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宋榕檀剛準備抬起的手忽然僵住。 什么他干澀道。 方淮看著他,眼神中的情緒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勉強、或是開玩笑的意思。 剛剛逗你的。方淮說。 成年人之間,大家又都喝了酒沒什么吧。 他半晌沒有等到宋榕檀的回應,帶了些疑惑問:你介意? 那是我宋榕檀頓了一下,才咬牙道,那是我的初吻。 方淮聞言,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那我也沒有辦法。 宋榕檀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去,也進不來。 但他不得不承認,方淮說的對。 他有什么辦法呢?畢竟昨天他印象很深 他抓著方淮的手腕按在他頭頂的草坪上。 忽然他意識到什么,猛地瞪大眼睛。 淮哥那,昨天那個不不不是你的初吻嗎? 方淮安靜地看著他,問:你希望得到什么樣的回答? 宋榕檀一梗。 他答不出來。 方淮為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他把手里的鋼筆放在桌面上,指尖輕輕撥了一下,它便緩緩旋轉起來。 花紋漂亮的筆就這樣一路打著轉,滾到了宋榕檀手邊。 冠軍禮物。方淮道,今天新買的。 如果放在平時,宋榕檀大概會很想問:這鋼筆,是獨獨我有,還是比巴卜他們都有? 但現在整個人懵著大約也還有宿醉的緣故。 只有你有。方淮替他答了。 然而還沒等宋榕檀亮一下眼神,方淮便又接了一句。 因為只有你練字吧。 宋榕檀稀里糊涂地嗯了一聲。 他拿起筆便揣到了兜里,沒在這里細看。 果然下一秒,方淮便下了逐客令:回去休息吧,今天訓練取消。明天恢復正常。 宋榕檀低低地嗯了一下。 方淮忽然叫住他,遞給他一管藥膏:嘴上,擦一擦。 宋榕檀的眼神下意識就又瞟到了方淮唇角那個像痣一樣的傷疤上。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方淮又不要他負責。 什么?方淮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宋榕檀在為什么而道歉,微微挑眉道,不要亂認錯。 宋榕檀心跳幾乎停跳。 不是他咬的,難道是別人咬的?? 我自己磕的。方淮道,見宋榕檀遲遲不伸手接藥膏,便抬手扔給了他。 藥膏在半空中劃出一個不標準的拋物線,同樣并不精準地砸在了宋榕檀頭上。 宋榕檀恍然回神,手忙腳亂地伸手從頭頂接住滑落的藥膏。 他還想開口說什么,卻被方淮抬手制止,就這么一步三回頭地被趕出了教練辦公室的門。 他連關門的聲音都帶著黏黏糊糊的不舍。 關門的聲音響起之后,方淮忽然松了口氣一般,呼吸聲霎時重了起來,他靠回椅背上,閉了閉眼。 他緊咬著牙關,卻還是沒能繼續克制住攀上耳后的充血的紅。 宋榕檀 是傻逼嗎。 方淮生平很少罵人,尤其是在做職業選手后,每筆錢在他手上都是還沒捂熱就又流了出去。 他不罵人,一是因為怕罰款,卻也是因為他很少有克制不住想要罵人的欲|望。 尤其是近兩年做了教練之后,在事業上幾乎沒什么不順心的事,其他方面方淮自己也是得過且過的態度,自然活成了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然而今年在RTG,宋榕檀讓他破了兩次罵人的戒。 一次他還帶著些調笑的意思。 這次完全就是惱羞成怒了。 只是方淮不愿意深想這么多,罵了就是罵了,難道還要挑時間不成? 他想起宋榕檀落在他嘴唇上的那個眼神。 顯然是好好地、努力地克制過了的,方淮清楚,可他卻還是從里面看到了一些昨晚的影子。 方淮剛剛沒有說謊,自己唇上的傷口確實不是宋榕檀弄的,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反而宋榕檀嘴上那道是他 方淮忽然睜開眼睛,晃了晃頭,試圖通過這種方法將大腦里揮之不去的昏沉曖|昧的畫面擺脫出去。 他忽然很羨慕宋榕檀這種喝酒斷片的體質。 在今天見宋榕檀之前,方淮幾乎是職業習慣地,在心里列出了宋榕檀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分別做了應對方式的戰術。 實在是醉酒失憶過于不可控,否則他也不會需要通過這種方法來掌握主動權。 雖然如此,但方淮還是決定,以后不再讓宋榕檀碰酒。 不過今天這一出之后宋榕檀本人應該也會對酒產生一些排斥或者畏懼吧。 喝酒斷片的人,還是少喝的好。 容易被騙。 方淮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昨晚確實在酒意驅使之下問了那句話。 他問宋榕檀,喜歡我嗎? 他們的動作讓宋榕檀只能含混著聲音。 但卻搖了搖頭。 緊接著松開交纏的唇|舌,宋榕檀笑起來,像是醉了,又像是真的清醒。 方淮微微別過頭喘|息著,他原本并沒有怎么用心去聽宋榕檀的回復,他知道,宋榕檀不可能說出別的話。 你說的不能說喜歡。 方淮微怔,然后他卻聽到了極輕的一聲,近乎嘆息的話,灼熱的呼吸和酒香,帶著那句話一起闖進他心底從未敞開過的地方。 我愛你啊。 回到寢室后,宋榕檀坐在桌邊,仔細端詳起自己手里這支筆。 這個繁復的花紋,跟其他送給男士的筆相比起來,簡直像是一個是霸道總裁,一個是毛頭小子大學生。 說是大學生都算抬舉了。 筆身上點綴著凸刻的星星和月亮,甚至是弧度圓潤的卡通版。 筆蓋上則是凹刻了一個太陽幼兒園小朋友簡筆畫畫出來的那樣。 宋榕檀有些不理解方淮為什么會選這支筆。 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在小學邊的小賣部買的。 但不影響他喜歡。 他喜歡月亮。 嘴角輕輕抬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忘掉在教練辦公室的那些事情他察覺到自己的思考方式還殘留著酒精的影響。 這些事還是等清醒之后再考慮的好。 宋榕檀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好一會兒這支筆,才拔開筆蓋,隨便從旁邊拉過自己的訓練筆記,落筆。 一行極漂亮的文字出現在紙面上,和他平時在方淮面前裝出來的狂草判若兩人。 雖然筆長得幼稚,但書寫卻極為順滑。 宋榕檀笑了一下。 這筆只有他有,淮哥知道他練字呢! 忽然手邊的手機震動,宋榕檀拿過來,發現是方淮的消息。 [Square:拿了筆,以后就好好寫字。] [Square:你訓練筆記扉頁上的字很好看。] 宋榕檀笑意一僵。 訓練筆記扉頁。 上面是他剛高中畢業時的字跡,幾乎和他給方淮小星星時 完全一致。 他忙亂地抓起手機,奪門而出。 耳邊風聲陣陣,他心跳在情緒和運動的雙重驅使下幾乎要蹦出胸口。 什么意思 他看到了嗎 他知道了嗎? 他差點在半路被絆倒,一路近乎跌跌撞撞地跑回訓練樓,猛地推開教練辦公室虛掩著的門。 里面,方淮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反而是另一邊桌子后,坐著被他嚇到的副教練。 淮哥人呢!宋榕檀抓著門框的手幾乎繃出青筋,他急促地喘息著,卻又竭力壓抑著聲音,等待副教練的回復。 方教練?他出門了,剛走不久你要找他? * 作者有話要說: 第71章 直到晚飯之后, 天色完全黑下來,方淮才回到RTG。 奪冠后RTG放假一天,大鐘去陪女朋友了, 基地只剩下一幫單身狗。 方淮站在一樓,都能聽到從二樓訓練室傳來的比巴卜和小光頭此起彼伏的尖叫大概是在玩恐怖游戲。 昨晚吃飯的時候比巴卜還熱情邀請他一起聯機, 但方淮沒什么興趣。 恐怖游戲會刺激人的腎上腺素分泌,也能幫助釋放一些潛藏于潛意識中的壓力,例如賽期壓得大家喘不過氣的訓練。 然而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對方淮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不需要這些釋放。 方淮沿著樓梯拾階而上,他剛走過一個拐角, 訓練室里又爆發出一陣大喊。 啊啊啊救命??! 像是應和著那聲尖叫, 方淮視線里驟然出現了一團黑影,他被比巴卜渲染出來的氛圍帶得一驚。 教練辦公室門口,蹲著一個小山般的身影。 方淮冷靜下來細看, 才發現那人一頭金發松散地抓了個小揪在腦后, 甚至皮筋還是他有些熟悉的樣式。 是宋榕檀。 那個幼稚可愛的小太陽圖案的皮筋,還是方淮給他買的。 方淮無聲地笑了一下,走過去, 卻一言不發地繞過了蹲成一個團的宋榕檀, 伸手搭上辦公室的門把手。 淮哥低低弱弱的聲音毫無底氣地響起,像是流浪動物虛弱的嗚咽。 方淮聞聲低頭看過去。 蹲著的人卻依然沒有抬頭, 只是把雙臂高高舉起來, 手上近乎恭謹地捏著一張折起來的信紙。 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字《道歉信》。 方淮微微抬眉。 上面的字跡漂亮瀟灑,和宋榕檀往常的狂草字體判若兩人。倒是與阿圓小星星的字跡一樣了。 想來這才是宋榕檀原本平時常用的字體。 只是方淮沒想到, 宋榕檀會用這種方法向他坦白。 頭抬起來。沉默了片刻,方淮道。 宋榕檀深深把頭埋在胸前, 頭頂發旋在方淮眼底下搖晃, 做了個拒絕的姿態, 然后又把信往前遞了遞。 方淮忍住心底的笑意,伸手將那封信從宋榕檀手中抽出來。 然后把信夾在兩指之間,探出去,指尖帶著信紙輕擺,用微涼的信紙在宋榕檀下巴上挑了一下。 信紙強度有限,落在皮膚上根本沒有什么力度,但宋榕檀卻還是順著抬起了頭。 方淮微微蹙眉。 宋榕檀略長的劉海散亂在眼前,發絲之下卻遮不住他帶了點紅意的眼眶。 對不起。他啞著聲音說。 你不問我是什么時候發現的?方淮淡淡道。 宋榕檀搖頭。 如果我說從一開始就知道呢。方淮繼續開口。 如果他真的一開始就知道,那宋榕檀的所有欺騙其實就都不算成立了他只不過是被方淮玩弄得團團轉了而已。 那他大可以收回自己這份道歉信。 然而宋榕檀還是搖頭。 錯了就是錯了。他說。 方淮把道歉信收了起來。 你不看嗎宋榕檀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方淮垂眸看著他:我要聽你親口說。 宋榕檀毫不猶豫就準備開口。 他那封信打過五版腹稿,三次草稿,謄抄的時候又重寫了兩遍。 讓他倒背出來都不是問題。 然而方淮開口打斷:我只聽三句話。 宋榕檀怔怔地看著他。 方淮微微抬眉:難道我要在這里聽你背課文? 我不是你的語文老師,也對你作文寫得好不好沒有興趣。 需要給你兩分鐘時間么? 有風吹過兩人之間,方淮垂在手邊的鑰匙和玻璃管掛墜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用。宋榕檀動了動喉結,沒有絲毫猶豫。 方淮退了半步,向后靠在了門上,做出傾聽的姿態。 對不起,一直以來沒有和你坦白身份。 在游戲里跟你說過的,關于感情的話都沒有騙你。 現在我接受你的任何懲罰和處理。 聽著他的話,方淮瞇了瞇眼。 你說的處理是可以接受任何方式的處置嗎?他問。指尖夾著信紙輕輕在自己掌心隨意地拍著。 可以。宋榕檀道。 他忽然猛地起身靠近方淮,眼底的情緒再無任何掩飾和忍耐,像是火山噴發前能將周圍任何水汽都蒸干的侵略感。 只除了一個 如果你要趕我走,那我不接受。 方淮靠在墻上,眼前不足二十公分外就是宋榕檀的唇,一張一合,上面還帶著自己咬出來的傷口。 他輕笑:你是RTG的股東,我只是個教練,還能趕得走你? 你會一直留在RTG嗎?宋榕檀問。 然后意料之中地,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宋榕檀抿唇:我知道你不會。尤其是在我這件事之后 方淮不動聲色。 宋榕檀道:你會走,但我也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