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太監牙關緊咬,雙眼通紅,要哭不哭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像只要多說一個字,下一秒就會忍不住落淚。 夠了。沈飛云抬手摸了摸頸側,指尖上沾染鮮血。他眉頭緊皺,心中驟然生出危機,疲憊道:你不要再戲弄他,他留在這里,不過聽命行事 怎么,莫聽風笑得愈發放肆,你見不得我戲弄他?你這樣為他著想,我便當你是在吃醋。 沈飛云覺得和莫聽風交流,簡直對牛彈琴,愈發倦怠不堪。 吃醋這兩個字放在自己身上,簡直無稽之談,他對莫聽風好感有限,惡感卻不少,吃醋之語不知從何說起。 莫聽風緊緊摟住沈飛云的腰,將人往屏風后拖去,耳朵道:他武功低微,只要我們輕聲細語,想來他也聽不見。他是太子派來監視我們的,至于同情他,你大可不必如此好心。 你想做什么?沈飛云微微蹙眉。 這次對方的話,他聽得分明,沒什么不懂的地方,看來對方是否愿意說人話,全憑心情。 莫聽風奪過沈飛云手中的銀葫蘆,往浴桶里加了兩勺熱水,低聲道:我只想同你逢場作戲,假裝歡好,騙過簡亦恪。你想活命嗎?若想的話,只有跟了我,叫簡亦恪以為你是我的玩物,他才會放過你。 不會。沈飛云湊到莫聽風耳邊,我知道遺旨和玉璽的下落,他不會放過我的。 莫聽風寬衣解帶,褪下一襲絳紅長袍,笑問:你知道他不會放過你,卻還告訴他,遺旨和玉璽在你這里,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沈飛云神色淡然,坦蕩道:我將蘊靈丹喂進皇帝嘴里的那一霎,便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頭,成了一粒別人手中的棋子。 莫聽風跨進浴桶之中,雙臂疊在邊緣,仰頭注視沈飛云,笑得天真和氣。笑了一會兒,他繼續問:你有想過如何破局嗎? 想好了。沈飛云微微一笑。 從離開玉楓樓前,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他怎么可能毫無退路,隨隨便便跟著小魔頭離開。 哦?莫聽風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一二三,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真厲害,比我想得還多、還遠不知你的后手是什么,能告訴我么? 沈飛云淡淡道:不能。 真可恨。莫聽風嗔怒道,我和簡亦恪聊了這許久,把底褲都亮給你瞧了。聊天之時,我心中不住地擔憂你,盤算著要如何保你安然無恙??赡阌蟹ㄗ?,一個字也不同我說,任由我擔驚受怕, 莫聽風說話顛三倒四,卻不是沒有目的,幾乎每句話都有深意。 沈飛云不得不承認這個小魔頭的心機手段,半天前,他還恨不能殺了對方,現在明知對方想要套話,卻不覺得有何不對。能將這樣奇怪的話,說得這般理直氣壯,而不叫他厭惡,也算一種難能的本領。 莫聽風說完,猛地起身,一把拽住沈飛云的衣領,將人往浴桶里拉。 太監守在門口,好一陣只聽得模糊不清的細語,此刻卻聽得水聲嘩啦,一想便知兩人在做些什么荒唐的事,不由得耳尖泛紅。 我過兩天要走。莫聽風雙臂撐在浴桶上,將沈飛云困住,你不若從了我,我保證絕不喜新厭舊,日日夜夜專寵你一人。至于遺旨和玉璽一事,我會同太子交涉,保準你毫發無損,輕松離開長安。 沈飛云聞言,心中的怪異和好奇再無法壓抑,統統涌上心頭。他沉聲問道:你為何對我如此執著,我不信一見鐘情。 別說話。莫聽風低頭。 沈飛云手帶鐐銬,內力被封,根本無法掙脫,只得向下滑去,沉入水中。 莫聽風將人撈出水面,怏怏不樂道:算了,你這人真不解風情。說著,替沈飛云寬衣解帶。 沈飛云面色沉得能滴水,中秋夜的記憶浮上腦海,與此同時,心中的不安升至極點。 為什么,他又要經歷這樣的事?他怎么不知自己好在哪里,值得別人百般捉弄。 你若碰我一下,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你。沈飛云眼中彌漫著深沉的恨意,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但凡我活著一日,便沒有一日不殺你。如此,你還要對我不規矩嗎? 那又如何?莫聽風低頭,斂起眸中的落寞,笑得誠摯動人,你當真不知你有多動人。如若能采擷天上漂浮不定的飛云,將你拉下人間來,從今往后,我就是日夜提心吊膽,甚至有朝一日疏忽大意,死在你手中,又有何不可? 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款款動人,就連沈飛云聽后,都有一瞬陷入恍惚之中,回不過神。 半晌,他側過頭,不去看莫聽風,啞然道:我絕不會喜歡你,何苦 莫聽風捧住沈飛云的下頷,在嘴角輕淺一吻,末了,將額頭抵在對方頸肩,沉默不語。 你松開我,放我出去,我要換衣。沈飛云懶懶道。 莫聽風一動不動,語氣中帶著詭異的笑意:我想問你,無法對我動心,是因為你心里早已有了蘇浪,是嗎? 沈飛云聽到蘇浪的名字,心中漏了半拍,抿了抿唇,反駁道:不是。 憑什么蘇浪能與你歡好,我便不行?莫聽風恨聲道,就因為蘇浪甘為人下,對你言聽計從,百般討好? 沈飛云聽得莫名其妙,言聽計從、百般討好這八個字,與蘇浪可以說是南轅北轍,天差地別。 他覺得實在無法再交談,冷冷道:你放開我,否則今朝太陽落下之前,你必然會后悔。 不。莫聽風搖了搖頭,你忘了,外面風雨大興,莫說今朝,明日也一并看不著太陽,你我要怎么后悔? 沈飛云動了動嘴,想說太子快要倒臺,他絕不是好的靠山,屆時你別死無葬身之地。 可到最后,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好淡淡一笑,回答:那你便繼續跟著簡亦恪為非作歹,我不攔你。 作者有話要說:重要的事情再說三遍:沈攻蘇受,沈攻蘇受,沈攻蘇受。 在沈飛云面前,蘇浪會自發自覺地躺平,這種看起來有點逆的調/情方式,就是我的口味。 不拆不逆,是我的原則和堅持。 第28章 你不懂。莫聽風低聲呢喃,很快,話語消失在唇齒之間。 沈飛云狠狠掐住莫聽風的肩膀,推搡著,只是內力盡失,而眼前的人猶如一座大山,任憑他如何動作,無法撼動毫分。 帶著腥氣的鐵銹味不斷蔓延,可身上的人全不在意,末了,到底是他不忍心,松了勁道,任由對方動作。這破罐子破摔的無奈,頗有幾分予取予求的影子,莫聽風見狀,心中烈火更熾,再無理智可言。 莫聽風看似兇狠,實則毫無章法,青澀異常,挑逗手法之拙劣,實難令人相信他是風月???。 半晌,他湊到沈飛云耳邊,唇邊的赤血落在對方鬢邊,輕聲問:你對別人也這樣嗎? 什么?沈飛云避無可避,極盡全力壓抑怒氣,冷笑不止。 莫聽風語氣詭異,似笑非笑道:倘若蘇浪親你、吻你、觸碰你,你也這般任由他么? 任由!沈飛云賭氣道,你碰我,我只覺作嘔。蘇浪若要想碰我,我聽之任之,由他性子,他怎么高興我怎么來。 莫聽風臉色變幻莫測,閉眼沉思片刻,而后驀地笑出聲來,笑得倒在沈飛云身上,停不下來。 沈飛云不安至極,疑心自己今日免不了再次失身,加上對方貼得太緊,胃部一陣陣翻涌,誠如他所言被莫聽風碰,只覺作嘔。 當干嘔聲響起,莫聽風這才收斂起笑意,蹙眉看向沈飛云,不解道:你當真覺得惡心? 沈飛云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趴在浴桶上,干嘔不已,看架勢仿佛要將自己的胃一并嘔出來。 莫聽風臉上的血色漸漸消散,眼中升起擔憂。他抬手,不急不緩地拍著沈飛云的背,試圖安慰道:我不碰你了。 拿開你的手沈飛云斷斷續續道。 他打小有點過分愛干凈,為克服這個毛病,甚至試過故意扮臟,多年來想方設法,卻絲毫沒有作用。 于他而言,想要染指他的莫聽風,便是臟東西。 我不動你。莫聽風一字一頓,鄭重其事,說罷,緩緩后退,兩人之間遂留出一臂的空隙。 沈飛云干嘔不止,吐了個昏天黑地后,終于徐徐平息下來,好受些許,只是胃部翻涌的滋味久久不息。 莫聽風沉默片刻,再次問道:為何同樣的事,蘇浪做得,我做不得? 沈飛云聽到熟悉的問題,回過頭,冷冷瞥了他一眼,懶洋洋道:大約是我把蘇浪當知己,把你當無賴。 沈飛云原以為這句話能叫莫聽風生氣,豈料對方聽后,抬手扶額,低頭笑出聲來。 有何可笑?沈飛云抿唇,問完也不期盼回應,起身準備離開浴桶。 可笑蘇浪做了輕薄的事,無言再見你。莫聽風聲線飄忽不定,又似笑又似哭,我卻不同,我做這樣的事,毫無負擔,因為我就是這樣強取豪奪的魔頭。 沈飛云出浴,不解道:這又如何可笑? 可笑!莫聽風也緩緩起身,他這樣遮遮掩掩,暗藏心思,以朋友之名,行情人之實的人,你允許他碰。而我坦坦蕩蕩,訴說衷情,恨不能將一顆真心剖白洗凈,小心翼翼地捧在你面前,你卻不允我碰。你自己說,這可不可笑? 沈飛云手上戴著鐐銬,身上這套衣物無法除去。 莫聽風說話的時候,他打定主意當做耳旁風,因此兀自處理濕透的外袍,末了輕淺一問:所以? 倘若換個人,話都說得這般漂亮、明確,結果得到這樣一句輕飄飄的問話,恐怕都會失望透頂,可莫聽風卻像得到一絲無謂的甜蜜,奇異地勾起嘴角。 我想知道沈飛云無法脫掉衣物,索性直接撕裂,你是如何知道,蘇浪輕薄我后,無言面對我? 他總覺得,那日蘇浪不辭而別,另有隱情,或許是為了拿到一點金的子母蠱。畢竟他不認為蘇浪愛慕自己,相反,兩人情/事再激烈,他也視作解蠱的必由。 他早已言明,自己鮮血含毒,能夠壓制一點金的毒性,只需割腕合掌便可解蠱。奈何蘇浪不信,非要以身取蠱。 這是他想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得出的答案,至于蘇浪無顏面對自己,因此落荒而逃,他不信,蘇浪還不至于這般狼狽懦弱。 沈飛云轉過身,目光掃過莫聽風,細細打量。 莫聽風背對他,拿起屏風上掛著的素衣,一邊穿衣,一邊回道: 蘇浪在我手中,我要取得一點金,自然將他得到一點金過程拷問得一清二楚。他可是為了少受些皮rou之苦,轉眼就將你賣得一干二凈,可憐你還對他這般情深義重 說到此處,他停頓片刻,轉頭沖沈飛云燦然一笑,不知為何,只見得沈飛云面色沉沉,好似風雨欲來,眼中滿是震驚。 怎么?莫聽風皺起眉頭,輕聲問。 難道蘇浪真的如此重要,他隨口謅了一句,便引得對方恨意重重。 他見沈飛云沒有反應,思量片刻,冷硬道:所以這是他自己說的,他對你做了無可挽回的錯事,無顏面對你,不是我杜撰詆毀他。 你不是問過我,為何對你一見鐘情。因為我聽了蘇浪的話,心想世上還有這樣的呆子,若是能鐘情于我,我定珍重,絕不辜負。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沈飛云冷冷道。 他非但沒有被說服,反而氣勢越發驚人,斂眸肅色,款步朝莫聽風走來。 莫聽風穿好素衣,取下另一件中衣,轉身道:我清楚得很。 沈飛云走到身前,忽地嗤笑一聲,低頭湊到他耳邊,低低求道:解開我的xue道。 不可。莫聽風搖頭拒絕。 你解開,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關于蘇浪的。沈飛云漫不經心地誘哄道。 莫聽風心中一跳,正是這樣的嗓音與態度,散漫、淡然、慵懶,將世間萬物排除在心間的傲慢。 他明知不應如此,卻不由自主地抬手,替沈飛云解開xue道。 莫聽風問:什么秘密? 騙你的。沈飛云冷冷一笑,蘇浪的秘密沒有,我的秘密倒是不少,我可以告訴你。第一,玉楓樓是我大姐的店,伙計是我家的人,你千不該、萬不該,選在那里找我。 莫聽風猛地抬頭,吃驚道:你不是許清韻抱來的孤兒么?玉楓樓可是沈 沈字一出,他終于回過味來,霎時間閉嘴,噤聲不語。 這也是蘇浪同你說的?沈飛云全無笑意,眼中盡是失望,許清韻逢人便說我是孤兒,也不算說謊,不過只對了一半。這是第一個秘密。 說到這里,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繼續:第二,有時候不要太自信,說不定別人,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 這一句話意味深長,饒是莫聽風沒有聽懂,都暗自心驚。 最后一個秘密 沈飛云慢慢開口,說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忽然發難,一把將莫聽風按在屏風上。 莫聽風被他幾句話打亂心神,正等待下一句,不料被人欺身壓住。 蜀錦屏風倒在地上,兩人齊齊倒在屏風上。 別動!沈飛云早已運起鎖鏈,緊緊纏繞在莫聽風的脖頸上。他見莫聽風果然聽話,沒有輕舉妄動,便將人翻了個身,撩起對方剛打理整齊的一襲素衣。 隱秘的一粒紅痣,長在蘇浪自己也瞧不見的地方。 沈飛云搖了搖頭,淡淡道:天意如此蘇浪 蘇浪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顫,想要回頭看,卻被告誡:別動,再動你的腦袋就要易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