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薄透,剛剛好。羊腸不僅可以做手套,還可以做避.孕.套。 工具都準備齊全,裴慎將工具都收好,便去了江無陰房里。 江無陰房里燃著暖爐,裴慎一進來便覺得渾身暖和,為了行動方便,他將厚重的狐裘脫了下來。 江無陰坐在床上,靜靜地注視著他。 兩人相對無言。 誰都沒有提昨天的事。 可偏偏裴慎又想起了昨日的場景,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投入到工作中。碰著工作,裴慎很快冷靜下來,他緩緩地抽出小刀,就朝江無陰走去。 江無陰面無表情,仿佛昨日那個褪去所有偽裝的人不是他。 直到裴慎戴上羊腸手套,江無陰目光才有了變化。 是用羊腸做的手套。裴慎解釋道,等會要用。 江無陰:你要羊腸是做這個? 裴慎回道:對。 江無陰沒有再說話,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裴慎在旁邊準備,莫名有些緊張。面對大大小小的手術,他還從未緊張過,但是如今他竟有些不自信。 相反,江無陰卻比他鎮定許多。 見江無陰這么鎮定,裴慎也努力平靜下來,先是給江無陰用了麻醉散,深呼吸投入狀態,但看見江無陰臉的那一刻,他又破防了。 怎么回事。 好在麻醉后的江無陰沒有意識,裴慎干脆摸出張帕子來,戳三個洞,蓋在了江無陰的臉上。 裴慎對著被蓋著的江無陰拜了拜:真不是有意的。 江無陰: 接著,裴慎認真地投入了手術中。 他游刃有余地進行著手術,可進行到一半,他額上慢慢滲出了細汗,連握著刀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他大意了。 他想錯了。之前憑著自己多年的經驗,對江無陰的腿做了一個估計,篤定自己能治好江無陰的腿??涩F在看來事情沒有他想得那么簡單。 在古代不能拍片,所以不能直觀地看到骨骼狀態。 江無陰的腿實則比他想象中更為嚴重,他雙腿摔斷地很嚴重,加上常年坐在輪椅上,他的經脈早已不靈活,恐怕用了百靈草也不能保證百分百能站起來。 從江無陰房里出來的時候,裴慎都沒有緩過神來。 阿慎,怎么樣了?阿香在門外守了許久,見裴慎出來連忙問道。 做好了。裴慎有些內疚,只不過王爺的腿 王爺的腿怎么樣了?阿香有不好的預感。 現在看來,只有五成的把握能站起來。裴慎艱難道。 在他的從醫生涯里,就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做任何手術,都能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可是五成的把握。 從來沒有這么低過。 但短暫的自責后,裴慎又重新燃起了信心,五成的把握,這就代表江無陰還是可以站起來。 他不愿信,不愿信江無陰就真的再也站不起來。 他也聽過有一些例子,有人日復一日地練習走路,從不間斷,最后創造了奇跡。他認為,若是他每天帶著江無陰在院子里走走,江無陰總會好的。 就像他曾經說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而人也不會那么輕易被打倒。 人定勝天。 五成,哪怕只有一成,他裴慎都不會放棄。 見阿香沉默,裴慎繼續道:等王爺恢復好了,我每天陪他練習走路,王爺的腿多年未行走,已經不靈活了,光靠藥還是不行。 阿香聽了這番話,只是問道:真的嗎? 從江無陰摔斷腿后,他們找過無數名醫,都沒有辦法。 江無陰的腿摔斷多年,當年又因為一些原因沒有及時救治,其實已經落下了很大的病根,這些年來,其實他們都已經不再抱希望了。 所以只要有人說,江無陰還可以再站起來,他們就不會放棄。 裴慎點頭:我去熬湯。 什么湯?阿香疑惑。 裴慎往外走:王爺才做了手術,需要喝一些補品。 看著裴慎漸漸遠去的背影,阿香再次露出了疑惑:手術? 裴慎的爺爺是中醫,所以他了解一些中藥的作用,知道江無陰手術后應該如何調理。但中藥濃,一般熬湯服用效果最佳。 裴慎在后廚忙活著。他自小家庭條件優渥,十指不沾陽春水,親自下廚這事還真沒做過幾次,他笨拙地熬著湯,還被燙著了好幾次。 熬完后,裴慎小心翼翼地端著熬好的湯,一點點地吹涼藥,然后端到了江無陰房里。 江無陰還未醒,裴慎將藥放在桌上,然后仔仔細細又再次檢查了江無陰的腿一番。 他正看得起勁,手忽然被捉住,江無陰不知何時醒了,正端詳著他:怎么樣了? 裴慎忙抽回手,如實回道:治療后有五成把握能站起來,還是要多練練走路。 江無陰沒有說話,平靜地移開目光。 在他的眼里,五成就是不可能站起來。這么多年了,他試過這么多方法,都未站起來過。 對于裴慎,他也只是抱著試試的態度,畢竟這么多年他什么方法都試了,不差這一次。 裴慎見他沉默,知道他不愿信,只好將藥端來給他:先喝藥。 江無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 白嫩的手指竟染上了抹紅,興許是被燙著了,那抹紅格外刺眼。 江無陰開口問道:燙著了? 裴慎收回手:沒有,先喝湯。 江無陰沒有多問,只接過喝了湯。 喝到一半,他皺了皺眉:這什么湯? 裴慎回:就是一些補湯,你才治療完,身子虛,應當多喝這些。 江無陰半信半疑地喝下。這湯的確和他以前喝的有些不一樣,他想問裴慎這里面放了什么,又倔強地住了口。 裴慎告訴他:等你恢復地好些了,我每日都帶你出去練習走路。 裴慎認真地看著江無陰,他決不允許自己從醫生涯里出現一個失敗的例子,這是對病人的負責,也是對自己的負責。 江無陰抬眸,撞見裴慎的眼。 他的眼里仿佛有星辰。 裴慎好像特別希望他能站起來。 裴慎都沒有放棄,他又有什么理由放棄呢? 裴慎驚奇地發現,江無陰的腿愈合地很快,他剛才做手術的傷口竟已經有了明顯的愈合趨勢。 他嘀咕道:說不定很快就可以練習走路了。 江無陰難得地回了他:嗯。 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回應,更激起了裴慎的斗志,他再照顧了江無陰會兒,正準備離開,江無陰忽然叫住了他:左邊第一個柜子,給你的。 裴慎疑惑地走向左邊的柜子,然后打開。 柜子里躺著一支膏藥,這支膏藥上面寫著大大的燙傷二字。 裴慎拿起這支膏藥,看了江無陰一眼:謝謝。 江無陰沒應他。 離開江無陰房間,裴慎給自己燙傷的地方涂抹起來,晚霞透過窗外落了進來。 他今日著實有些累了,擦完燙傷膏后便爬在床上休息。 江無陰坐在床上,鼻尖似乎又傳來股甜甜的香味。 裴慎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江無陰一直以為只有女人身上才有香味,沒想到男人身上也有。裴慎身上的味道很甜很特別,像桃子的味道,江無陰總覺得似乎在哪聞過。 不是發燒那天晚上。 他努力回想,忽然想起他在哪里聞過,是在他抱著瓶瓶暖入睡的那天晚上。 江無陰有些疑惑。 難道是裴慎拿走了瓶瓶暖? 裴慎拿瓶瓶暖做什么,他也冷? 腿上異樣的感覺打斷了江無陰的思緒,他的腿已經失去知覺很久了,有感覺還是這么多年來第一次。 有這種真實的感覺。 異樣的感覺逐漸蔓延,江無陰已經許久沒有再活動過雙腿了,但是此刻,他居然萌生了想活動雙腿的想法。 這種想法第一次強烈地催促著他。 他起身來,掀開被子端詳著自己的雙腿。 那雙腿和往常無異,因為治療包了些紗布,裴慎告訴他過幾天才可以拆布,他也沒動。 他端詳了會兒,忽然內心萬分堅定,這一次的結果會和以前不一樣。 這陣子來裴慎聽話乖巧,白天去看看江無陰的雙腿,晚上再老老實實給江無陰暖暖床。 沒想到一月后,江無陰術后的腿竟恢復得差不多了。 裴慎當下便推著江無陰來了院子里。 冬日里積雪厚,裴慎穿著厚厚的狐裘,他皮膚本就白嫩,雪白的臉蛋被雪白的狐毛簇擁著,顯得乖巧可愛,他將手遞給江無陰:把手給我。 江無陰看著他的手,遲遲沒有動作。 這一月來裴慎很照顧他,就連瓶瓶暖都很通人性,每晚定時出現在他的床上。 他這幾天晚上都睡地很舒服。 但是昨天晚上,江無陰偶然醒來,發現自己懷里抱著的不是瓶瓶暖,居然是裴慎。 江無陰嚇了一跳,但莫名地不愿吵醒裴慎,只能仔細端詳他。 裴慎睡著倒是和白天不一樣,江無陰初次見他的時候,覺得他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年,但是在宴會上,裴慎充分地體現了他的能扛能打,倒是挺出乎江無陰意料的。 江無陰想著,腦里的某根弦忽然斷了。 裴慎翻了個身,露出了白皙的胳膊,江無陰視線下移,這才發現,裴慎沒穿衣服。 一大片白花花的闖入了他的視線。 江無陰移開視線,耳朵忍不住地發燙,他實在想不通,裴慎為什么會突然光著身子跑到他床上來。 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最近晚上瓶瓶暖這么柔軟,原來他這幾天抱著的都是裴慎。 沒等他想明白,裴慎緩緩地睜開了眼,江無陰莫名地做賊心虛,趕緊閉了眼。 他閉上眼就后悔了,自己為什么要閉眼? 在怕什么? 很快,裴慎從他懷里抽離出來,然后一溜煙地跑沒了。 江無陰: 江無陰收回思緒,裴慎攤著手等地花兒都快謝了:快點。 江無陰其實很想問裴慎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他沒問出口,只是默默地將手放了上去。 裴慎握緊他的手:抓緊我,試試看能不能站起來。 江無陰握緊裴慎的雙手,他努力想站起來,可是雙腿已經太久沒用,還是有些吃力。 裴慎用力扶著他,他咬緊牙,拼盡全力,幾次都沒有站起來。 他有些失望。 裴慎沒強求他,但是之后的每一天,裴慎仍不放棄地帶他到院里做康復。 江無陰突然很想站起來。 這日雪比往常大,寒風刺骨。 但裴慎依舊帶他到院里,向他伸出手。 江無陰如往常般將手放了上去,似乎無形之中,他們已經形成了無言的默契。裴慎握緊他手,他微微顫抖,腳終于踩在了地上。 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三年了,他都沒有再感受過這種感覺,那種落地,雙腳再次踩在地上的感覺。 他看著眼前的那個人。 那個人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專注地盯著他腳的動作,臉上露出了欣喜:慢慢來,不要急。 江無陰額上滲了細汗。腿上的麻木讓他無法移動雙腿,可是這一刻,他無比地想動起來。 他想真正地站起來。 裴慎一步步地帶著江無陰,雪落在裴慎的頭上,在墨黑的發里格外顯眼。 白雪像翩躚的蝴蝶,落進少年的發里,少年渾然不覺,低頭注視著眼前人的每一個動作。 有一瞬間,江無陰想走過去撫去裴慎頭上的白雪。 江無陰笨拙地走著,感受到自己笨拙而小心的步伐,裴慎鼓勵著他,他還想再往前一步。 可是他卻摔倒了。 狠狠地摔進了積雪里。 連帶著裴慎一起摔了。 裴慎連忙爬起來扶他:怎么樣,沒事吧? 江無陰一言不發。他陰暗的眸緊緊地盯著地上的積雪。 他真沒用啊。 裴慎安慰他:今天就到這吧,雪快下大了,我們明天再練,先回去。 江無陰沒有說話,固執地再次站了起來,他扶著石桌,吃力地穩住了身子。 大雪紛飛,如瀑落下,江無陰不愿放棄,他沒有聽裴慎的勸,而是一步步地扶著桌子往前走。 裴慎制止他:江無陰,先回去,你這樣不行,過多的運動對你的腿不利。 江無陰沒有聽。 裴慎急了,只能強行將他按回輪椅上:先回去,我們明天再練。 江無陰未說話,袖下的手無聲地捏成拳。 今日大雪,夜更冷了。 江無陰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裴慎。 今日裴慎的手有些涼。 江無陰垂下眼睫。 不過裴慎是什么時候到他床上來的? 江無陰決定今天晚上不睡覺,好好地看看裴慎究竟是怎么到他床上來的。 裴慎準備洗個澡就去找江無陰。他這陣子時間算得好,什么時候變回人,什么時候變成瓶了如指掌。 作為一個慣犯,他覺得自己不會被江無陰發現。 他洗完后,一排排侍女送衣服進來:公子,這是王爺給您備的冬衣。 還有,王爺給您備的新暖爐。 裴慎微愣:放著吧。待侍女走后,他上前端詳,這些衣服都是極好的材質。 他將暖爐抱進懷里,伸手輕輕摩挲著衣服,外面突然傳來聲尖叫:走水了! 王府瞬間躁動起來,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快!快救火! 裴慎微愣,著火了? 他欲打開門去看個究竟,手還未觸及門,自己視線忽然矮了一截,他變成瓶了! 燒焦的氣味迅速從外傳來,裴慎轉移方向,他使勁跳到床上,然后再一蹦一蹦地往窗外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