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他向我告白,但我拒絕了他的告白。 宋榕檀整個人懵了。 你不是喜歡那個人嗎?宋榕檀茫然地問。 對,我喜歡他。方淮忽然回頭看他,所以你想聽嗎? 再次從方淮口中聽到他對別人肯定的愛意,宋榕檀只覺得自己心頭在滴血,卻還是近乎自虐地點了點頭。 月光沒有落在宋榕檀的身上,他整個人藏匿在行道樹的陰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宋榕檀覺得心底像是有什么陷入沼澤中的情緒的種子,在方淮一句接一句的、滿懷愛意的話里,悄然滋長起來。 既然方淮的心上人已經被他拒絕的話,其實從某種方面來說,對自己也是最好的情況。 最起碼他還有機會。 總比已經在一起得好。 方淮總是這樣,像釣餌一樣,一次次把希望送到他眼前,又抽離回去。 可偏偏,他每次都還是在期待下一次下餌。 方淮看著他,笑意里染上微涼的月色。 他叫阿圓,是我的網友。 宋榕檀手上拎著的打包飯菜脫手掉在地上,砸得稀爛。 * 作者有話要說: 氣鼓鼓狗:誰我提刀去殺 還是狗:哦是我啊。 淮哥平靜:刀磨好了,請? ==== 有二更,12點。 第68章 這是方淮第一次在宋榕檀面前詳細地談起過往的事, 言辭之間卻只在表達對另一個人的感念。 或者,說是另一個人也并不確切,那明明就是宋榕檀自己。 明明應該是屬于他自己的、得之不易的愛意, 此刻卻和[阿圓]的名字一樣,像一個無人認領的名牌被丟棄在這里。 宋榕檀好幾次試圖張嘴, 卻都沒能說出話來。 兩人之間罕見地角色對調,回去的路上,反倒是方淮不緊不慢地說著話。 在我情緒最不穩定的那段時間,我第一次拆開了他寄給我的星星。方淮道, 方隊平時也很忙, 沒什么時間和我說話。 他在星星里寫的那些,就像是有個人在身邊絮絮叨叨一樣都是些瑣碎小事。 有人跨越距離和時間,無聲地陪了我兩年。方淮一邊說著, 一邊不著痕跡地去看宋榕檀的表情。 其實早在RTG春季賽后旅游的時候, 他就準備好把這些告訴宋榕檀了。 但宋榕檀那時候沒接話。 時隔幾個月再說出口,方淮卻已經完全沒有了當時的低落感。 會這樣說,更多的大概還是想看看宋榕檀的反應。 宋榕檀此刻背對著他蹲在地上, 眼神木木地落在地上的飯菜上。 他他對你很重要嗎?宋榕檀開口問他, 聲音悶悶的。 方淮道:很重要。 頓了一下他又開口:這一點,我記得之前聚餐的時候也和你們聊到過。 我很少跟人聊起以前的事。 所以你最好反思一下, 為什么我會跟你說, 而不是跟別人。 宋榕檀大腦顯然還沒有清醒到能讀出方淮言外之意的程度,聞言只是勉強地笑了一下:那是我們的榮幸了。 微微瞇眼, 方淮繼續道:阿圓給了我很大的支撐。我沒什么親人,雖然沒見過他, 但我確實把他看得很重。 但你們現在沒有聯系了宋榕檀磕磕絆絆道。 方淮淡淡看著他, 語氣適時地表現出一絲驚訝:你怎么知道? 宋榕檀大腦停轉一秒, 然后像是火車更換了軌道一般,暈暈乎乎地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我、我猜的啊。半晌,他解釋,然后又帶著些期冀問,你真的那么喜歡他嗎? 方淮開口,眼神卻落在宋榕檀迎著光的側臉上。 誰會拒絕太陽呢? 嗯。他先是發出一個語氣詞,后又稍顯單薄,接道,應該是很喜歡吧。 可他只是你的網友。宋榕檀捻了捻藏在衣兜里的指尖,你還沒見過他,就這么喜歡他了嗎? 方淮頓了一下。 他瞇了瞇眼睛,忽然覺得宋榕檀的語氣似乎有些在享受這樣的對話? 宋榕檀的眉頭微微皺著,眼底卻有光,雜糅在一起,竟顯出一種痛苦與快樂交織的復雜感。 方淮當然知道他在為什么而皺眉。 剛才他說話的時候,好幾次看見宋榕檀張嘴,欲言又止,眼看著就快要克服心理障礙說出來了,方淮就會開口,用新的話題把它堵回去。 他給過宋榕檀坦白的機會,不止一次。 但既然他不想說,那以后也別再說了。 想起自己接連幾次的暗示都被宋榕檀遮掩了過去,方淮垂眸,半晌才開口道。 喜歡的事,誰說得清楚。 緊接著,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宋榕檀偷笑了一下。 方淮有那么一瞬間,簡直想抬手狠狠拍到他后腦勺上,讓他清醒一下。 轉而又想到,即便是宋榕檀現在偷笑又怎么樣呢? 他一天不敢坦白,就一天只能在這里偷笑罷了。 宋榕檀忽然抬頭,繼續問:你既然這么喜歡他,為什么不跟他說?他都跟你告白了你為什么還要拒絕他? 方淮微微抬眉,心里臨時編出來的答案差點把自己也逗笑。 他偏過頭去遮住自己已經有些繃不住的表情,開口依然用平靜的語氣道。 因為我不能接受網戀。 ???宋榕檀有一瞬間愣在那里。 方淮管理好表情后回頭,自上而下的俯視著他,神情里帶了些微微的不敢置信,就像是看到一個單純到會被騙術騙到傾家蕩產的傻子。 Ring,你不會相信網戀吧? 這我宋榕檀張了張嘴,卻吐不出哪怕一句完整的話。 他向來自洽的邏輯,仿佛被突然崩斷了其中的一環。 是啊,他單單知道方淮喜歡乖的當時之所以能和還是高中生的自己玩得很好,也是因為自己乖、聲音可愛。 而兩年后再遇見方淮,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刺頭的形狀,刺頭的名聲在TETD職業圈,和他單人賽人頭王的名聲一樣響亮。 當時的狀況,就像是有兩條路擺在宋榕檀面前,一條是蜿蜒的山路,一條是傾斜向上的筆直近路。 他理所當然地選了抄近路直接用已經乖巧到根深蒂固的角色。 畢竟術業有專攻。 可他竟然完全沒有考慮到方淮接不接受網戀的情況。 他把近路走到頭,卻發現前方只剩下萬丈懸崖。 但但那種時候他怎么來得及把自己刺頭的真實形象轉變成乖小孩??? 還有他到底喜不喜歡乖的? 宋榕檀蹲在地上,酒精使他的大腦運轉變緩,思維方向也變得奇怪起來,他整個人幾乎大腦宕機。 你為什么不能接受網戀?宋榕檀整理了許久的思緒,才勉強說出一句話,我是覺得這個只是大家認識的一種方式吧大概 他低垂著頭,頭頂的發旋像一個小太陽一樣,正落在方淮眼底。 看了幾秒,方淮還是沒忍住伸手,動作很輕地戳了一下。 他發誓自己根本沒有用力,可宋榕檀卻還是一個踉蹌,差點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力道推倒,坐到沾了菜湯的石板路上。 腿蹲麻了?方淮有些哭笑不得。 沒事兒,我還能蹲宋榕檀道,你說你的,我蹲著舒服。 他怕站起來以后,自己被方淮看著,表情就繃不住了。 剛才被方淮戳過的地方像是打開了他的某個開關。觸電般酥麻感自頭頂蔓延流淌至四肢,他非常沒出息地腳腕一軟。 方淮指尖微涼,宋榕檀卻覺得自己的頭頂像是電路短路,燙到幾乎要冒出煙來。 于是他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殊不知自己的動作落在方淮眼底,和犯了錯蹲在墻角的大型犬一模一樣。 方淮頗有興致地微微挑眉,抿唇思索了一番,問。 你相信網戀嗎? 我宋榕檀也不好說自己信不信了。 畢竟他喜歡上方淮,并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網戀。 方淮也沒想等到什么有條理的答案,能從這個被酒熏得懵懂的人的嘴里說出來。 網戀的結果大多是什么網上很多,你應該是知道的吧。他平淡道。 宋榕檀猶猶豫豫地思索了一會兒,乖巧回答:見光死? 方淮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雖然不是顏控,但也要對感情負責,如果他真的丑的話方淮說著,停頓了一下。 他看見宋榕檀急不可耐地抬起頭來。 抑制住心底的笑意,方淮接著說:那我可能沒有辦法接受太丑的。 那萬一他好看呢?!宋榕檀開口匆匆道,他甚至揪了揪自己的臉皮,如果他長得像我這樣呢? 在酒精的驅使下,他根本沒有控制力度,松手時那片皮膚明顯比其他地方更紅了幾分。 位置還恰好在幼兒園小朋友表演節目化妝時,那兩坨大紅臉蛋的位置。 方淮抬了一下頭,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可在宋榕檀的角度,他就是抬頭落寞地看著月亮,語氣里全是悵然的輕嘆。 是你自己說的,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 我沒宋榕檀剛否認到一半,卻真的從混沌的記憶里翻出了他說這段話的樣子。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如果有時光機,他一定會穿越到說出這句話的自己身邊,然后瘋狂地給那個宋榕檀啪啪掌嘴。 不對他不如穿越到幾個月前的好!就是有決定用馬甲號吸引方淮注意的時候然后直接進行一個爆馬??! 不不不,或許再往前推一點直接推到他還在上高中的時候! 他高中的時候也是校草啊,而且比現在更青春洋溢。方淮肯定會喜歡的吧。 那樣的話,說不定他的第一次告白都不會失敗。 說不定他已經談上戀愛了 說不定還能一起和方淮在RTG打比賽拿冠軍 說不定還能同、同居! 如果領養一只狗,到現在,狗肯定都會打醬油了! 宋榕檀越想越難過,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了自己隊服外套的拉鏈。 咯吱咯吱的磨牙聲傳到方淮耳朵里,他低頭,神情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宋榕檀已經被酒精和上涌的委屈沖昏了頭腦。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極度遲鈍地開口:我在想哆啦A夢。 方淮:? 要不還是算了吧。 不要跟小學生談戀愛的好。 有那么一瞬間,方淮心里生出了一股退縮的意思。 等一下淮哥??!忽然,宋榕檀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一般,猛地抬頭。 只是他的動作太快,讓原本就不太能平衡的整個身體重心不穩,一個踉蹌。 方淮眼疾手快地伸腿,攔在了他后背,才沒有讓他坐倒在地上。 宋榕檀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背后靠著的是什么,他只是抬著頭,眼神亮晶晶地看著方淮。 方淮神色不動。他總覺得宋榕檀這個傻乎乎的狀態,說不出什么他想聽的話。 但他也不介意聽一聽宋榕檀的廢話。 宋榕檀巴巴地看著他:淮哥,你剛剛的意思是你喜歡我這張臉嗎? 如果你的網友也長了我這樣的一張臉,你就會和他在一起嗎? 果然。 方淮在心底搖了搖頭,卻依然帶著些笑意。 就像是抬頭看向原本漆黑一片的夜空,總會不停地發現一些偷偷閃爍的星星一般,宋榕檀也總是會說出一些讓他意想不到的話。 他用無數顆星星,把方淮單調乏味的夜幕,裝點成一串閃爍不歇的星河。 甚至還會在末端勾起尾巴,圈出一個只有宋榕檀才畫得出的、小愛心的形狀。 方淮低下頭,看著他眼底澄靜的期待神色,原本想要多吊他一些時日的心思,像是被春風拂過一般無聲消融了。 他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速度催促著什么,他喉結輕顫,聲音幾乎消散在風里。 宋榕檀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有風把宋榕檀一頭金毛吹得凌亂,有一撮幾乎要戳到他眼睛里。宋榕檀像只剛洗了澡的大狗,懶洋洋卻又極有力地甩了甩頭,把那一撮礙事的、擋住他看向方淮的頭發搖到了一邊。 這個動作落在方淮眼里,仿佛就在說[不是]。 我好像真的醉了。宋榕檀道,我頭有點暈。 方淮喉結微微滾動,他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開口,語氣近乎引誘。 那你有什么平時不敢說的話,現在可以借著酒說出來。 方淮此刻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成了下意識脫口而出的東西,原本已經筑好的心理底線一退再退。 幾分鐘前還信誓旦旦的心想著[之前給你機會不說,以后也別再想有機會坦白了]的人,現在卻又開始重蹈覆轍。 方淮有些懊惱,卻又無可奈何。 他第一次知道,退讓這種情緒也可能是帶著笑的。 或許喜歡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 這種在灰色地帶游移的感覺,讓他有些新奇,并一發不可收拾地沉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