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既然現在你不確定自己的實力能不能阻止，如果學會了反轉術式呢？

    夏油杰不止一次聽到過五條悟的抱怨，特別是在兩個人打完架五條悟還輸了的時候，他多少都會嚷嚷著說：等我學會了反轉術式，杰就等著一直挨揍。

    五條悟愣了一下，緊接著就明白了夏油杰的想法。

    如果現在的他不能保證有束縛住神明的實力，那就變得更強。

    強到面對無論什么樣的事情都無所謂，可以肆意說出自己的喜歡。

    即使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當做神明的信仰奉上，也能憑借心意抑制住所有危害，讓自己的神明更加順從。

    甚至是反向囚禁。

    五條悟看起來不在意，實際上被神隱這件事在他的心里就是一根刺。

    反向囚禁

    這么一想，五條悟可恥的心動了。

    已經醒來的柏原早無坐在客廳地毯上，他抱著一個抱枕望著落地窗外的夜色發呆。

    沒有管地下室的一片狼藉，柏原早無呆坐了好幾個小時，視角寬闊的客廳讓他感覺沒那么逼仄。

    原來他真的不喜歡我。

    角色卡的黑化值毫無意外地漲到了100，這就意味著阿無雖然接受了事實，但是他不會放棄。

    現在已經晚了。

    漫長的神游后，又想到什么，柏原早無空洞的眼睛里終于又重新恢復了一點亮色。

    不喜歡也沒什么。

    他想要對五條悟好而已，僅此而已。

    喜歡才不是一定要得到回報，也不是一定要舔上去刷存在感。

    往常熠熠發光的一雙眼眸現在變成了暗金色，比起以前疏離卻平和的氣質，現在看起來讓人無端感受到幾分危險。

    伊豆上次還敢湊上來安慰，這次看到柏原早無的表情就愣在了原地，猶豫著不敢上前。

    總覺得主人好像不需要它的安慰。

    傻兔子終于憑借著自己的直覺猜對了一次。

    代入角色卡透露出來的演技是一回事，實際上柏原早無很不開心，他不認可阿無喜歡人的態度。

    囚禁結局不好嗎？

    五條悟為什么要反抗呢。

    對方不喜歡自己又怎么樣，跑第一次就再神隱一次，再敢跑就再抓回來。

    再說，柏原早無不認為這個攻略目標不喜歡自己。

    剛剛發現五條悟好感度達到100的柏原早無不屑地笑了。

    狗男人。

    但是沒辦法，作為一個敬業的演員兼拿錢辦事的內測玩家，跟著角色卡走劇情是他的職業素養。

    如果柏原早無只是一個單純的玩家，現在五條悟應該已經被抓回來重新囚禁在地下室了。

    柏原早無低垂著眼睛，活動了一下手指。

    能明顯感覺到還差一點，只需要捅破一層紙的程度，阿無的神力就會徹底回來，他就能恢復神明的身份了。

    有這么強的實力，居然還想著要怎么對五條悟好。

    柏原早無不明白，五條悟反抗后難道不應該是把他抓回來或者實在不行也要去虐他個半死才對嗎？

    雖然角色卡的想法和自己有出入，但是柏原早無還是決定跟著自己的做法走。

    誰說角色卡是個好人，他就搞不了五條悟了。

    再說，一個黑化完全的神明，真的對因為喜歡，只想著對五條悟好嗎？

    不太可能吧。

    柏原早無抱起伊豆，輕輕地給小兔子順毛。

    只有你了

    無論如何，六眼的隱患必須根除掉。

    柏原早無心里有了安排，表面上開始喃喃自語地表演起來。

    他得給自己找點事做，不能過分沉溺在這種情緒中。

    阿無有自己的驕傲，他不喜歡這種渾渾噩噩的感覺，壓下所有的負面情緒。

    和之前不同，現在的柏原早無已經能夠輕松使用神力，甚至能用力量押解著自己的種種情緒，塵封進記憶深處。

    現在有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五條悟肯定還需要他的幫助。

    柏原早無逐漸解開的記憶中，和六眼有關的記憶如此扎眼。

    他記得，六眼是高御產巣日神留下的兩滴眼淚。

    眼淚無意從高天原直接滴落在了一個正在供奉著高御產巣日神的神社里參拜的婦人的肚子上，從此第一個身負六眼的人類就出生了。

    如果他模糊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高御產巣日神就流過這么一次淚，還是為他流下的。

    應該是錯覺吧。

    阿無有些懷疑，日本有八百萬個神明，他并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很高。

    但是六眼確實貨真價實的，屬于至高神明的眼淚。

    并不適合人類使用。

    所有覺醒了六眼的人類，無一例外全部早逝。

    他們全是驚艷絕倫的天才，在危險黑暗的年代保護了家族的平安，或是叛逆地鬧出了極大的動蕩。

    很難不引起神明的注意。

    但是高御產巣日神高傲又臭屁，他不允許人類因為自己的失誤掌握一份可怕的力量。

    特別是時不時隔個幾百年就出來一個擁有六眼的人，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這是他的眼淚。

    有一種黑歷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翻出來招搖的難堪。

    不能重新收回六眼，便收回擁有六眼的人。

    這段隱秘的事情可以說是高御產巣日神的黑歷史，別說是人類從來都不知道，就連神明之間知道這段往事的存在很少，就算知道也不敢拿去八卦。

    阿無害怕五條悟會早逝。

    好消息是慢慢到了現在，高御產巣日神不再計較了這段逐漸沒人知道的黑歷史，可是哪怕沒有神明的干預，六眼帶來的負荷都是存在的。

    至高神明無意留下的力量，哪怕是兩滴眼淚的化身，強度也和人類不相符，攜帶了六眼的人類體內的生命力會很快地被這種負荷壓榨干凈的。

    柏原早無抱緊了懷里的抱枕。

    雖然在神隱五條悟的一個月里，他檢查了很多次，沒有一次發現五條悟的身體有問題，每次得出的結論都還是五條悟健康得很。

    但那只是暫時的，他還年輕，一直沒表現出來而已。

    沒錯。

    到了二十多歲，六眼的危害一旦表現出來，五條悟就會迅速死去。

    他還年輕，現在什么事都沒有，不代表五條悟以后的生命就不會被六眼奪去性命。

    最簡單的預防辦法是挖去五條悟的眼睛，再以神力封鎖掉他的視神經，永遠不要讓六眼殘附的力量接觸到五條悟。

    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五條悟再也不能使用無下限術式。

    阿無下不去手。

    哪怕封印六眼的符咒本身就是柏原早無為了在挖去六眼時減少五條悟的痛苦準備的。

    可是好幾次了，他明明都把手伸到了五條悟的眼睛面前，卻每次都選擇了放棄。

    只是因為一想到這么做，無異于親手摧毀他最喜歡的五條悟的肆意驕傲，柏原早無就放棄了。

    他決定去找其他更完美的辦法。

    柏原早無認定了六眼會要了五條悟的命，或許這次五條悟的離開更能讓他有機會去尋找那個完美的辦法。

    即使全日本也找不出這個辦法，柏原早無咬了咬嘴唇。

    那就回高天原去找高御產巣日神求求情。

    這是最后的辦法了，阿無很清楚，如果真的回去求情，他可能就會淪為高天原的笑話。

    一個寂寂無名的小神，居然為了一個人類去找高御產巣日神求情，太丟臉了。

    高御產巣日神本來就是神明中最為高傲的一類存在。

    柏原早無閉了閉眼，不再亂想。

    那本來就是最后的一步險棋，他不認為自己會在全日本都找不到一個方法，落到需要返回高天原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柏原早無翻遍游戲界面沒看到這個游戲開放高天原的地圖。

    地圖都還沒做出來，不可能會有這方面的劇情吧。

    伊豆差點要哭了，它好想提醒主人什么，又由于系統的核心算法，沒有達到對應條件的時候，它是禁止劇透的。

    感受到主人的偏執度已經達到50，兔兔無力地對著阿無蹭了蹭。

    算了，還是相信主人吧。

    它只是一只用賣萌來混吃混喝的寵物而已。

    現在的阿無，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現在就出發吧。

    柏原早無做好決定，他摸了摸伊豆毛茸茸的頭頂。

    伊豆：出發？出什么發？

    沒有理會懵逼的小兔子，已經完全看不出幾個小時前的頹廢，柏原早無是一個典型的行動派。

    就按照悟給我說的地方，先全部走一遍吧。

    很難說這不是柏原早無打著角色卡想要尋找消除六眼危害的幌子，進行的一次免費旅游。

    雖然是游戲，但是景色那么真實，五條悟口才也不錯，之前他說過的那么多地方，無論是泡溫泉也好，逛廟會也好，柏原早無是真的很向往。

    然而柏原早無作為一個窮人，現實里并沒有那個興致去玩。

    現在他就想在游戲里多玩玩。

    抱起伊豆，什么行禮都沒有帶的柏原早無毫不留戀地走出了家門。

    神力的恢復已經讓他不染凡塵，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不睡覺，依舊有著無限精力。

    他的痛覺閾值依然低于正常人，但是現在想讓柏原早無手上，首先得突破神力設下的可怖防御。

    咒靈也好，人類也罷，此時所有生物在阿無的眼中都是一樣的。

    它們全部和蟲子無異。

    柏原早無想要運用神力，無論是運用神力做什么，需要解題的難度全是十以內的加減法，作為一個東大理科在讀生，如果這種小學難度的題都不能立刻反應過來，他也不用玩游戲了。

    神力的使用方便了柏原早無輕裝出門，甚至連各種交通票都不用購買，指著地圖就能cao縱神力瞬移過去。

    這么舒適的旅游方式讓柏原早無很是享受。

    柏原早無每到一個地方，最先探訪的一定是當地供奉神明的正統神社。

    正統神社存在的地方更容易有記載流傳下來，說不定會有幾率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幫助五條悟治療六眼的副作用。

    之所以說正統神社，則是因為不正統的太多了，有很多柏原早無看來很可笑的存在都被建造了所謂神社進行供奉。

    這些人是神也拜，鬼也拜。

    人類只拜覺得有用的存在，本質自私罷了。

    有的神社直到現在也依舊是香火鼎旺，有的神社卻殘破不堪，更慘的神社甚至已經消失在了時間里。

    柏原早無站在一座看不出存在痕跡的神社前，說是神社，其實這里已經全部變成了森林的一部分。

    在他的印象里，這里曾經供奉著一位風神，幫助村民免受洪水侵害。

    看樣子不是村民搬遷就是河流改道，不再需要風聲保佑的村民很快就忘記了這位曾經尊敬信仰的存在。

    于是庇護了世代村民的神明沒有了信仰，自然連帶著神社一起消失了。

    日本像這樣消失的神明還有許多。

    柏原早無望著這片森林，整個森林都被一層積雪籠罩，呈現出成片的白色，更顯幽靜。

    他淡淡地感嘆了一句：這就是受信仰擺布的殘忍。

    伊豆正窩在他的衣兜里酣然入睡。

    信仰可以迅速提高神明的力量，但是這樣做的話，到底是人類選擇了神，還是神選擇了人呢？

    柏原早無想不明白，所以他從來不曾將眼光看向過人類。

    這是柏原早無抵達北海道后第一個去的地方，現在已經入冬，北海道被冰雪覆蓋，入眼全是寧靜漂亮的雪景。

    柏原早無訂了一個度假村。

    確實是把旅游的態度貫徹到底。

    他已經好久沒有和五條悟見過面了。

    柏原早無會在深夜忍不住想一想他，特別是之前到達山梨縣的一天特別的想，因為他獨自一人遇到了流星。

    柏原早無還記得那天，他學著五條悟曾經給他說過的故事里的經歷，一樣在山上租了個帳篷露營。

    有專門的露營團隊，柏原早無在工作人員的提前準備下順利入住。

    柏原早無記得五條悟曾經說過，這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那時候五條悟才十歲出頭。

    坐在帳篷里，柏原早無陷入回憶。

    那個時候還是兩個人在五條宅相處的時光。

    大概十二歲吧。

    五條悟的聲音伴隨著夏夜的蟬鳴聲，緩緩說道。

    當地的輔助監督看我是個小孩，也沒怎么在意咒術界的那些傳聞，那個任務很簡單，我結束得很快。

    比原計劃的時間早了一天五條悟就結束了那個祓除任務，輔助監督和他大眼瞪小眼。

    還剩下一天時間，我帶你去玩怎么樣？

    輔助監督低下頭，笑瞇瞇地望著眼前高冷的小孩。

    在山梨縣露營可是很容易看到流星的喔。

    大大咧咧地女人無視了五條悟的惡劣態度，牽著小孩子的手上了山。

    難得不僅不用加班還能光明正大的早退，走吧，jiejie帶你去看到流星。

    柏原早無被五條悟說得有些好奇，寫出了自己的疑問。

    [看到了嗎？]

    五條悟點了點頭，接著說：看到了，很幸運，那天出現了很漂亮的流星群。

    柏原早無有些羨慕。

    [那還要多虧了那個輔助監督，后來呢？]

    第二天我就回東京了。

    看到柏原早無眼底的好奇還沒有消散。

    后來那個輔助監督死了。五條悟不是很在意地說：好像是我回來后沒多久有咒靈爆發就出事了吧。

    咒術界死個人這種事情太平常了，他甚至沒記住那個輔助監督的名字。

    五條悟揉了揉柏原早無的頭：想看流星？秋天的時候我帶你去山梨縣玩。

    柏原早無的回憶被伊豆的驚呼聲打斷。

    主人快看！今天居然有流星誒！

    伊豆很激動，輕輕地踹了踹柏原早無：哇，是流星群！

    柏原早無順勢抬起頭，不用借助任何設備，僅憑借rou眼就能看到從空中不斷劃過的流星。

    耳邊還能聽到遠處同樣正在露營的人的歡呼和照相聲。

    柏原早無幾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著流星。

    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