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誠 第18節
“那你干嘛不抬頭?”霍染因笑著問,帶點辛辣,摻著諷刺,居然還有慵懶的后鼻音,“在玩你不看我我就看不見你游戲?” 說完,他伸出手,去拿紀詢的手機。 一下子,紀詢回憶起初見時候的霍染因。 像雞尾酒一樣,既魅惑,又濃烈的男人。 短短沉默,紀詢若無其事抬起頭,還順勢抬起胳膊,讓開霍染因的動作,笑道:“霍隊干什么,看這姿勢,難道想要柜咚我嗎?” 霍染因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紀詢還在口花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是做這事的時間,關鍵譚鳴九還在外頭,萬一他突然進來見到我們在這小柜子中龍爭虎斗,擦槍走火,那就不好看了,你說是吧——” 他的嘴唇突然被霍染因的大拇指按住,余下四指扣住他的脖頸,將他整個人控制在衣柜壁上,光線驟暗,霍染因一下湊近。 這下,兩人真的面貼著面,擠在一個小柜子中了。 “廢話真多?!被羧疽?,“紀詢,非法入室盜竊什么罪名,不用我來告訴你吧?” “非法入室……和非法入室盜竊……罪名是不同的?!被羧疽蛭娴糜昧?,但紀詢還是堅強地用氣音說話,“我最多算非法入室……批評教育一下……” 霍染因望了紀詢一會,又往前一點。他單手控制著紀詢的脖頸,紀詢不受控制的轉了半邊腦袋,聽見輕輕的一聲笑,響在自己耳后。 和笑聲一同達到的還有霍染因的呼吸。 規律又極富存在感的氣流撲在紀詢頸側,讓他感覺到了被食rou動物盯上的緊張,這片皮膚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這還不止。 下一秒,紀詢感覺自己的褲子口袋被撐開,一只手伸了進去。 是霍染因的手。 薄薄的衣料隔絕不了手掌的溫度與輪廓,霍染因的體溫和呼吸呈兩個極端,紀詢感覺像是一團冰探入自己的口袋。 他被冰得顫了顫。 顫過之后,他再感覺到口袋多了些重量,有東西放進去了。 “現在你口袋里有東西了?!?/br> 霍染因貼著紀詢的耳朵后。紀詢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能聽見這夾雜在氣流之中,若隱若現的鋒銳森冷。 “只要這樣東西不是你的,它就是你入室盜竊的罪證。外頭的譚鳴九就是見證人。人贓并獲,罪證確鑿,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有。我覺得,人民的好警察做不出這種出格的事?!鄙眢w心理受到了雙重壓迫,被控制在方寸之間,紀詢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那就試試??次业降资遣皇悄欠N傳統意義上的好警察,賭一賭我會不會出格?!彼麑⒅匾舴旁凇龈瘛瘍蓚€字上,冰冷危險又充滿玩味。 “……” 霍染因明面上大概率是好警察,但夜晚那副面孔還真的很難說。 紀詢審時度勢,抬起雙手,比個投降的手勢。 霍染因看了眼紀詢,松開手,轉叩柜門,語調也變正常了:“說說你怎么著來的,摸到什么線索?!?/br> 紀詢伸手進口袋一摸,竟然是自己找了好久沒找到的鑰匙扣,他沉默幾秒鐘:“謝了?!?/br> 他從衣柜里走出來,對霍染因說:“有個推斷,霍隊一定想知道?!?/br> “繼續?!被羧疽驌P揚眉,神色漫不經心。 “唐景龍在奚蕾死前就退租。他為什么退租?他知道奚蕾再也用不上這個地方了?!?/br> 紀詢一氣說完,那種漫不經心的敷衍從霍染因臉上褪去。 他的神色變得深沉。 “霍隊,重要線索,物業——” 外頭忽然響起譚鳴九的聲音,譚鳴九步履匆匆進入主臥,立時看見站在衣柜里的紀詢,驀地呆住,瞳孔放大。 紀詢搶答:“嗨?!?/br> 這聲喚回了譚鳴九的神魂。他捂著胸深深吸了口氣,從齒縫里擠出一句:“……嗨你香蕉,你居然在這里!你怎么進來的?” 霍染因打斷譚鳴九的話:“什么重要線索?” 譚鳴九立刻說:“是房東回的電話。物業剛剛聯絡上房主,房主回應說租客在這個月的4號就退租了!除此以外,唐景龍在簽租房合同的時候,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每月打款的時候,用的也不是他的銀行卡!” 霍染因眸光略微波動。 譚鳴九看看不意外的霍染因,再看看更不意外的紀詢,悟了。 “這事紀詢已經知道了?” “沒,銀行卡的事情不知道呢?!奔o詢不太認真說。 “那就是知道了房子是唐景龍的?”譚鳴九不依不饒,“你怎么知道的,你潛入了物業?不對,物業也不知道這個房子的具體情況;你認識房主?所以房主給你鑰匙,你拿鑰匙開了門?那房主不會是你的讀者吧?” “想象力還挺豐富的。如果我是柯南道爾阿加莎,倒有這個可能??上揖褪且粋€平平無奇的小作者?!奔o詢無語,“這是常識——” “又是這兩個字!”譚鳴九哀嘆一聲,“你偵探的孤高情cao沒學會,口癖是一個不少?!?/br> 霍染因閉目片刻,跟上了紀詢的思路,他代替紀詢說:“進來的時候地板上有層灰,開了開關但燈沒亮,可見房子有段時間沒進人且電源總閘也被拉上。正常居住情況下,誰會關電源總閘?” “就這么簡單?”譚鳴九。 “你還要怎么復雜?看了這棟房子,事情明白得就像禿頭上的虱子?!奔o詢嘲笑一句。 譚鳴九表示自己有被冒犯到。 閑話說完,紀詢繼續往下說:“關系破裂或被捉jian才會放棄藏嬌的金屋。饒方潔1月7號還持續在奚蕾家門口短信sao擾,說明他們關系多半沒斷、這里也沒被發現。那唐景龍是如何未卜先知,這房子用不上了呢?” “唐景龍確實有重大嫌疑?!?/br> 這一直觀的證據比之前紀詢說的整理頭發所以心愛那種玄學更得霍染因的心。 霍染因這回正面承認:“通過這點,可以推斷唐景龍知道奚蕾會死,他買兇殺人?,F場發現的饒芳潔的dna,很有可能是兇手和唐景龍接觸時因某種原因無意沾染的。至于唐景龍雇傭的兇手到底是誰……” “這是警方要去找的事情?!奔o詢閑閑接話,“對我而言,幕后真兇出來了。那么以一本小說論,敘事的重心就從兇手是誰,變成了作案動機——唐景龍到底為什么要殺死奚蕾?奚蕾知道了什么?” “真巧,碰上死無對證了?!?/br> 第十四章 “還有嗎?”霍染因思索片刻,問。 “沒了?!奔o詢。 “真的?”霍染因不太相信。 “真的,一滴也沒有了?!奔o詢就差翻白眼了。 霍染因的神色變得危險。紀詢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反正譚鳴九就在旁邊,了不起他躲到譚鳴九身后去。 他看向譚鳴九,評估著要如何利用對方并不偉岸的身軀遮擋自己。 霍染因也跟著看過去。 經受兩人四道目光洗禮的譚鳴九沒扛住,內心發毛:“你們干什么這樣看著我?” 霍染因感覺無聊,率先收回目光:“既然沒有更多的東西,那就在旁邊等等,譚鳴九,你去搜搜房間?!?/br> “?”譚鳴九。 支使我支使得這么理所當然嗎?我……算了你是隊長你都對。 譚鳴九任勞任怨,開始工作。 紀詢往后退了兩步,靠墻站著,他看著譚鳴九一路從抽屜搜到衣柜,中途嘴唇動了動,但還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見霍染因的視線掃過來。 嘴唇被拇指壓迫的感覺重現,紀詢立刻閉緊雙唇。 那道視線依然在他嘴唇上兜著圈子,直到搜索室內的譚鳴九“哈”了一聲,才遺憾收回。 紀詢感覺嘴唇麻麻的,心有余悸想: 這家伙,真是隨時隨地都帶著壓迫性。 “怎么了?”霍染因問。 “我摸到東西了?!弊T鳴九說,將伸入床下的手抽出來,掌心處是一枚金燦燦的紐扣。 紀詢的手指摸上手機,還什么沒來得及做,就又和霍染因意味深長的視線對上了。 “……” 他沖對方露出一個禮貌而迷人的微笑,將手機揣進兜里,“家里還有事,我先走了,不用送,兩位阿sir回頭見!” “誒——” 譚鳴九只來得及叫上一聲,紀詢已經不見了。他莫名其妙: “沒事跑這么快干什么?搞得有人追他一樣?!?/br> “誰知道?!被羧疽蚵唤浶?,走上前接過紐扣看了看。 圓圓的紐扣比一圓硬幣大一些,外層鍍金,放到陽光下能看見明顯的藍色孔雀翎羽花紋,兩面都雕刻有圖案,一面酒杯,一面人頭。 “看著像是唐景龍落下的,認得這東西嗎?” 譚鳴九想了半天:“好像有點印象,得回局里查查?!?/br> * 從荔竹小區回到家中,紀詢直接打開手機,對著“朋友”們群發一條消息: “誰知道藍孔雀現在搬到哪里去了?” 搞刑偵的,誰都有自己的兩把刷子,紀詢的刷子嘛,除了大瞎猜之術外,就是他的記憶力勉強值得一吹,看過的東西很難忘記。在看見譚鳴九從床底下摸出那枚紐扣之際,他立刻認出了這是什么——一家叫做“藍孔雀”的地下賭場的面值為一萬塊錢的籌碼。 不過一會,陸陸續續有人回應。 “不知道?!?/br> “沒聽過?!?/br> “條子哥不是早不當條子了嗎?還管這些啊,管也沒用,藍孔雀當時被你們連掃三次,元氣大傷,早不干了?!?/br> 這些朋友多是紀詢過去當警察時候結交下來的“點子”,沒有這些人,他的工作肯定沒那么好展開。不過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現在被敷衍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