了,心中是久違的寧靜。 他們雖然身在地獄,但有彼此在,卻也沒那么可怖。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狗狗公園# 樊夜(盯狗狗):坐。 狗狗(坐) 樊夜:我教會他坐了,蔣 蔣星(和學長相談甚歡,和學長的金毛玩嚼嚼繩拔河) 樊夜:星夜,去搶玩具。 星夜:汪?。_鋒) 蔣星:學長去追狗了哎,你怎么不叫住星夜。 樊夜:孩子大了,心野了。 晚上星夜碗里多了一個雞腿 第10章 遠古病毒10 枷鎖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樊夜警惕地睜開眼,捕捉到遠處大門被撞開的聲音。 蔣星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風太大了,我去看一眼。 嗯。蔣星揉了揉眼睛,強撐著困意坐起來,小心。 樊夜將匕首塞到他手里,別睡。等我回來。 他披上農場主人的雨衣出了門,關門瞬間的一道閃電照亮了農場。 星夜年齡太小,這么大的雨也睡得正香。 蔣星把它小心地挪到衣服面前兜著,自己輕巧無聲地滑出睡袋。 他把睡袋團了團,做出里面還有人的模樣,自己則躲進無光的陰影中。 在樊夜面前柔軟無辜的的眼神已變得鋒銳如刀。 他們,才是獵物。 * 樊夜握著槍,瓢潑的雨從帽檐滾落,幾乎在他眼前成了一道雨幕。 主屋沒有點燈,借著天際閃電的剎那亮光,樊夜看見了大敞著的房門。 他腳步輕穩,悄然緊貼到門邊。 主屋玄關處有一面穿衣鏡。 樊夜在漆黑中靜靜等待著。 又是一道炸雷,樊夜瞳孔微縮,果然看見了一個背對著鏡子的人影。 那人個子不高,手中緊握著短管獵/槍,正在屋內大步搜尋。 有這種重火力武器,確實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可惜樊夜并不在此之列。 那人罵了句娘,媽的,屁都沒有。他狠狠掀翻桌上的花瓶,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樊夜見過他。埃德蒙軍火走私集團的手下雖則窮兇極惡,卻少了些腦子,怒火上頭根本注意不到鏡子里樊夜的一點衣角。 那人走出房門半步就丟了命,被樊夜從身后擰斷了脖子。 雨水順著他的手指滴落地面,仿佛也洗凈了他的罪業。 樊夜眼眸黑沉,默默地注視那尸體片刻,撿起獵/槍大步離開。 他身后有需要保護的人,心中的天平與枷鎖早已動搖。 樊夜急著清理剩下的入侵者后趕緊回去找蔣星,全然不知倉庫里正在發生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蔣星呼吸輕淺,在黑暗中靜待獵物上門。 倉庫后門的掛鎖傳來悉悉窣窣的響動,很快,掛鎖便落了地,一個人影踮著腳進入屋內。 對方握著刀,一步一步謹慎地向格柵雷光下的睡袋靠近,對正在黑暗中注視著他的蔣星毫無察覺。 他走到睡袋兩步外的地方站定,等待下一道電光為他確認方向。 又是一道炸雷。 入侵者猛然撲向睡袋,腰間掛著的一串黃白狗牙也隨之揚起。 他手中的刀一捅下去便發現了不對,但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