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他這句話來得很突兀,完全沒有緣由。楚予昭不由側頭看他,只見月光下,洛白那雙澄澈的眼睛,閃著溫柔而朦朧的碎光,滿滿都是毫不掩飾的依戀和情意。 楚予昭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地安慰自己,頓時心頭軟成了一汪水,也不顧身后就跟著成公公和紅四,伸手將他擁入懷中,把臉埋在他柔軟的發絲里。 洛白雙臂環上他的腰,溫順地一動不動。 不遠處的成公公和紅四,默默站住轉身,面朝向后方。 良久后,楚予昭又在他頭頂啄了啄,才牽著人慢慢回了乾德宮。 回到寢殿,洛白先去沐浴,現在天氣越來越涼,楚予昭怕他出浴房后凍著了,令人端了盆火炭進來,將臥房內燒得暖烘烘的。 洛白穿著一身寢衣出了浴房,啪嗒啪嗒往床上跑,被楚予昭喝住。 過來,頭發都是濕的,擦干了才準上床。 洛白站在原地不過去,只嘻嘻笑著。楚予昭今日偶爾看見他,都是滿臉憂色地站在銀杏樹下,現在見他恢復了活力,倒也放下心來,臉上不覺柔和下來。 洛白從來都是得寸進尺,見他這神情,背過身便想繼續往床邊跑,卻不想人影一閃,楚予昭已從桌邊離開,下一瞬就已經捏住了他的后脖頸。 哥哥我錯了。洛白一點沒有反抗,并飛快地開始求饒。 錯了怎么懲罰?楚予昭的聲音響起在耳邊,帶著溫熱的氣息。 洛白縮著脖子道:那就那就罰你親我。 楚予昭輕笑一聲:想得還挺美。 說完將一張干帕子罩在他發頂,開始大力揉搓,洛白被揉得前后趔趄,卻也沒抱怨,只是帕子取下來后,額頭都紅了一小塊。 楚予昭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伸出手將那處摸了下,說:快去被窩里。 看著洛白又跑向床鋪,一骨碌鉆進了被子,他才笑笑,轉身去了浴房。 幾日后,秦太妃的棺槨送去了龍蟠陵下葬,楚予昭深知她并不想入皇陵,便葬在了皇陵外圈,和楚予策的陵墓相隔不遠。 所有人都不知道秦太妃真正的死因,也不知道她死前和楚予昭的那場對話,她生前的一切,都隨著墓門的緊閉,被永久封藏。 從皇陵回到宮中后,冬季的第一場雪來臨,整個皇宮被積雪染成了白色,平添了幾分肅殺蕭瑟之相。 洛白擔心那些野貓被凍著,抱了條棉被,去西園子給它們鋪窩。 他穿著厚厚的錦緞棉袍,披著貂皮披風,脖子上掛著個暖手爐,鹿皮靴在雪地上踩出咔嚓咔嚓的脆響。 到了西園子,他將棉被鋪在一處假山洞里,看著那些野貓在雪地里追逐嬉鬧,頓時心里癢癢,也變成小豹,撲上去一起打滾。 楚予昭來到時,沒有出聲,只靜靜地站在遠處,看小豹在雪地里飛竄,時不時一頭扎進雪堆,只露出個毛茸茸的屁股。 洛白轉頭看見他后,僵了僵,假裝沒有看到,悄悄跑去假山后變回來,再穿上搭在山石上的衣物。 呀,哥哥你怎么來了?走出假山后,他用假得不行的夸張語氣道。 楚予昭卻只淡淡一笑:下了朝沒事,就來看看你。 洛白小跑上前,一把抱住楚予昭的腰,彎起眼對他笑。冬日陽光照得他肌膚白似透明,睫毛鍍上了一層棕黃,頭上那頂鑲滿花花綠綠寶石的玉冠,更是晃得楚予昭都睜不開眼。 楚予昭整理他的頭發,并沒問他為什么戴上了自己做給小豹的那頂花玉冠,再系好披風,將他牽到旁邊的大石旁,揮去面上的積雪,讓他坐下。 待洛白坐下后,楚予昭蹲下身,脫下他腳上的鹿皮靴,再調換左右。 剛才洛白慌慌張張的穿鞋,將鞋穿反了。 楚予昭握住洛白套著厚襪的腳,認真地給他靴子,洛白低頭看著楚予昭的烏黑發頂,動了動腳趾,去撓他手心。 別動。楚予昭捏了捏他腳,將靴子套好,站起身道:走吧,回去了。 兩人牽手走在回乾德宮的路上,洛白只要見到樹枝,就要伸手去撥,將上面的積雪撥下來,撒上兩人一頭一臉,脖子里都灌了些。直到楚予昭忍無可忍的出言呵斥,他才沒有繼續玩鬧。 洛白整個人掛在楚予昭臂彎上,想起剛才的事,問道:哥哥,你方才明明看見了小白,為什么不喚他了? 他并不想暴露小白,平常還生恐楚予昭提到,但最近幾次他變成小豹后,楚予昭看見了也視若無睹,讓洛白又忍不住心中冒起了失落。 楚予昭側頭看了他一眼,道:如果小白想來找我,盡管來就是,但他若是不想看到我,我也不會主動喚他,免得他不自在。 洛白趕緊道:小白不會不想看見你的,他可喜歡你了。 是嗎? 是的,和我一樣喜歡你。 哦,行吧,那我下次看見他,一定和他打招呼。 兩人一起用的午膳,飯菜和往日一樣多,都是按照洛白的胃口來,可今日洛白沒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 怎么才吃了兩碗飯?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楚予昭本來已經吃飽了,一直坐在桌前陪他,慢慢飲著一碗湯。此時見桌上還剩下許多菜,這是往日不曾出現的境況,不由擔心地問。 洛白有些懨懨地說:挺合口味的呀,就是不想吃了。 辣椒醬呢?給你端點辣椒醬來,再拌一碗飯? 也不要了。 連最愛的辣椒醬都不要了,楚予昭神情嚴肅起來。 飯菜撤下后,被通傳的老太醫很快進了殿,拍去肩上的積雪,顫巍巍地就要給楚予昭參禮,被他抬手阻止,并讓他去看看洛白,因為今日食欲不佳,是不是受了風寒,或者腸胃出了問題。 洛白將手擱在棉墊上,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腕,由著老太醫把脈。 公子今日用過飯食沒有? 用過。 飯量如何? 洛白偏著頭回憶,楚予昭在一旁接話:飯量大不如平常,早膳只用了兩塊桂花糕,一碗蓮子粥,一塊馬蹄糕。午膳只用了兩碗飯,加上一塊蔥油酥。 老太醫: 最后的診斷是什么毛病也沒有,既沒有受風寒,也沒有腸胃郁結,洛公子身體好得很。 老太醫被成公公送出門時,還不高興地嘟囔:陛下這是覺得天還不夠冷,想我老頭子來外面活動活動筋骨吧? 老太醫德高望重,皇帝平常都敬著他,成公公只得小心賠笑,將人恭敬送出了乾德宮。 洛白雖然不覺得自己身體有問題,卻不妨礙他狡猾地拿這個當借口。下午既不練字,也不畫畫,做出無精打采的模樣對楚予昭道:我生病了,連飯都吃不下,大夫來瞧過,肯定也是握不住筆的。 楚予昭本就不太放心,雖然知道他是借故發揮,卻也順著他道:那你想做什么? 洛白道:我現在沒有什么力氣,僅有的力氣只夠我去院子里耍雪。 不行。楚予昭冷酷地拒絕,等身體無恙后再說。 他所謂的身體無恙,就是洛白恢復正常飯量,他才能夠完全放心。 洛白道:不能耍雪,那我就只能彈琴唱歌了。 不行。 那我就要耍雪。 楚予昭嘆了口氣:行吧,你就彈琴唱歌,隨你。 洛白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既然想聽我彈琴唱歌,你就不準去逛園子,不然我就要去耍雪。 楚予昭: 貓貓王想耍雪嗚嗚嗚,你這個漂亮的貓貓王為什么耍不了雪呀嗚嗚嗚 乾德宮里又回響起洛白那攝魄蝕骨的歌聲,小太監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熟練地從袖子里掏出棉團,塞住耳朵,繼續自顧自做事。只有成公公不時看向書房方向,焦慮地來回踱步。 陛下還不去逛園子,他可怎么受得了 楚予昭穩穩立在窗前,深邃的目光眺望著遠方,除了嘴角時不時抽動一下,除此外也看不出什么異常。 夜里,兩人洗漱后上了床。 楚予昭靠著床頭看書冊,洛白沒過一會兒就爬來他床上,自個兒掀開被子鉆進去,躺在他懷里一起看那本書。 他雖然看不懂字,但這本書冊里有圖,他可以看圖,而且有些字他現在也認識了,時不時指出來給楚予昭看。 風。 嗯,風。 這個字是什么?我覺得它長得有些眼熟。 熟。 是的,是有些眼熟,那它念什么? 熟。 洛白拍了下楚予昭的手:我知道他眼熟,可它念什么? 楚予昭長嘆口氣:這個字它就念熟。 哦這樣啊。 洛白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看一會兒書頁再和楚予昭說兩句,眼皮越來越沉,不覺就睡著了。 楚予昭聽到均勻的呼嚕聲,拿開書冊,將人輕輕移到枕頭上,再吹熄燭火,也躺了下去。 第69章 動物的特性 楚予昭睡得迷迷糊糊時, 又被洛白驚醒。 洛白睡得不是那么安穩,在床上翻來翻去,時不時會鉆進楚予昭懷里, 又煩躁不安地鉆出去。 楚予昭在黑暗中看著他, 他又翻了回來,抬腿搭上了楚予昭的腿,絲滑的寢衣面料滑開,guntang的肌膚緊緊相貼。 楚予昭喉結動了動, 想將他腿拿下去,卻被他兇狠地一手拍在胸口:別動。 楚予昭以為他醒了,俯下頭去看, 發現他鼻息沉沉, 竟然還在夢中。 但洛白并沒有好好睡覺, 他繼續不停翻身。 他蹙著眉, 很煩躁地去抓扯自己的寢衣領子, 一只手胡亂揮舞了幾下, 楚予昭胸膛上又狠狠中了兩記。 翻了幾個來回后, 他整個身體又纏繞上楚予昭, 抱著他開始緩緩蹭動,鼻腔里也發出甜膩的細哼。 楚予昭閉上雙眼, 保持著一動不動,不去想其他的, 強迫自己入睡??陕灏椎拇嬖诟惺悄敲磸? 浴后的澡豆香, 混雜著他自身的好聞氣息, 不斷浸入楚予昭鼻腔。洛白的身體柔軟而guntang, 讓他刻意去忽略那些線條和觸感都不行。 楚予昭感覺到自己血液在奔涌, 撞擊在血管壁上,似乎發出劇烈的轟鳴聲,但他就那樣閉目躺著,呼吸平穩,半分也看不出異常。 洛白越蹭越起勁,好像舒服了些,卻又始終不得法,有些著急地哼哼起來。楚予昭睜眼低頭去看,見他面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額頭上黏著幾綹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楚予昭困難地吞咽了下,伸手想去將他拍醒,手掌觸碰到他臉頰,發現觸手處竟然一片guntang。 發燒了? 這個想法頓時讓他所有旎思都飛走,正要出聲,便見洛白突然睜開了眼。 他平常那雙總是澄澈的眼睛,已經紅得兔子似的,還蘊著淚花,一幅睡得迷迷瞪瞪卻又飽含委屈的模樣。 接著就翻身起了床。 楚予昭沒有出言喚他,看著他就那么邊走邊拉扯衣褲,走到窗邊時,已經將自己扒了個精光,接著就突然憑空消失,而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間多出了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豹。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直接看著洛白變成豹,對楚予昭還是具有強大的沖擊力,他一時說不出任何話,怔怔地看著小豹躍上窗臺,推開窗戶鉆了出去。 楚予昭也起身走到窗邊,看見小豹正在雪地里翻滾。他似乎很熱,用爪子將雪團蓋在臉上,又攤平躺著左右滾,最后一頭扎進雪堆,只露出個毛茸茸的屁股。 雪地反著月光,空無一人的后院很是明亮,楚予昭就默默看著小豹,看他突然又仰頭昂脖,嗷嗷地叫了幾聲。 那叫聲里有著焦躁,委屈,還有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措。 楚予昭第一反應是洛白生病了,卻又想起今天太醫說他一切正常。便思忖再過一會兒若是還不能好,便要將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傳來。 小豹在雪地里翻滾了多久,楚予昭就站在窗前看了多久,直到小豹爬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回走,他才又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窗臺上影子一閃,小豹躍了進來,再輕巧地落在屋中央,瞬間化成了全身赤..,裸的少年。 月光從窗外撒到少年身上,那肌膚白得仿似也要發光。他并沒有去撿地上散落的衣物,就這樣轉頭往大床走來。 楚予昭躺著沒動,眼睛只微微啟開一條縫,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直到他走到床邊,窸窸窣窣地往床上爬,這才重新閉上了眼。 楚予昭感覺到洛白在打量他。洛白的目光第一次讓人覺得那么具有實質性,他能感覺到那灼熱的視線,在他臉上逡巡回轉,慢慢游移過額頭,鼻梁,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他也能聽到洛白急促的呼吸聲,那氣息帶著一股膩人的甜香,撲打在他臉上,讓他的呼吸也情不自禁跟著急促起來。 洛白此時很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像是燃燒著一把火,將肺腑都燒灼得生疼,又似關了一只豹子,躁狂地來回走動,想沖出牢籠,想伸出爪子不管不顧地撕扯抓咬。 他去雪地里滾過,還抓起一捧雪塞入口中,企圖讓口腔內的溫度能降一些。但就是嘴被冰得發木,心里的火苗卻仍然無法熄滅,反而越燒越旺。 他兩手撐在楚予昭頭側,低頭俯視著他,看著那張英俊的睡顏,心里既難過又委屈。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委屈,但就是忍不住涌起這樣的情緒,既想將楚予昭搖醒,不準他睡,陪自己一起難受,又想撲進他懷里,貼得緊緊的。 可就在這時,身下的楚予昭突然睜開眼,和他對上了視線。那雙眼沒有絲毫睡意,眼眸漆黑幽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洛白。 洛白先是一怔,接著就瞬間紅了眼眶,大顆大顆的眼珠涌出來,滴在楚予昭胸膛上。 楚予昭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龐,啞聲問道:怎么了? 洛白心中的委屈一下就決了堤,嗚嗚著哭出了聲:哥哥,我,我好難受。 楚予昭用大拇指摩挲他的臉:那你想怎么樣能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