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秦韻轉頭看了他片刻,突然嘆息一聲:洛白,你真好。 洛白就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還行,就一般好,一般好。 其實我是予昭的表姐,陳皇后是我小姨。秦韻拿手將臉頰旁的頭發撥到耳后,當年我小姨去世以后,予昭予策年紀尚幼,在宮中無人照顧,過得非常艱難,我家里就將我送進了宮,明面上是女官,實則上是來照顧他倆。 洛白聽到關于楚予昭年幼時的事,倏地豎起了耳朵,認真聽起來。 我們仨就住在西園子的玉清宮,便是你現在的宮。我們相依為命,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不光吃穿用度被克扣,也要時刻提防著那些明槍暗箭。秦韻的眼睛飄起一絲恍惚,整個人陷入了回憶里。 好在再苦再難,也都過去了,只是予策沒有能挺過去。他才那么小都怪我沒有將他倆照顧好。 洛白見她難過,想出言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吶吶道:沒事的,不怪你,不怪你。 本來以為將他倆照看著長大,我的責任就算盡到,也對得起小姨,對得起陳家了,可是可是沒想到,有次先帝突然來了玉清宮秦韻的話頭戛然而止,臉色也變得蒼白,像是勾起了什么很不好的回憶,閉上眼睛,一連深呼吸了好幾次。 洛白停下腳步,有些緊張地看著她,秦韻很快就恢復神情,轉頭說:沒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洛白本來還想接著聽下去,但秦韻說讓她想起了不開心的事,也就乖覺地沒有追問下去。 鳥兒在林中飛來飛去,陽光從碎葉中斑駁灑落,秦韻抬起手擋在眼前,半瞇著眼,看陽光從指縫中穿過。 她在這刻不再是那名溫婉隱忍的太妃,帶上了幾分少女的天真,洛白看著她那張蒼白得有些不健康的清秀臉龐,情不自禁道:jiejie,你真好看。 秦韻有點愕然地看向他,又笑起來:洛白,你也很好看。 我知道的,我是挺好看的,但是你也很好看。洛白謙虛道。 秦韻這次笑得更開心,說:洛白,你不會介意我沒頭沒腦的和你說這些陳年舊事吧? 不介意,我很喜歡聽。洛白老實地說:真的很喜歡。 謝謝。秦韻溫柔地看著他,我這些話沒法給別人說,只能講給你聽。 為什么呀?為什么只能講給我聽???洛白有些高興,又有些好奇地問。 秦韻目光更加柔和:因為你的心是透明的呀。 洛白不知道心是透明的算好話還是不好的話,但從漂亮jiejie嘴里說出來,肯定是夸獎他,于是也美滋滋的接受了。 兩人又穿過一片林子,秦韻和他道別:你去找野貓玩兒吧,我也該回宮休息了。你該身邊帶個人,當心別讓貓爪子給撓了。 洛白想說沒有野貓敢撓自己,但還是回道:我知道了,謝謝jiejie,嗯,謝謝太妃。 他站在原地,看著秦韻和那名宮女轉身遠去,這才鉆進旁邊林子,變成一只雪白的小豹。 從在獵場落水到現在,他一直沒有變成過豹子,現在只覺得自己突然變小,視線也跟著變矮,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小豹拉長身體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又在樹上刷刷刷抓撓一陣過了癮,才將衣物藏在樹上,小跑向了西園子更深處。 洛白好久沒和野貓們一起玩,今天便廝混了整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晚膳時間快到了,才匆匆去取衣服,準備穿好后回乾德宮。 但還沒走出兩步兩步,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白。 洛白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哥哥,又驚又喜地轉過身,只見楚予昭就站在身后不遠處看著他。 過來。楚予昭對他招了招手。 洛白像條小狗似的跑上前,豎起身體抱住楚予昭的一條小腿,仰起頭看他。 楚予昭俯下身,拎起他后頸提了起來。 你去哪兒了?這段時間怎么一直沒來找我?楚予昭將他提到自己面前問。 洛白和他對視著,心道我去哪兒了?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今天還親你了。 想到這兒,他不由一陣心神蕩漾,于是楚予昭就看到被自己拎著后頸的小豹,伸出一只爪子捂住嘴,發出噗噗的笑聲。 他知道這只小豹舉止似人,可見他這樣笑,還是覺得很驚訝,便用另一只手點了點他的黑鼻頭,再將他攏入懷中抱著。 還不錯,胖了。楚予昭掂了掂他的重量,又見他皮毛柔順光滑,知道他這段日子過得不錯,終于放了心。 楚予昭抱著他在園子里慢慢走,不時看向左右,洛白有些不高興他的分神,便轉過頭,在他手上輕輕咬了一口。 看我,看著我,我就只看著你,你東張西望干什么呀。 楚予昭并不介意他這個動作,還將手指遞到他嘴邊,問:是不是想磨牙? 洛白對他齜了齜牙,楚予昭又曲指彈了下他鼻子,道:等我尋著洛白,你和他認識認識。 尋洛白和洛白認識認識? 洛白心里一咯噔。 等你倆見了面,他一定會很喜歡你。楚予昭微微側頭,似在想象某個畫面,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你們也一定合得來。 他剛將一堆政事處理完,便摒退其他人,獨自來東園子尋洛白,結果沒找著人,反倒撞見了小豹。他認為洛白之前不高興他給小白做窩,那是沒見著小白,下意識排斥靠近他的一切外來者,但如果真讓他見著小白,就不會那么排斥了。 洛白瞧著楚予昭停停走走地四處找尋自己,心里不禁犯了難,終于趁他一個沒留神,躍下地,一溜煙鉆入了旁邊的樹叢。 小白。他聽到楚予昭在身后的聲音,卻沒有回頭,只在心里道:我沒走,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楚予昭知道小豹喜歡無拘無束,但看著它迅速消失在樹叢里的小身影,臉上還是浮起了悵惘。不過知道他過得不錯,也生活在這皇宮某個地方,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繼續在園子里尋找洛白,卻用習武人的聽力,聽到身后遠處傳來很輕微的腳步聲,是誰在偷偷靠近。 那腳步聲他很熟悉,頓時停下轉身的動作,沒有察覺般繼續往前走,在聽見那腳步聲加快,對著他沖過來時,眼底浮起了一絲笑意。 洛白猛地往前竄出,伸手從后面捂住楚予昭的眼睛,捏著嗓子問:猜猜我是誰? 楚予昭微微側頭,思索一陣后才猶豫地問:是洛白嗎? 不是。洛白惡聲惡氣地道:快點猜,猜不中的話,就將你塞到老虎圈兒里去。 是成壽? 不是,再猜。 紅四? 你猜錯了,沒有機會了。洛白躍到他背上,張嘴嗷嗚一聲,咬住他的耳朵,用牙齒輕輕碾磨幾下,道:你猜得都不對,我是老虎。 楚予昭反手將他托著,就這樣背著往乾德宮走:你這只老虎剛才去哪兒玩了? 洛白想說自己和野貓們在一起,又覺得他這話不太對,便糾正道:我是豹子,不是老虎。 不是你自己說是老虎嗎? 那我說錯了,不是老虎,是豹。洛白兩手環上楚予昭的脖子,豹可比老虎厲害多了。 楚予昭想起小白,便附和地點頭:對,豹比老虎厲害。 周圍很安靜,洛白兩只腳在楚予昭腰間晃蕩,下巴就擱在他肩頭上,鼻尖不時擦過他頸側的肌膚,感受到那里的溫熱。 洛白覺得心里很安寧,又有說不出的快樂,忍不住輕喚了聲:哥哥。 嗯?楚予昭回應。 洛白卻沒有做聲,只將臉在他肩頭蹭了蹭,楚予昭也沒再問,就背著人繼續往前走。 洛白卻又開口了:哥哥,我覺得你很愛我。 楚予昭靜默片刻后,問道:為什么這樣想? 洛白歪了歪頭:反正你就是很愛我。他頓了頓又補充,當然我也很愛你。 楚予昭其實內心一直有些隱憂,他擔心洛白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種。畢竟洛白懵懂得如同小孩子,他能輕輕松松的將愛字說出口,那么他能分清口里的愛,究竟是何種愛嗎? 想到這里,楚予昭的心也沉了下去。 誠然不管洛白對他是什么樣的感情,他也不會松手,但畢竟情感的不對等,會讓他痛苦難受。 哥哥,我真的很愛很愛你。雖然我娘不準我喜歡任何人,但我沒辦法呀,我好喜歡你呀。 洛白還在用那些guntang的話傾吐心意,他說得很隨意,仿佛就那么平常地說出來,但每個字落在楚予昭耳里,都如同重石墜入湖心,發出劇烈轟響,再濺起滔天巨浪,讓他的心在戰栗,身體也跟著微微發顫。 但隨著那股令人眩暈的激動而來的,就是更深的,讓他自己都不愿去深想的恐懼。 行了,我知道,不用說了。他有些倉促地打斷洛白的話,將人從背上放下來,快到了,自己走。 前方就是乾德宮,已經能看見那些宮人的身影,洛白笑嘻嘻地伸手進楚予昭寬大的袍袖下,牽住他一根手指。楚予昭便任由他拉著,一起進了寢殿。 用過晚膳后,楚予昭去書案前批閱奏折,洛白就坐在他旁邊自己的那張小書案前,開始練字。 他翻出自己的那本畫爪印的冊子,琢磨著今天該畫個多大的爪才行?畢竟親了的啊。 想到那些個吧唧,他一陣心旌神搖,忍不住咬著筆頭,看向一旁的楚予昭。 楚予昭正在專注地批閱折子,眉頭緊鎖著,雖然沒有往洛白這邊看一眼,嘴里卻道:專心寫字,別東張西望。 洛白也不愿意打擾他,便轉過頭開始畫爪。 畫了個大大的爪,差不多占據了一整張紙。 畫完爪,他將冊子收好,開始寫這幾日學會的字,一手撩著衣袖,一手持筆,認真地涂畫一個圓圈,再跟個白,如此反復數遍。 楚予昭半天沒聽到洛白動靜,見他在認真寫字,忍不住探過上半身來看,又指著那些圈問:這是什么? 這是洛。洛白說。 楚予昭皺了皺眉:你不是會寫洛字了嗎?為什么又開始胡亂寫了? 洛白說:那個洛字不好寫,我就用圈代替,我其實知道那是個洛字。 楚予昭剛想說這樣不行,必須把洛字寫出來,洛白就已經放下筆湊上來, 在他臉上飛快地啄了下。 楚予昭愣怔,看著洛白得逞般的狡黠微笑,又低下頭道:繼續寫字吧。 洛白小聲哼哼:不想寫字。 那你想做什么?楚予昭問。 我想做什么洛白伸手扣住他后腦勺往下壓,想用行動來表示沒說出口的話,但連壓了兩次,都沒能壓得動,只得道:再讓我親兩口。 楚予昭盯著他看了片刻,將他手摘下:別鬧,我還要批完這堆折子,明兒上早朝要用。 洛白雖然不情愿,卻也知道不能耽擱他正事,便聽話地退后,拿起筆繼續寫字。 楚予昭開始批折子,過了半晌后,才想起不準洛白用畫圈代替洛字的事。 剛才洛白莫非是猜中了他要說寫字的事情,所以才突然會親他?楚予昭此想到這兒,心里一沉,便伸手敲了敲洛白的書案。 他絕對不會允許洛白使用這種方式來達到目的。 洛白正在吃力地寫字,眉頭擰在一塊兒,嘴也小幅度努動跟著在使勁,他抬頭問:怎么了哥哥? 你剛才這樣做是為了讓我允許你寫這樣的洛字?楚予昭示意他去看那滿紙的圈。 ???洛白根本沒懂他的意思,茫然地微微張著嘴。 楚予昭目光深沉地看著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唇,又碰了碰自己的臉頰。 ???洛白還是沒懂。 楚予昭暗嘆口氣:沒事,你繼續寫字吧。 哦。洛白毫不介意地轉頭繼續寫字。 楚予昭剛拿起一本折子,洛白終于明白過來了,他大聲問:哥哥,你的意思是問我為什么親你嗎? 他也做了個摸自己唇的動作。 門外就站著伺立的太監,楚予昭輕咳了聲,微微有些不自在,洛白卻兩眼發亮地道:因為我想親你呀,原因就是我很想親你呀。 楚予昭問:不是因為想我允許你這樣寫洛字? 洛白驚訝地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紙:你不允許我這樣寫? 楚予昭沉默了幾瞬,道:允許,你就這樣寫吧。 洛白放下心來,嘻嘻一笑:那我繼續練字啦。 楚予昭轉回頭,不再說什么。 別說洛白將洛字畫個圈,就算將楚予昭三個字畫成三個圈,也隨他去。 高興就行。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留評有紅包呀,謝謝大家留評。 第60章 兩只玉冠 洛白寫完字, 楚予昭還在批折子,他便自己去了浴房洗澡。 一個人泡澡時必須唱歌,不唱歌的泡澡必定是殘缺的, 不能算是一次完美的洗澡。 板栗花開球對球, 豌豆花開秧對秧,哎呀我的天,哎呀我的娘,哎呀我的哥哥, 你的嘴怎么那么香 洛白仰靠著桶沿,唱著村里聽來的俚俗小曲兒。楚予昭聽著浴房內傳出來的鬼哭狼嚎,手肘支在案上, 以拳抵住太陽xue, 表情十分復雜。 洛白洗完澡出來, 徑直走到楚予昭身旁, 遞給他一根干帕子, 便在他旁邊盤膝坐下。 楚予昭接過帕子后, 自然而然地開始給他絞濕發。 洛白身上還散發著騰騰熱氣, 伴隨著澡豆的清香, 一股腦涌入楚予昭鼻腔。他穿著白色寢衣,中規中矩的長袖長褲, 只是領子一圈被頭發濡濕,隱約透出下面白皙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