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189節
“節哀,但我并沒有理由一定要滿足他人心愿?!被羧疽?。 “說得也是?!焙拘π?,“可惜便宜了他們?!?/br> “不想便宜別人就自己爭取。如果自己不爭取……”霍染因側頭,看見無所事事站在后邊等他的紀詢。 天跟刷了墨一樣,一層層暗下來。 地上倒是亮了,紀詢無所事事倚著個路燈站住,玩手機。 頭頂的光降在他微低的腦袋上,照出他發頂軟絨的發。 如果自己不爭取…… 霍染因似乎自言自語:“那別人也沒法幫上你?!?/br> 放棄贈與的申明非常簡單,正好熊律師也還在,在律師的指導下,霍染因迅速寫完簽上名字,算是從這起涉及同僚的爭遺產事件中脫出身來了。 而后他回到紀詢身旁。 紀詢一見霍染因回來,把無聊的手機往兜里一揣,又打開話匣子了:“其實我剛才還在想一件事?!?/br> “什么事?”霍染因。 “老胡這個人,一定和你有什么聯系,我原以為走訪佛像的過程里能有什么契機再試探他,結果住個20天的院,再出來就沒機會了?!奔o詢無奈道。 “你還可以試探胡芫?!?/br> “哼哼,我們這位同僚,也有自己的秘密……”紀詢想起之前看到的胡芫和年輕男人在一起的畫面。但有秘密多正常?只要有顆心,心里就藏著屬于它的秘密。他接著說,“你說我現在蹲在旁邊,等到半夜三點爬墻進民宅,翻找過世老人的遺物,會不會被你抓去警察局?” “單手還想爬墻?” “好像也是哦?!?/br> 兩人閑聊著還完全沒有邊際的事情,紀詢等著出租車,但比出租車更快到達的,是他手機短信的提示音。 手機正好在紀詢掌心,紀詢漫不經心地朝手機橫幅瞥上一眼,旋即凝神。他將這條短信翻來覆去看了兩遍,隨后,將屏幕展現給霍染因。 “綁架案?!?/br> “這回,”紀詢,“我們真的暫時走不了了?!?/br> * 傍晚的琴市有著白日里所沒有的森寒,地平線的光將收未收,黑暗則在天的四角蠢蠢欲動,白天正在被黑液逐步蠶食。其中琴市的廢棄港口,就是琴市這塊地界最為森寒的一個地方,放眼望去,一片荒蕪,只有荒蕪的海浪,拍打著荒蕪的堤岸。 直到一輛綠色的車子駛入這里。 車子停下,車燈還亮,橘色的燈像兩道長長的光塑甬道,刺破昏暗的地界。 須臾,車門打開,羅穗從車上走下來。 她獨自站立在風中,方才還呼嘯著的風,此時又和緩了下來,像是情人的手,溫柔撩著她參差的長發。 她知道這個地方……她一直知道。 老胡生前總是喜歡來這里,卻從來不說這里有什么。 每回她問起來,對方總是輕巧地轉移話題,總是意味深長地輕觸她的嘴唇。 那是叫她謹慎不語嗎? 也許未必,她知道老胡一直很喜歡她的嘴唇,她不知道是顏色抑或形狀討了這人的歡心,但從意識到之后,嘴唇也就成了她著重保養,偶爾賣弄之處。 老胡…… 老胡…… 羅穗恍恍惚惚地走著,走著走著,撞到了一個紅色的集裝箱。 她停下腳步。 這個箱子的背后有個硯臺一般的石凳,面前則有兩枚圓圓的孔。 她打開箱子,在里頭一番摸索,“啪”,燈亮了。 小壁燈照亮箱子中的一切。 墻紙,毯子,茶具,零食,一切日常用品都還在,安安分分地守在這個小小的地界里等待它們的主人再度光臨。 但主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羅穗鼻頭一酸。 她彎腰坐進里頭,在換鞋凳上換下自己的鞋子,隨后把箱子的門緩緩合上…… “砰” 世界沒有了,被阻隔在外了。 只剩下這個小小的明亮的箱子。 她靠在這里,腦袋枕著壁紙,自那天……老胡去世的那天……之后,一直恍惚的精神,似乎漂浮著觸到了岸…… 她靜靜伏在這里,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胸膛還有起伏,竟像一具箱中女尸。 直到“刷啦”一聲! “刷啦” “刷啦” “刷啦——” 接連不斷的聲音響起來,響在箱子之后,羅穗迷惘地直起身體,她環視著箱子,發現聲音正隔著箱壁,源源不絕地傳進來,她陡然恐懼起來,剛才還覺得仿佛心靈港灣的箱子,一瞬間變成了個密閉逼仄的空間。 她猶豫地轉頭看向箱中窺探世界的圓孔,圓孔外橫過一道森森鐵灰,那是一道兩指粗的鐵鏈,仿佛在她的雙眼上爬過! 有人在外頭用鎖鏈鎖住這個集裝箱! 她惶急地用手去推自己剛剛關上的集裝箱門,可門早已被牢牢鎖??! 接著,整個箱子突兀一抖。 有人在外頭用鎖鏈把箱子整個拖起來。 是誰? 是誰? 是誰? “啊——” 驚恐讓她放聲尖叫。 第一六六章 網中。 這是陌生號碼,卻是紀詢熟悉的語氣。 “晚上7點,荊山廢棄回收站附近,黑色捷達。 我將會交易給對方一名今天傍晚綁架的女性。 自己想辦法把她救下來,不要打草驚蛇。 勿回?!?/br> 短信末尾附了一張照片,紀詢看了眼時間,晚6點50。 好家伙,這里去荊山得四十多分鐘,除非是瞬間傳送門,飛也飛不過去。 發短信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孟負山,可是他為什么要綁人,怎么才叫不要打草驚蛇,全都含混不清,跟個謎語人似的。 紀詢很想打電話回去問問,但是又怕這個“勿回”意味著對方身邊有別人。 “找琴市警方?!被羧疽蚶潇o的做出判斷。 “肯定要找警察?,F在就算不想找警察也沒那條件?!奔o詢拿手指揉太陽xue,“但要用什么話術和他們講?” 所謂話術,就是孟負山之所以聯系紀詢的潛臺詞——他不想暴露自己。 “這些傷剛好是借口?!被羧疽蛑钢负蟊?,“不過我們幫他這一次,不代表他讓我們做什么就做什么,紀詢,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奔o詢說。 霍染因沒有說話。 “我真的不知道。無論是不想把我卷進去,還是內心深處并不信任我,他都不會告訴我具體的東西?!奔o詢嘆口氣,又晃晃手機,“不說這些了,先把迫在眉睫的問題解決吧?!?/br> 兩人別無選擇,本該去高鐵站的的士,掉頭直奔警察局。 同僚之間的對接比之前快一些,再加上霍染因和紀詢的傷,本來就想要答謝他們的琴市刑偵一支隊長趙霧,聽了這沒頭沒尾含含糊糊的綁架案描述,依然很重視,立刻調取了警局的資料。 琴市的刑偵隊長趙霧,是個三四十的男人,眼下有一道疤,頭剃得很短,明明是個人民警察,面相卻很兇,一副擼起袖子就是左青龍右白虎,中間再紋個血麒麟的刀口舔血的混混壯漢。 然而別看他外表如此,實際上卻是心思比發絲還細膩,也不知道多少高智商的罪犯,就因為他這張臉先入為主,認為其不過是個有勇無謀之輩,一時大意而被他輕輕松松緝拿歸案。 自然界很多動物都有擬態,趙霧的擬態,大概就是那具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兇狠皮囊吧。 出乎紀詢和霍染因意料的是,就在半小時前,受害者的家屬居然已經報案了,現在正在最近的警局做筆錄,并一直催促警局立案調查。 趙霧:“家屬說,他本來固定六點來接受害者,沒想到比往常多等了十五分鐘都沒看到她,電話也打不通,就報案了?!?/br> “十五分鐘就報案?”紀詢皺眉,“反應是不是有些過激了?” “警察當久了,什么事都能見著,這倒也不算過激,最多有點浪費警力,但受害者情況特殊,家屬有這種反應也正?!@個具體的我們回頭聊?!?/br> 趙霧若有所思地摸摸眼下的疤,帶他們去調監控。 受害者家屬的案發地點監控,讓分局的人去查看了,紀詢他們現在要看的是孟負山給的荊山。 荊山外頭就是一條直通外省的高速公路,旁邊還有國道,交通非常便利。 雖然這個廢棄回收站整體占地面積較大,里頭也沒有攝像頭,但是附近只要是能開小型車的道路遍布監控,想要找到一輛有確定標志物的車,難度并不是很大。 趁著技術人員忙碌,紀詢和霍染因要了份高清的衛星地圖。 霍染因:“想要避開監控,可以用摩托車從這些小道走?!?/br> “琴市以內用摩托車,機動靈活,但要把人送出琴市,接頭的人肯定還得用轎車以上能跑長途的?!?/br> 霍染因搖搖頭:“你看,荊山旁邊是高速和國道??墒蔷驮谇G山不遠,摩托車再從小道多走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就會到散落的農村,那里更空曠,也更安全。為什么交易地點選在那么好查監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