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沈飛云瞧了,很快反應過來,便同她擊掌,算是敲定了這件事。 簡亦善見他們聊得開心,酸溜溜道:紅英,這種大事,你竟只念著沈飛云,是不是在你心中,他比我更加重要? 沒有的事。施紅英白了他一眼,你的武功又不好,去了能做什么?況且你從度支中郎提拔到戶部尚書,別告訴我你有多余的時間。況且難得一天休沐,你難道愿意放棄在溫柔鄉享樂,來我這刀劍窩里喪命? 她不待簡亦善再開口多說,直接起身,沖沈飛云甜甜一笑。 駱湖,我們先走了。還有沈大俠,你說要幫忙,現在還為時尚早,等我去瞧瞧圣火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之后有事再來請你出山。 務必叨嘮我。沈飛云邊說,邊將施紅英與駱湖的杯盞收攏。 不多時,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樓道間,而樓下又響起車輪轆轆之聲,軋著冰雪遠去。 沈飛云這才抬眼看向簡亦善,心想終于能夠好好套話。 樓下,施紅英端坐在車馬中,并不避諱駱湖,直接將沈飛云的衣袍脫下,換了一襲黛色厚襖。 總算是搭上線了。她將月白綢衫遞給駱湖,還以為這沈飛云是個紈绔子弟,整日風流浪蕩沒個正形,一定好勾搭,沒想到一年來油鹽不進,對我客客氣氣。 駱湖并不搭話,只任由她一個人絮絮叨叨,發著牢sao。 這件衣服你仔細收好,施紅英吩咐道,這可是有價無市的天山冰蠶絲,只有許清韻才有養殖的手藝。 是。駱湖將綢衫小心翼翼地疊好,擱在腿上。 施紅英冷冷道:皇帝就要死了,最多再撐上十天半個月,絕熬不過月底。不枉我在一點金中下藥,轉手多次,終于撇清干系,好不容易將這蠱毒下到他身上。 閣主英明。駱湖適時搭話。 如今太子失勢已成定局。施紅英說到這里,不免有些得意,剩下的就只有簡亦塵和簡亦善兩人,皇帝一死,必傳位給其中一人。 閣主認為誰會上位? 都有可能。若是簡亦善上位,我辦完武林大會,以我和他的關系,落英閣的江湖地位再無人能夠撼動。若是簡亦塵上位 她略微停頓,從懷中抽出一封信,掃了一眼,懶懶地繼續:若是這胡奴上位,我也不賴,同他打了五年交道,他再冷血狠心,也不得不賣我個面子。 說完,她將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笑道:瞧瞧。 駱湖接過一看,是簡亦塵遞來的命令,要落英閣在兗州舉辦武林大會,在皇帝死后,叫兗州牧發動叛亂,引去沈照,為他制造時機,順便將江湖人士一網打盡。 我們并未在兗州舉辦,而是定在了長安邊郊。駱湖道。 不錯,聽他的就完蛋。施紅英伸出小拇指筆劃了一下,兗州就這么一點點地方,能有多大動靜。最好叫青州、徐州、揚州,一并反了,這才堪堪能敵沈照。 她拿出一張地圖,指了指揚州,道:可惜胡奴收買不了這大塊地方,這里的人心向陳王,如今正盼著簡亦善上位。 青州倒是有他的人脈,施紅英忍不住嘆服,就連青州圣火教分壇的何祐,都和他一個鼻子出氣,更別提還有醉春樓的陸擎冬。 閣主認為簡亦塵更有希望?駱湖問。 說不定。施紅英閉上雙眼,搖了搖頭,三年前的簡亦善還很愚蠢,胡奴要贏輕而易舉??啥昵昂喴嗌谱兊寐斆髟S多,接住了皇帝拋給他的重擔,一步步爬到今天這地位。 她嘆息道:難說一切都難說我們只好做兩手的準備。最好再多一個沈飛云,如能牽制沈照,方是制勝法門。 閣主英明。 施紅英倏地睜開雙眼,沖駱湖冷冷一笑,伸手掐住他的臉,指甲陷入rou中,再重分毫,就會劃開皮rou,叫他破相。 你一直以來都很聽話,她淡然道,我這才放心將一切告訴你。但你若以為我很寵你,一邊瞧不起我,一邊將我的恩寵視為理所當然,攀附我往上爬,卻覺得全是你自身的能耐 那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我眼中雖能容納沙子,卻絕容不下釘子。不聽話的釘子,不用別人告知,我自己第一個親自動手拔出。 這話不難聽懂,你覺得呢?施紅英松開勁道,柔柔地撫摸他的臉頰。 駱湖點點頭,我是閣主最趁手的那柄刀,最聽話的那條狗。 施紅英這才感到滿意,慢悠悠道:多的是盯著你一言一行,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你仔細點,可別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屬下明白。 這一切對話,都被隔板擋住。 馬車冒著風雪前行,一刻不停地駛向遠方。 作者有話要說:講真,小說里的計謀真的很降智,我寫的時候情不自禁笑了出來,我真就這點智商,大家湊合著看吧。 然后這一卷收尾,下一卷夫夫歸隱金陵,好好過日子。 第66章 宜輝坊十二樓內,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至少簡亦善感到十分疲倦,很想在喝完這一盞后,洗個熱水澡,然后好好歇息一宿,將休沐過得輕松自在,不用去想明天要面對什么繁復的公文。 沈飛云卻難得好精神,心中琢磨著如何套話。 自家老友雖然腦子有時不太好使,會轉不過彎,但人也不是個傻的,想要套話,還真不見得就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他在簡亦善喝完一杯酒,準備歇息之際,往酒杯里再次添滿。 怎么,簡亦善一挑眉,指了指酒杯,你還嫌我喝得不夠多,準備叫我醉死過去? 一醉解千愁。沈飛云端起自己的酒杯,爽快干完,末了,朝著簡亦善一攤,示意自己喝完,你就隨意。 簡亦善哪里受得了這刺激,一把端起酒杯,喝個精光,往桌子上重重一撂,發瘋斗狠般。 再來!他叫嚷一聲。 他好像心里有些不痛快,亟待宣泄。 或許是瞧見沈飛云和施紅英舉止親密,他又自知沒資格發脾氣,于是只好做出一副假豪邁的樣子,不甘示弱,不想被沈飛云比下去。 沈飛云心想也好,免去他勸酒。 清酒一杯杯下肚,喝得人飄飄欲仙,真想長醉不復醒。 沈飛云覺得時機成熟,開口問:你年前回揚州的么? 簡亦善愣住,回想片刻,微微點頭。 你說你見到了祁郁文,他如今還好么?沈飛云抬眸,面色沉靜,看不出悲喜。 簡亦善雙唇緊抿,握杯的手愈發緊,好似很介意沈飛云的這個問題。 不想說就算了。沈飛云蹙眉,不知簡亦善為何這般反應。 明明是老友自己先挑起話頭,說見過祁郁文,可真當他問起,對方又欲言又止,不情愿多說。 并沒有不想說。簡亦善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低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他回憶許久,終于緩緩開口:祁郁文情況很不好。 他在開口前,幾乎想了一炷香的時間,沈飛云還當他要說許多的廢話,正準備從一堆廢話中挑選有用的。 卻沒有料到,對方只說了一句精華,言簡意賅,叫人想不通,在近一炷香的時間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沈飛云無法,只好裝得云淡風輕,漫不經心地追問。 有多不好? 快要死了。 這次簡亦善回答得十分迅速,似乎是在之前一炷香的時間里,就已經預料好沈飛云要問些什么,于是將答案備好,此時就可以輕易拋出。 沈飛云聽到答案,并沒有立即相信,卻忍不住心中一凜。 不過他福大命大,經過流岫城主的竭力調養,已經恢復了些許。在我趕去探望時,能夠開口說話,并叫我告訴你一件事。 簡亦善說到此處,停了下來,顯然是在吊沈飛云的胃口。 沈飛云很給面子,好奇道:何事? 他說 我與沈飛云緣分已盡,前塵舊夢不必再提。我當初做了十分對不住他的事,也十分對不住蘇師弟只求沈飛云從今往后,能后及時悔改,忘了還有我這么一個人,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沈飛云聞言,覺得很是可笑,這話絕無可能從祁郁文口中說出。 卻不知簡亦善說這樣的話,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蘇浪授意。 就是如此。簡亦善說完,整個人明顯輕松太多,我也是聽了這一段話,覺得大有深意,因此刨根問底,才從祁郁文那里得知,你們兩個竟然拜堂成親兩個大男人,這真是 沈飛云冷笑一聲,淡淡道:真是如何? 簡亦善轉進如風:那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太有新意了,叫人忍不住拍案叫絕。說書先生聽了去,都要妙語連說,夸上你們三天三夜,不帶停歇。 夠了夠了。沈飛云扶額,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真是一點沒變,說話顛三倒四。 夸夸你罷了,真心話。簡亦善道。 沈飛云問了半天,發現老友的確在兩年內變得圓滑起來,或許是在官場打磨之故,俏皮話說了一大堆,有用的沒幾句。 問到后來,恍惚間,沈飛云覺得不是在套話,而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這幾壺酒喝完,我好像還很清醒。簡亦善從樓下去了幾壇醇釀烈酒,走了進來,如果真要一醉解千愁,恐怕還得喝這些。 沈飛云也只微微上頭,實際還很清醒,行動間干凈利落,絲毫拖泥帶水。 他伸手接過酒壇,拍開酒蓋,等聞到烈酒香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很久沒有碰過這樣烈的酒了。 除了在求見蘇浪而不得的那三個月里。 醉生夢死這四個字,也不足以形容那暗無天日的三個月。 等喝到有些醉意,沈飛云抬頭望去,只見簡亦善恰好起身,款步走到燒香料的架臺邊,往金猊里倒不知名的香料。 很快,柔和而綿長的冷香,蓋過之前輕糜而艷麗的暖香。 這是什么?沈飛云慢了半拍,等香味飄到他鼻尖,才反應過來。 簡亦善走了回到,緩緩坐下,將沈飛云的酒碗斟滿,平靜道:能夠安神的三清沉香木,助你好眠。 很快,沈飛云被灌得暈暈乎乎。他本想借機灌醉簡亦善,可推杯換盞間,自己先醉了個糊涂。 或許他也渴望醉得不省人事,好忘卻這俗世的紛紛擾擾,好忘卻自己曾與蘇浪肌膚相親,被翻紅浪,極盡纏^綿。 他癱倒在桌上時,留了個心眼,沒有徹底失去意識,于是聽見簡亦善在他耳畔輕聲呼喊。 沈二,你還好吧?你就這么點酒量? 沈飛云聽出來了,是在取笑他。 他自己也跟隨著笑了起來,笑自己看不穿情之一字。 實在可笑。 不多時,門栓落下的聲音傳入耳朵中,再來便是拉上背后的門,將風雪與暖室隔絕開來。 接著就連燈火也被熄滅。 沈飛云好似被點了xue道,可他恍惚之間,以為從背后環住他的人是蘇浪,因此并沒有掙扎。 我燒了些冷香我實在想你得緊,不求你原諒我,反正我做過的混賬事太多,也不怕再多這一件。 是蘇浪的聲音,沈飛云神志不清地想。 他被抱到了床上,被人褪去衣物,小心地呵護。巨大的羞恥感將他籠罩,他竭力蜷曲雙腿,卻被人制止。 蘇浪是你嗎?蘇浪沈飛云一遍又一遍地喃喃,極盡親昵,卻也充滿前所未有的憤恨。 蘇浪的汗水滴落在他胸膛。 沈飛云卻只覺得委屈,咬了咬牙,冷笑一聲:你肯定知道我去找你,是不是?我不止一次,不止兩次可你為什么偏偏不肯見我,不肯聽我把話說清楚? 你要說什么?蘇浪咬住他的耳垂,是說你和祁師兄成婚了,還是說你早就移情別戀,將我拋之腦后? 都不是,是告訴你 我們好好來過。 沈飛云將心中的話咽下,不肯輕易說出,讓蘇浪稱心如意。 此刻,這段感情經過兩年的醞釀,在沈飛云心中暗暗發酵,生出了不甘示弱。 他不想將自己的一片赤誠上趕著捧出,而后讓蘇浪一把揮開,踐踏得一文不值。 我好恨你。蘇浪之前的話有些急促,帶著痛苦難耐的喘息,可這四個字,卻說得清脆干凈,叫人聽得一清二楚。 我好恨你。 伴隨著這四個字,沈飛云愈發氣急,心想自己還沒先說恨你,怎么你倒有恨上我了。 沈飛云你但凡有一點心 剩下話,被吞入唇齒中。 翻覆間,沈飛云覺得自己的xue道被解開,但手腳依舊酸軟,用不上勁道。他伸出雙手,緊緊摟住身上的人,再無任何顧忌。 蘇浪,我卻很想你。你若是再早一年來見我,我都會告訴你,我有多么愿意 愿意和你相守終生,再無任何欺瞞。 蘇浪掐住沈飛云的脖頸,額頭抵在左肩,惡狠狠道: 你愿意什么?愿意我和當朋友,愿意同我當知己?愿意原諒我曾經的孟浪;愿意感謝我告訴你,原來兩個男人之間,還能有情人般的癡纏;感謝我教會了你,好讓你同祁師兄永結同心么? 沈飛云一把握住蘇浪的手,咳嗽兩聲,得到喘息,終于能夠再度出聲。 我不愿意了,他說,你太叫人失望或許我從未懂得過你,都是我一廂情愿,我認識的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