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5)
有時候,賀承宇江懷清會和肅北軍一起行動,肅北官員對他們兩時不時一起消失,隔幾天又一起出現習以為常。 以為兩人是為了多積攢一些功勞,經常有與兩人交好的官員打趣他們。 然而沒人知道,他們這么做,真正目的在于合理讓江懷清在眾人眼里消失一段時間。 江懷清來肅北不久,也沒有做特別出風頭的事,其他人或許對這么個人突然消失不會怎么關注,但與他們一起來肅北的官員不一樣,尤其是那些有一定交情的。 江懷清這一去,不是一兩天,短時間好遮掩,若時間長了,很容易讓人起疑。 所以,他們安排了一出戲。 一出身受重傷,李代桃僵的戲。 和往常一樣,賀承宇和江懷清一起帶著肅北軍行動,不到兩天,賀承宇抱著全身是血的江懷清出現在官衙門口。 怎么回事?!剛好下職的年輕官員來不及多想,忙招呼人上前,將江懷清從賀承宇懷里扶出來,幾人扶著賀承宇往官衙里走。 快叫大夫! 一陣忙碌后,兩人被安頓好,官員們也從尚在清醒狀態的賀承宇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他們判斷失誤,被叛賊傷到了。 賀承宇傷勢較輕,包扎好后不耽誤做事,江懷清傷勢重一些,大夫看過之后,一直是昏迷狀態。 懷清是為了替我擋一下,才會傷得這么重 向來穩重的人第一次露出失措的一面,與他們相熟的官員們看得很不是滋味。 江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 是啊,我們把肅北最好的大夫請來,實在不行,我們上奏,求陛下派太醫過來。 你別太擔心,不會有事的,你也受傷了,好好保重自己。 我知道,賀承宇抹了把臉,一直注重形象的男人難掩頹然,懷清既是因我受的傷,我理當在他傷好之前好好照顧他,我會將他接到我府上照顧,直到他痊愈。 眾人知道他與江懷清關系好,發生了這種事,心里肯定難受,見他要將人接回府,沒多勸阻。 再說了,人家自己樂意,他們勸阻有什么用?憑白惹人生厭。 就這樣,賀承宇將江懷清帶回了府,一同跟去的,還有為江懷清診治的大夫。 沒有人注意到,幾天后,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賀府偏門駛出,車上做的,赫然是重傷不醒的江懷清。 馬車一路行到城外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下。 江懷清下了馬,里面是等候他多時的接引人。 大人,路引等相關文件都備好了。 江懷清換了衣服,修飾容貌,小半個時辰過去,他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大人到了北漠,可拿著信物去此處,會有人在那等候大人,大人若有需要,可差遣那里的人,這是北漠的輿圖,有我們的人的地方都做了特殊標注。 江懷清記下輿圖上標注出的位置,出發時沒有帶上它,有些東西,記在腦子里遠比帶在身上安全。 肅北的消息通過隱龍衛傳回京城。 沈郁也從熒惑那里得到了肅北的消息。 這個法子是誰想出來的?先入為主讓其他人看到身受重傷的樣子,再以養傷的名義深居簡出,極大減少了被懷疑的可能。 是賀承宇,他自己上了折子請罪。商君凜從一摞批完的折子里拿出一封,遞到沈郁面前。 江懷清告訴他要執行的計劃了?沈郁翻開折子,一目十行看完,沒有明說,但被賀承宇猜到了一點。 不錯,朕讓隱龍衛盯著他一點,若有異動商君凜聲音冷了下去。 沈郁毫不懷疑,若是賀承宇做出一點不該做的,商君凜會直接令隱龍衛將人處置了。 沈郁將折子放回桌上,想到另一件事,開口道:陛下既然派江懷清去做這件事,勢必已經確定過江懷清的身份沒有問題,陛下能不能和我說說查到了些什么? 他的身世很簡單,和之前查到的沒什么區別,硬要說的話,他的老師似乎在朝為官過,先帝時期朝廷太亂,辭官的、被罷免的官員不少,暫時不能確定他的老師是其中哪種。 唔沈郁垂眸沉思,雖然前世江懷清是他的得力下屬,但沈郁對他的過去并不怎么了解,別人不愿提到的事,沈郁從來不會逼迫他人提起,他沒這么旺盛的好奇心。今天問,也是趁商君凜查了順便問問。 說起這個,越王背后那人的身份已經查明了,阿郁不妨猜一猜。商君凜握住沈郁手腕,將人拉到身邊坐下。 肯定是和先帝有一定聯系的,我對先帝在位時的大臣不熟悉,陛下讓我猜,我還真猜不到什么。 是當初因為一件小事被先帝貶官的曾太傅,朕懷疑了這么多人,從來沒懷疑到他身上去。 這位太傅不是在貶官途中被殺了嗎?沈郁訝然。 這件事他有所耳聞,因為鬧得實在太大,曾太傅被殺后,先帝發了好大的火,難得的從荒唐中清醒過來,好好整治了一下朝廷,將因私怨殺害曾太傅的官員下獄抄家,還了朝廷短時間的安定。 朕現在很懷疑,先帝在位后期,到底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若是真糊涂,為何會安排下這樣周密的后手,若是假的,圖什么? 第194章 先帝已逝,過去發生的一切已如云煙消散,想要弄清楚這個問題,很難。畢竟,誰都不是先帝本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商君凜也知道多思考這個問題無益,很快將話題轉回來:這位曾太傅,朕和他有過接觸,是一位難得的好官,先帝還沒這么荒唐的時候,與他君臣關系和睦,后來先帝聽信jian佞,兩人的關系才慢慢疏遠。 我也記得,這位曾太傅在民間名聲很好,他被jian臣害死后,民間不少人自發祭拜他,甚至還有大儒寫文章說,朝中的最后一道光熄滅了。這件事在京中廣為議論,即使沈郁深居侯府,也聽到一二。 后來沈郁手里有了自己的勢力,大致了解了朝中發生的大小事,對曾太傅這件記憶尤深。 商君凜:如果他當時并沒有死,那么關于謀殺的真實性就有待考究了,先帝當時確實為他殺了不少朝中的人,里面有jian佞,也有部分無辜者。 沈郁:當年的卷宗呢?上面是怎么記載的? 商君凜:方均在查明幕后之人的身份后,第一時間就去看了卷宗,記載就像朕之前說的,曾太傅已經是個死人了。 沈郁:難怪之前一直找不到人,一個已經死掉的人,自然不會被放在懷疑名單里,曾太傅死的時候,陛下已經在朝中嶄露頭角,難道先帝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了嗎?他怎么知道最后登上皇位的會是誰? 商君凜:朕少時多在邊關,對先帝的心思不算了解,曾太傅一事發生的時候,朕遠在邊關,回來的時候,已經塵埃落定,至于先帝留下的這些后手,朕起初并不清楚,后來遇到刺殺,才慢慢查出來,先帝留下的東西遠比朕想象中多。 沈郁:照這么說,他如果想立越王為新君,完全可以提前將太子之位給他,但是沒有,先帝從始至終都沒有松口立太子。 如果另立太子,商君凜想繼位,會麻煩很多,但先帝沒有,商君凜身為先帝唯一的嫡子,理所當然繼承大桓的皇位,更別說他還戰功赫赫,手里握有大桓大半兵權,其他皇子對上他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再說曾太傅,為何譚先生等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為何他從不肯在下屬面前露出真面目?因為他不能,一個已死之人重新出現在世上,勢必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方大人是怎么查到他的真實身份的?還有,他應該用的不是自己原來的樣子吧。沈郁問,如果用的是自己的樣子,剛被抓住時就該被人認出來了才是。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曾太傅在世人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方大人剛入朝堂的時候,曾太傅還在朝中活動,據說,方大人曾經差點拜入曾太傅門下。 這件事說來也是湊巧,剛好方均審問那天有太醫到牢里試藥,看出曾太傅臉上使用過的藥水痕跡,樣貌恢復后,方均一眼就認出來了。 方大人豈不是嚇了一跳?任誰看到一個本該死去多年的人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都不可能淡定。 是,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幕后之人的真實身份還沒那么容易查出來。 幕后之人的真實身份公布出來后,朝廷上下一片震驚。 入朝為官者,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先帝時期的事,更別說當時震驚朝野的曾太傅一事。 曾太傅是什么人?那是先帝在位后期的一股清流,被無數文人墨客交口稱贊的好官,現在告訴他們,曾太傅是站在越王背后為助他謀反的人,不少人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曾太傅一生清廉,為大桓嘔心瀝血,貶官后被jian人所害,現在卻說,他沒死? 不僅沒死,還犯下了刺殺、謀反等重罪。 我有點想不通,為什么???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想知道大可去刑部大牢問本人,說不定還能從他口中問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朝中大臣,包括方均在內,心中都有著nongnong的疑惑。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方均可以面對面問本人。 刑部大牢里,曾太傅被綁在柱子上,方均坐在他對面,心情復雜。 他曾經憧憬過對方的品性,幻想過如果對方沒被jian人所害,大桓的動蕩是不是能減少幾分?,F在這個人真的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太傅為何要這樣做?方均沿用了之前的稱呼。 太傅曾太傅神情恍惚了一下,很久沒有人這么喚我了,為何要這么做?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 誰的命令?方均皺眉。 除了先帝,還能有誰?曾太傅低聲笑了,聲音嘶啞。 也是先帝讓你覆了大桓的江山?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方均不解。 誰知道呢?他是君我是臣,他的命令我必須聽從,不是嗎?就像現在,商君凜要你去做什么,不管這件事多離譜,你心中再不愿,也只能照做。曾太傅面色古怪,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嘲諷什么。 方均嚴肅了神色:陛下是陛下,他不會做危害大桓的事,現在是本官在審問你,不要牽扯到其他地方,先帝到底給你下了什么命令? 你不是知道了么?助越王登上皇位,曾太傅嘴角嘲諷的弧度更大了,方大人何必翻來覆去地問,告訴你了你又不信,那你說,你們皇帝想給我安什么罪名?想讓我招供什么? 方均沒有被激怒,聲音依舊沉穩:何家也是你們的人? 你說是那個愚蠢到把自己全家都送進牢里的何家?曾太傅嗤笑一聲,一條蠢狗罷了。 為何要對貴君下手?方均不帶感情地看他一眼,別說這也是先帝吩咐的。 話都讓你說盡了,方大人還想我說什么? 一次審問,看似問出了很多信息,實際上真正有用的,很少。 整理好供詞和審問過程,方均將之送到皇宮。 御書房。 方均跪在地上,孟公公從他手里取走供詞,雙手捧著遞到商君凜身前。 商君凜拿起供詞,展開,一目十行看完,目光微沉:安排一下,朕要見他一面。 陛下?方均愕然抬頭。 商君凜摩挲手中的供詞,聲音不帶絲毫感情:有些事,朕想親自確認一遍。 方均知道商君凜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不會被他人左右,勸阻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臣遵旨。 方均提前到了刑部安排,刑部尚書走在他身邊,頗為不理解:陛下怎么突然要來? 陛下要做的事,我們身為臣子,怎可置喙?方均頭也不回,繼續安排。 不是,刑部尚書語調急切,這人可是一手策劃試圖謀反的,萬一,下官是說萬一啊,陛下出了什么事,你我擔待得起嗎? 所以要提前布置好,將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扼殺在萌芽中。 方大人不覺得,陛下不來,就可以從源頭扼殺掉所有危險嗎?刑部尚書幽幽開口。 方均停下腳步:那你上折子勸陛下? 罷了,咱們還是好好安排吧。刑部尚書抹了把臉,加入方均的行動。 刑部因為不久之后要迎來圣駕陷入一陣忙碌。 朕總覺得這件事還有什么被忽視了,朕打算親自見曾太傅一面。玉璋宮里,商君凜和沈郁說了自己的打算。 越王也是被關在刑部吧?沈郁為商君凜倒了一杯茶,陛下嘗嘗,是剛送來的新茶。 商君凜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是,阿郁突然問他做什么? 幕后之人抓住了,陛下是不是該處置越王了?沈郁握住茶盞的手緊了緊。 是,留著他本就是為了引出幕后之人,如今人抓到了,商君越也沒必要留著了。對越王,商君凜沒有任何好感。 聽完商君凜的話,沈郁沉默下來。 注意到他的異樣,商君凜放下茶盞,抬起沈郁的下巴,聲音危險:阿郁不高興? 沈郁搖了搖頭:總感覺事情太順利了些。 折騰這么久才抓到人,說順利委實談不上,沈郁也知道這點,他只是有點不安。 別想這么多,朕總不會讓人再逃一次。商君凜松開手,站起來,聽刑部的人說,商君越現在情況不怎么好,若阿郁實在在意,和朕一起去吧。 陛下打算什么時候去? 就這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