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這是父子間極其平常的話,但裴慎聽著卻總覺得少了那股味兒,裴慎抬頭看向江帝,覺得他的笑容少了幾分真切。 江無陰冷淡的眸久久未掀起波瀾,他望著江帝許久,最終驅使輪椅過去喚道:父皇。 江帝覺察出江無陰行動不便,關懷道:老七,你的腿 江無陰回道:廢了。 他說這話說得極其平常,似乎這無關痛癢,不值一提。 眼里連一絲波瀾也未泛起。 江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老七,是孤對不起你。 江無陰沒說話。 江帝對著江無陰寒暄問暖,欲再開口,視線忽然落在了裴慎身上:對了,你就是裴慎吧? 裴慎應聲:正是。 江帝神色柔和:那日的事 孤還沒來得及感謝你。 大江宮殿那一箭,江帝都知道。 說吧,你想要什么封賞?江帝問道。 封賞?裴慎沒想到幸福來得這么突然,什么都可以? 嗯。江帝回道。 裴慎陷入了沉思。 他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是金銀珠寶?加官封爵?還是絕世美人? 都不是。 江帝見他沉默,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慢慢想,孤給你一個令牌,想好了隨時都可以憑這個令牌來找孤。 說罷,他遞給裴慎一塊令牌,目光又在二人之間周旋,在裴慎衣袍上停留了會兒,問道:你和老七是朋友? 裴慎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嗯。 江無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江帝松開江無陰,觀察著他:這么多年,孤還從未見過老七身邊有過朋友。 裴慎沒說話,悄悄看了江無陰一眼。 江無陰一言不發,也沒有否認。 孤在這大江世家弟子中,從未見過你。江帝仔細打量起他來,也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你應當不是世家子弟,你是何人? 江無陰不動聲色。 問及身份,說明江帝還是對他的突然出現有所懷疑。 裴慎清了清嗓子道:回陛下,草民是一名大夫。 裴慎說得理直氣壯,他的確是名大夫。 大夫?江帝神色有些驚訝,目光又在兩人之間流轉。 正是。裴慎胡亂扯了一通,我之所以同凝王來參加宴會,也是因為需要時刻照顧凝王的身體。 裴慎在心里暗暗為自己捏了把汗。 當著當事人撒謊,裴慎,也只有你敢了。 老七,真是這樣?江帝問道。 江無陰沉默著,長睫輕垂,未回話。 裴慎緊張起來。 要是江無陰否認,他就玩完了,江帝肯定會懷疑他。 畢竟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實在讓人難以信任。 裴慎偷偷看了江無陰一眼。 江無陰抬眸:嗯。 裴慎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江帝沉默半晌,笑道:既然是老七的大夫,那孤也沒什么過問的必要了。 只不過老七這腿孤讓吳御醫替你看看。 御醫通常負責皇家治病,而這吳御醫名聲更甚,平日里只給江帝看病。 除此以外,誰也不看。 江帝話中有話,明擺著不信任裴慎。但裴慎也不介意,畢竟他本也不想在江無陰府中待,這腿,愛看誰看。 裴慎心里默默點頭,誰知江無陰.道:父皇不必費心,兒臣的腿裴公子已經幫我看了。 江帝瞇眼看向裴慎:當真? 他這個兒子,居然不要御醫,要這個小子。 裴慎被看得一激靈。 三人視線交匯。 裴慎看了江無陰一眼,江無陰垂著眼睫,看上去倒是人畜無害。 但剛剛那番話,分明就是拉裴慎下水。 江帝:裴公子? 裴慎努力平復心情,只好回:的確如此。 哦?江帝似笑非笑,那老七這腿,孤交給你了,三月時間治好。 裴慎神色認真地看著江帝。 實則內心慌得一批,他雖沒看完此書,但也從別人口中略知一二。 這炮灰江無陰,下場極慘,是死在輪椅上的。 那么就說明,這人至死腿都沒好。 讓他治? 這是給他死路??! 見裴慎未回答,江帝看向他:嗯? 江無陰也向裴慎投來目光。 氣氛陷入尷尬的沉默。 江帝微微瞇眼,裴慎這才看見對方身后站著個侍衛,腰間別劍,手正放在劍上,仿佛下一刻就會出鞘。 裴慎: 他幾乎是沒有思考:草民遵旨。 江帝會心一笑,裴慎看去,也回了江帝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江無陰低垂眼眸,聽著二人對話。 面對裴慎的撒謊,他在心里輕嗤。 但內心不屑終歸是內心,當江帝問他裴慎說的是不是真的時,他忽然猶豫了。 猶豫半晌,連他自己也不信地回了一個嗯。 對于江帝的提議,江無陰自然是不愿的,畢竟他不想自己身邊多一個耳目。 直到瞥見身邊剛撒了謊的裴慎。 他突然生起了壞想法,故意將裴慎卷了進來。 然后他心安理得地聽著二人說話,忽然聽見裴慎的回答。 十幾年來,江無陰暗地里也找尋過許多大夫,整片大陸上有名的大夫都試過了,皆是搖了搖頭。 他早已心如死灰。 抬頭看去,那人眉眼一彎,笑著回答,他說這話時完全不像假話。 他眼里星光璀璨,稍不小心,就會跌落進去。 * 作者有話要說: 江51你這個壞東西。 第18章 加倍奉還。 出了皇宮,裴慎一屁股坐上馬車,看向江無陰。 江無陰倒著茶。 裴慎:你方才為何對江帝那樣說? 江無陰:吳御醫是父皇身邊人,他忽然將吳御醫派給我這樣一個不受寵的兒子,你不覺得有蹊蹺? 是這樣沒錯,但合著這也不能拉他下水啊。 裴慎低頭摸著江帝給的令牌,走之前江帝將親自賜了他令牌,說是若三月后治不好,便要收回。 裴慎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還能怎么辦,難不成還抗旨? 江無陰續道:再者,不是你先說,你是幫我治腿的么。 裴慎無言以對: 還沒想好怎么反駁,馬車忽然停下了。 前面怎么了?江無陰出聲詢問。 回王爺,好像是發生了什么事,堵著了。外面下人回道。 裴慎好奇地掀開窗簾,看見外面堆著一堆百姓,似乎在議論什么事。 他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說太子二字。 江無陰自然也聽見了,他差人過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半晌,有人回來道:王爺,說是太子殿下昨日經過赤狐街遇襲了。 赤狐街,是京城城北的一條街,京城北端是王公貴族聚集地,這里治安極好,夜里也會有軍隊夜巡,江錦軒怎會在這遇襲? 江無陰問:遇襲?四哥現在如何了? 下人猶豫了會兒:說是昨夜連夜搶救,太子殿下如今仍昏迷不醒,還有 還有什么?江無陰問道。 太子殿下可能這輩子都下不了床了。 裴慎聽得心驚。 太子廢了? 書中確實有太子赤狐街遇襲一事,但當時太子并未殘廢。 但下人也只是說可能,說不定后面又治好了。 江無陰惋惜道:改日上四哥府上看看吧。 馬車再次緩緩行駛,百姓議論的聲音傳來:最近京城不太平,前些日子宴會刺殺不是說是五王爺做的嗎?結果后面一查,竟然不是他,說是另有其人哪 說起來,昨日宮里好像也出了事,現在太子又出了事 看來這后面的人藏得極深哪。 我看啊,這京城是要掀起大浪了。 原來上次刺殺不是江初做的。 雖然上次刺殺裴慎不知道是誰,但這次遇襲他敢肯定,一定是江初干的。 因為書中就是這么寫的。 京城的確要掀起血腥風雨。 太子遇襲只是一個開端,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太子遇襲之后,迎來的便是奪嫡之爭。 男主角江瀾與反派霸道初爺的較量才真正開始。 裴慎當時看這些情節看得激情澎湃。 江無陰放下馬車簾,讓人驅車回凝王府。一路上,他也并未質疑裴慎說的話。 原書中的江無陰至死都未再站起來,他其實在私底下也見過許多名醫,但都無果。 恐怕早已對此心灰意冷。 二人到了凝王府,阿香出來迎接,看見裴慎眼睛一亮:裴慎! 阿香跳過來握住了裴慎的手:那天你去哪了? 裴慎呆滯地看著自己被阿香握得緊緊的手,古代人都這么容易熟絡么? 我回家了。裴慎胡說八道。 江無陰深深看了他一眼。 對了,王爺,陛下讓你們進宮做什么?阿香問道。 說一些封賞的事。江無陰回道,還有的,你問他吧。 阿香疑惑地看著裴慎。 裴慎清清嗓子:其實我是個大夫,這次進宮,陛下將你們王爺托付給我。 裴慎覺得這話怪怪的,但又覺得沒毛病:關于治你們王爺的腿,不過我這陣子得好好研究研究。 真的?阿香激動地看著裴慎,立馬改口,阿慎,你太厲害了,不僅能打,還能治病。 阿慎? 裴慎:這改口有點快啊。 裴慎點點頭:不過,我還要再仔細看看你們王爺的腿。 雖然心里不快,但裴慎也不是不負責的人,既然答應了此事,就不會撒手不管。 阿香連連點頭,推著江無陰進了屋,裴慎跟在后面,阿香還關上了窗簾。 屋里點著搖曳的燭火,裴慎坐在床邊,心怦怦跳。 江無陰的雙腿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他雙腿皮膚白皙,像是每天都有照料。 這事確實棘手。 裴慎陷入沉思,努力搜刮這本書里有用的信息。 原書中有沒有對腿有點點用的東西,但凡一點點都好 他忽然想起一個東西。 百雪草。 原書里有種靈草,可以恢復人斷裂的經脈,此靈草名為百雪草,生在蒼雪山。 蒼雪山,位于雪國,據說雪國一年四季都生在冬雪之中,稱為冰雪之國。 原書中,江瀾與霸道初爺大戰三百回合,經脈盡斷,女主為了救男主,故踏上去蒼雪山的路。 單用百雪草,自然不能治好江無陰半廢的雙腿,但若裴慎配合百雪草做個小手術,江無陰的腿說不定能好。 見裴慎陷入沉思,阿香擔心道:怎么樣?王爺的腿是不是 能好。裴慎篤定道,只不過需要一種靈草。 什么?阿香問道。 百雪草。裴慎回道。 阿香面露難色。 百雪草他們也有所耳聞,知道這草作用極大,但蒼雪山寒冷,地勢兇險,要找到一株不容易。 裴慎見她猶豫:怎么了? 裴慎也知道百雪草難尋,但是做成功一件事,從來都不容易。 想要恢復雙腿,亦是如此。 沒、沒什么。 瞧出阿香的不信任,裴慎繼續道:你別擔心,若有百雪草,治好你們王爺的雙腿更容易些。 一直未開口的江無陰忽然道:好。 裴慎抬頭看他。 微風輕撫江無陰的發,他的眼里沒有一絲質疑。 從江無陰房里出來,天色已經暗了。 今日恰好入冬,天黑地早,阿香領著裴慎到了一間屋前:阿慎,你以后就住這了。 裴慎朝里瞅了瞅,感覺還不錯。 阿香帶他參觀了下,這間臥房里還配有浴池,堪稱豪華標間。 等阿香走后,裴慎便解衣下池。 阿香還給他備了衣服,雪白的狐裘,光是瞧上去就很暖和。裴慎沒穿過這古代狐裘,想著趕緊洗完試試。 他簡單地清洗了身上,洗著洗著,忽然覺得自己身子變輕了。 再洗,他感覺自己的手不見了,身子跟著飄了起來。 等等,飄起來?! 裴慎嗆了一聲,他居然變回了瓶子! 他瓶身輕,很快就在水里漂浮起來,隨著水波飄蕩。 裴慎掙扎著劃到池邊,恰好卡在了角落。 裴慎: 他急中生智,借助角落跳上了岸。 渾身濕漉漉的裴小瓶很狼狽,他甩了甩身上的水,往外去。 他失落地看了心心念念的狐裘一眼,然后滾著擦干了身上水汽。 算了。 明天再起來穿。 外面走廊上一陣腳步聲,裴慎豎起耳朵聽:你拿了王爺的瓶瓶暖? 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