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204節
“梅奶奶的唯一同盟是胡錚。但胡錚真的希望梅奶奶和老胡在一起嗎?胡錚對財產額外貪婪,為此都不在意父親是不是死于非命??梢酝茢?,他不樂意老少戀,恐怕也不會樂意黃昏戀,這兩種戀情到最后都是在分薄他的遺產。這種同盟,也僅是面對藍蘭時,虛偽而敷衍的退而求其次?!?/br> “一個老人,像一件次等品,被隨意的擺弄比較。如果梅奶奶還年輕,大家自然會意識到她在在意,她會不滿;但她是個老人,于是人們見到的只是那張皺紋遍布的臉,想當然認為年老合該包容一切?!?/br> “可年老是不會稀釋殺意的?!?/br> 紀詢淡淡說: “對她而言,比之承擔殺人罪惡,比被繩之以法要求償命更為恐怖的,是在一年又一年的老去中,被人無視,變作透明,變作次等品吧?!?/br> “但她還是人。 “所以,如果只剩一種方法讓她再度獲得尊嚴,殺人也無所謂?!?/br> “好了,演講落幕,故事結束?!奔o詢詼諧地沖著大家一鞠躬,“現在,真相將由你們來記錄?!?/br> “……稍等下,抱歉?!壁w霧站起來,“我出去抽根煙?!?/br> “我去上個廁所?!备标犚舱酒饋?。 其余隊員也是,有些站起來,有些還坐著。 但每一個人興致都不太高昂,似乎誰都沒有產生終于能夠破案了的慶幸與放松。 理所當然的,故事里總是愛憎分明,但到了現實之中,總有太多的無可奈何,陰差陽錯,唏噓悵然。 琴市眾人沉默透氣的時間里,霍染因突然伸手,將紀詢拉了出去。 紀詢自然順從。 他一邊跟著霍染因,一邊摸著自己的口袋。 剛剛霍染因帶給他的熱可可的威力已經在破解謎題的演講過程中消耗殆盡,他逐漸萎靡起來,又開始想吃點高熱量的東西來給腦袋充充能,糖果,巧克力,哪怕話梅也可以,反正要來點。 可惜兜比臉干凈,除了手機,什么都沒有。 說來也怪,明明這么需要小零食,但他好像從來不記得自己攜帶??赡芸傆X得只要到了關鍵時刻,就一定會有人貼心的帶著這些東西出現在他眼前…… 念頭才至,霍染因突然停下腳步。 紀詢抬頭一看,他們已經到了警局的防火通道樓梯間,一個平常不怎么被人使用的地方。 “怎么?……” 他剛剛出聲,霍染因已如一陣冷風般撲了上來。 風旋停。 繼而化作火,火焰襲上他的口唇。 宛如一口度數極高的伏特加進入唇舌,眨眼就將紀詢剛剛對糖果的渴望沖得一干二凈,他帶著一絲酒后的暈眩和享受,在接吻的間隙里說: “怎么了?突然這么激動……” “解謎的你最誘人?!被羧疽虿戎o詢的聲線回答。 從頭到尾,他看著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的紀詢,自信,張揚,成熟,深邃。 他理所當然地被折服,再被蠱惑,再燃起燎原之火。 只要相處久了,誰都會明白紀詢的魅力,接著便如群星逐月,眾流向海,一切都自然而然。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他的幸運。 他擁抱紀詢,甚至肆意褻玩。 霍染因惡劣想,他不給紀詢逃走的機會,先重重咬下,再輕柔撫觸。 室外,別人的地盤,正經場所,隨時都可能被人看見撞到。 連接的關鍵詞閃過紀詢的腦海。 微涼的夜風自后打擊他的背脊,天空上明亮的月亮將光輝冷冷灑下,照出樓道間窗戶后的他們…… 入春了。 紀詢忽然想。 年輕的隊長蜂腰猿背,脫下冬裝換上春裝后,指尖隨意一碰,哪怕背后的傷口依然纏著繃帶,也足以觸及衣下的將將爆發的力量與柔韌。 不僅如此。 透過樓道間的窗戶,他還看見了樹的花,月的影。 花樹灑下枝椏的影,影子在霍染因純白的衣服上肆意舒展,涂生花蕾,如勾的月的尖角懸于花蕾,月在花上,五彩的暈藏著暗香,一路送到紀詢的鼻端。 傷痕里搖曳出了花和月。 紀詢摸著繃帶,如是想到,深深吸上一口氣,一頭栽入霍染因卷起的熱情漩渦中,對方的氣息包裹他,他的氣息侵占對方,身軀反復的溫存終于感染到靈魂,靈魂也浸出了對方的顏色。 “咔嚓?!?/br> 小小一聲,像極了風不慎吹開窗戶的響動。 沉浸于歡愉的兩人驚醒,燈光暗了,舞臺遠去,牽動著的情絲也一根接一根地安分伏入黑暗,最后,只留下情感牽動的欲望,在身體里潮汐似起起伏伏,眷戀著不肯離去。 紀詢在沉默中均勻呼吸:“有人進來了?!?/br> “嗯?!?/br> “估計看到了?!?/br> “嗯?!?/br> “這么淡定?” “為什么不淡定?”霍染因舔舔發紅的嘴角,饜足似瞇起眼睛,“我們的關系沒有見不得人之處?!?/br> * 廁所的門被推開了,有人閃了進來。 正在小便池撒尿的副隊回頭一看,進來的是趙霧,他沒吭聲,繼續尿自己的,但身旁的人不進隔間也不來便池,而是走到廁所的窗戶下,突然掏出一支煙,點燃。 “……你干嘛?”副隊。 “抽煙?!?/br> “廁所里?” “我就是想透口氣?!壁w霧深深吸了口煙,再長長吐出來,煙猛地一燃,一截煙灰垂在他的指尖,“對了,你說我眼睛是不是有點瞎?” “我沒看出你眼睛瞎,倒是看出了你鼻子鐵定有點問題?!备标犕虏?。 趙霧回頭瞅了他一眼,憐憫道: “你不懂。你的眼睛比我還瞎?!?/br> “???”副隊納悶,“怎么還人身攻擊上了?” “不過雖然眼睛瞎,靈覺還是有點的?!壁w霧又說,接著擺擺手,拿著煙,先走了,邊走邊念叨。 副隊一聽,對方來回念的都是三個字。 “狹隘了?!?/br> “呸?!彼倭R一聲,提起褲子,“廁所不狹隘,還寬敞???今晚撞邪了,神神叨叨竟說廢話!” 第一八二章 糖巧雙全。 考慮到是老人家,警方布控到第二天早上才把人帶走,她的一眾兒女醒的都沒老太太早,兒媳迷迷糊糊下來喝水看到警車尖叫起來,就一窩蜂的開始鬧。梅老太太本人卻一徑的鎮定冷漠,非常順從地和警方上了車,等到了警局,也沒有閃爍其詞,非常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胡錚的老婆擠在梅麗麗的親屬之中,本來渾然一體。聽到老爺子死于謀殺,殺人的是梅麗麗,共犯是羅穗,她憋了又憋,沒憋住笑,就摸出手機想將好消息通知親朋好友,結果被梅麗麗的兒媳一把揪住頭發,廝打起來,場面倒是比當初她和藍蘭打架更混亂幾分。 這攤子事全被趙霧全甩給了麥副隊處理,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醫院里還躺著個藍蘭,昨天搶救回來,今天醒了還得錄口供。 不過考慮到藍蘭剛剛搶救回來,警方并不打算一早上就去詢問,詢問被安排在了傷患休息充足后的下午時間。 “好,我知道了?!?/br> 酒店之內,霍染因接到了來自趙霧的電話,簡單兩句之后,他很快掛掉。 “下午三點去醫院見藍蘭。梅老太太那邊沒有波折,今天不用去警局?!?/br> “那去哪兒?”紀詢問,他看眼時間,“現在才上午九點半?!?/br> “你不想多睡會兒?”霍染因問。 拜之前紀詢老是睡不著、不用化妝就能cos國寶的印象使然,霍染因雖然自己早睡早起,作息雷打不動,卻喜歡看紀詢沒事多睡點,非必要并不愿意打攪紀詢的休息。 “哲人說過,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然長眠。我深以為然?!奔o詢。 “……”霍染因。 “好了,雖然不用去警局,但我們不妨去琴市逛逛,就找個手工店做木雕吧,之前你可是答應過要做木雕送給我的?!奔o詢從床墊上一躍而起,但手臂還打著石膏,不方便,躍到一半又跌下去,正正好跌到霍染因的懷抱中。 兩人都抽了口氣。 紀詢先問:“沒撞到你背吧?” “沒有?!被羧疽蛩坪跤幸庋a了句,“其實好的差不多了。你的手呢,還痛嗎?” “痛也不算痛,動則動不了?!奔o詢回答。 專精于觀察的兩人在回答完對方的問題后都沉默片刻。 既然都不是因為痛,那剛才為什么抽氣? 還能為什么。 十二個字。 年輕力壯,血氣方剛,一觸既燃。 …… 三月底的時間,琴市的樹抽了新枝,發了新芽,連花都開了又落,到街上慢悠悠一走路,就能看見冷灰色的柏油路面鋪了粉白色帶,仿佛一個錯眼,黯淡冷肅的冬天已經藏了起來,又是欣欣向榮,鳥語花香的春天。 從酒店里出來,兩人在街面上找到了家“純純木工店”的店鋪,大早上的,店鋪里除了店員外也沒有其他人,兩人和店員簡單的溝通過后,店員很快將他們安排到靠窗的位置,又拿了不少木料過來,供他們判斷練手。 木工店里難免有些尖銳的工具。紀詢有自己一套辦法,直接站在霍染因身旁,背靠桌子,面朝窗戶,正好,木工店的窗外就是株漂亮的晚櫻樹,燃燃正盛,粉紅燦爛,從店里向外看去,恰如窗戶將一株生機勃勃的樹木裝入框中。 他再一偏眸光,看見已經坐下來的霍染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