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在宋榕檀問他平時有沒有什么愛好, 想要請他一起看歌劇的時候。 又或者是在他發現宋榕檀刻在眼鏡腿里的那兩行字的時候。 他早該發現的。 [Touch me Trust me],《歌劇魅影》里的唱段。 阿圓在星星上提到自己有一部很喜歡的音樂劇,某天英語課的時候,老師放了片段, 卻斷在了這句之前。 然后他說, 自己下意識站起來接了這句話。 當時英語老師覺得他是在故意上課搗亂,讓他站到講臺上唱一段。阿圓在星星里說他唱得天上有地下無,把全班都震懾住了。 宋榕檀也說他喜歡音樂劇, 方淮當時確實有一瞬想到了阿圓, 但緊接著宋榕檀就不好意思地說,他唱歌五音不全。 方淮那天生病,燒得昏昏沉沉, 也就沒有多想。 阿圓星星里那句話, 方淮后來查到出自《歌劇魅影》,卻也沒有機會看過。直到兩年后的某天, 他漫步在英國街頭, 路過倫敦西區的劇院,看到了宣傳圖上《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的字樣。 他在畫報前佇立了許久, 才決定去售票口問一下座位,卻被告知票已經售罄了。 方淮當時微愣了一下, 心里彌漫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像是失望, 又像是有些空落。 明明不是他一定要看的東西,卻恰好在他剛想伸手的時候溜出指縫。 他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嘆了口氣,準備轉身離開,一個亞洲面孔的青年卻叫住了他。 請問需要票嗎?對方開口就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方淮剛要開口拒絕,對方忽然看了他兩秒,用中文說道:你是中國人嗎? 他停下了離開的腳步:是的。 對方見他雖然回復了但還是語氣冷淡,倒也沒說什么,只是把自己的票遞到他眼前:我不是黃牛,就是家里人來看劇買了票,結果我弟那個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就空下一張票,你也是中國人的話直接送你吧,算是緣分。 方淮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但還是把錢付給了他。他進去跟著青年落座后,看到了兩個和青年長相相似的中年夫婦,大約是青年的父母。 兩人禮貌溫和地向他點頭,然后便小聲的討論起自己的事。兩人舉手投足間的情誼幾乎要溢出來,方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青年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抱歉,家父家母他們感情比較深厚 方淮搖了搖頭表示并不介意:他們很幸福,你也是。 青年輕笑了一下,剛想說什么卻被手機上的一個電話打斷。 臭小子死哪去了? 又去找你的白月光!你找得到嗎?你人家見你嗎?人家都不認識你! 沒找到?沒找到,活該。 回來干什么?沒有你的票了,我賣給別人了。你自己找個地方玩泥巴去吧 方淮猜測到和他通話的大約就是他口中的那個弟弟,青年話里雖然一直罵著弟弟,但語氣中的親昵卻怎么也遮掩不住。 大約只有親人之間,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嬉笑怒罵吧。 青年剛掛了電話,劇場里的燈便漸暗了下來。 劇目開演。 那是他人生中看的第一場音樂劇,也是最后一場單純是因為忙。 劇目的臺詞他已經記不太清,只是因為曾經在阿圓的星星上看到過幾句,所以才殘留在一些在腦海里。 例如他今天在宋榕檀筆記本上看到的那句。 [Ever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 ,that\'s all I ask of you.] 而宋榕檀刻在鏡框上的[Trust me, touch me]也是其中的一句。 方淮輕輕嘆了一口氣。 淮 電話那頭宋榕檀有些期期艾艾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一時間方淮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對面到底是Ring還是阿圓。 打電話有事嗎?他開口還是往常平淡的語氣,沒有回答宋榕檀那句還生不生氣。 他現在沒有辦法平復心情去思考這個問題。 宋榕檀聽到他這樣的語氣,便猜到肯定又是自己多想了,原本加快了速度的心臟也漸漸冷寂了下來。 他本來想開口稍微哭訴一下自己傷口疼,現在也歇了這個心思。 如果對方本來就不愿意真心實意的心疼他,那他做再多的表演也不過是道德綁架罷了。 雖然在商場的時候方淮把他劈頭蓋臉的罵成那樣,但如果問現在誰心里最難受,肯定還是方淮。 畢竟宋榕檀是因為他而受傷的,并且很可能因此錯過接下來的一兩場比賽。 宋榕檀知道方淮會關心他,但這不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責任或者其他的什么給出的彌補罷了。 方淮等了半晌,電話對面的人遲遲沒有下文,方淮便開口:你的訓練筆記要拿嗎? 宋榕檀像是被驟然驚醒,迭聲道:不拿不拿,不用拿這個 他語氣慌張,方淮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你當然不會拿,藏了這么久,怎么可能希望我看到這句話。 他覺得宋榕檀這個人實在是精明里透著傻氣。 既然不愿意讓他知道,干脆把扉頁撕掉不就行了?卻還是要讓它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埋在這里。 現在它不小心炸了,方淮倒想看看宋榕檀打算如何收場。 他和宋榕檀說話的時候,一直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佯裝什么都沒看見過的樣子。 還有事嗎?他微微的有些失去了耐心。 宋榕檀自己都忘記這通電話到底是要打來干什么了。 那你回來注意安全。 方淮干脆地掛了他的電話。 方淮把手機丟在筆記本上,看著兩個相似的字體又被擺在了一起,讓他心頭躥起一股無名的火。 他只覺得,自己決定跟阿圓坦白的時候內心那些反復的掙扎,都成了笑話一般。 那天在夜宵時他說阿圓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這話沒有半分的作假。 如果不是宋榕檀的出現,他或許可能真的會在未來的某天,答應阿圓的告白也說不定。 在方淮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的心頭像是籠罩著揮之不去的黑夜,而阿圓和他的星星就成為了那塊夜幕中不停閃爍的光。 或許微小,但確實時刻都陪伴著他。 即便是現在已經走出了極夜,方淮也依然不想放手那片星空。 可他又遇見了他的太陽。 在發現自己喜歡宋榕檀之后,方淮的第一反應就是要給阿圓一個交代。 這個念頭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更何況是在阿圓已經隱隱表現出,他對自己還有戀人的喜歡之后。 真正下定決心,還是在他和宋榕檀去Circle電競館半夜買盲盒的時候。 金發的青年奔跑在夜風里,牽著他的手腕,自己仿佛也變成了風,推動著方淮和他一起在夜色中一往無前地奔行。 他回頭看他時眼底的光實在太亮,亮到一個曾經被囚禁在極夜里的人,會想要永遠地沐浴在這片陽光下。 所以他必須為此放棄他的星空。 方淮知道自己是一個下定決心,就不會再做改變的人。猶豫和遲疑只會讓這段痛苦變得更加磨人,所以他當晚就快刀斬亂麻地向阿圓坦白。 可就在他因為失去星空而恍惚的時候,現在一個聲音告訴他,你可以擁有完整的晝夜。 方淮無法否認,自己內心的第一反應是無法抑制的欣喜。 轉而到來的就是被蒙在鼓里的憤怒了。 他替宋榕檀合上桌上的訓練筆記,再用一支筆把封面壓住,喝了那杯已經放成常溫的米糊,拿著收拾好的東西啟程去醫院。 宋榕檀已經被安置在了一間單人病房里,床邊嘰嘰喳喳地圍了一幫人。 方淮剛進門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屋子。 這里像是臨終老人和他的孝子賢孫們的告別現場。 病房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響起來的時候,宋榕檀就伸手想要撥開擋在他面前的比巴卜。 他探頭探腦地從人群縫隙里看到了方淮的臉,他沒有給他半個眼神,眸中情緒依然和往常一樣平靜,毫無波瀾。 不早了,都回去吧。方淮道。 宋榕檀心里一陣委屈。 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讓人和他聊聊天。 我們在商量要不要晚上找個人留下來陪床。大鐘道,不然我覺得 大鐘看了看宋榕檀,欲言又止。 他沒說出來,但大家都知道他要說什么。 刺頭怎么可能就這樣乖乖的躺在這里呢? 我來吧,你們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正常訓練。方淮道。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尤其是比巴卜,他看宋榕檀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好家伙,牛啊,這就是苦rou計嗎?!] 比巴卜忽然想起他在網上看到過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總結。 大概是他瀏覽各種CP超話過多,軟件有時會給他推薦一些并不是他應該看到的東西。 比如什么追妻火葬場文的常用套路。 [在一段關系馬上就要無法挽回的時候,一方把自己搞得很慘,進了醫院。另一方余情未了,就立刻心軟心疼,回心轉意] 比巴卜看了看躺在床上、因為下午的失血而有些嘴唇發白的宋榕檀,突兀地戰術后仰。 看不出來啊,你理論經驗竟然這么豐富。還能舉一反三的?! *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淮哥嘴上說著他很生氣,但還是會留下了陪我,他好愛我。 淮哥:想多了,獨處的時候比較方便我打人而已。 (bushi) (沒有這種劇情?。。?/br> 第58章 等到RTG眾人都紛紛起身回基地的時候, 已經是深夜了。病房里只剩下宋榕檀和方淮兩個,經常在訓練室比誰睡得更晚的熬夜選手,此刻并沒有什么困意。 方淮在窗邊收拾他那張陪護的床, 宋榕檀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偷偷看他。 好幾次他張開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總怕方淮又擺出那副不想跟你多聊的態度。 最后索性一拉被子,把頭裹進了被子里。 方淮回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床上的一個大被子蟲。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旋即又板起臉來, 再開口聲音平靜:今天謝謝你。 隔了許久, 被窩里才悶悶的傳出一聲:哦。 宋榕檀幾乎在被窩里憋紅了臉。 他又想起下午的時候,他本來很硬氣地想從方淮手里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卻因為被方淮突然喊了一聲大名,下意識又遞了回去。 速度真的非常的快。 快到尷尬當時都追不上他。 然而現在, 那股尷尬雖遲但到了。 他聽見方淮的聲音, 語氣依然很淡:下午罵你的事是我沖動了,抱歉。 宋榕檀猛地從被子里坐起來。 他頭發凌亂地貼在臉上,顯得整個人頹喪卻充滿攻擊性。 這是最后一次了。他的聲音低沉。 方淮愣了一下,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么? 宋榕檀沉聲道:最后一次讓你這么罵我, 我不反駁。 他話音落下后,方淮沉默了半分鐘都沒有回復, 兩人就在冷光中對視, 最后還是宋榕檀先敗下陣來,自暴自棄般重新躺回去, 閉上了眼睛。 然后把躲在被窩里的手攥得很緊。 宋榕檀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偶像劇里那種, 只為了完成劇情的工具人男二。 一直陪伴在主角身邊, 可現在一切為主角做的事, 都不過是為男主做嫁衣罷了。 反正主角也不會真的喜歡他。 越是這樣想,宋榕檀就越是悲從中來。 對主角百依百順的人,向來都沒有辦法走到最后。 男人不壞男人不愛!哪個偶像劇的男主角真的是那種乖巧溫柔體貼的類型? 沒有??! 男主都是刺頭!校霸! 宋榕檀握了握拳,決心改變。 就從不聽方淮的話開始。 他在被窩的黑暗中睜開眼睛,心里暗暗地想。 以后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鈕祜祿宋榕檀了。 而在他的被窩結界之外,方淮挑眉看了看重新變成被子蟲的家伙,有些無奈。 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好笑。 尤其是在把宋榕檀和阿圓這兩個身份結合在一起之后 他抿唇止住差點發出聲的笑意,開口不咸不淡地問:睡覺嗎? 宋榕檀聲音硬氣,幾乎答得毫不猶豫:不一起。 方淮關燈的手一頓。 你在說什么鬼話? 宋榕檀也反應過來自己一時嘴瓢說了什么出去,心里窒息,卻還是反應極快地探出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輕咳了一聲。 不一起看看下場比賽對手的錄像嗎? 他做出一副成熟隊長應該有的樣子即使在病中也依然心系隊伍比賽。 方淮看了他兩秒,注意到他臉頰邊上那一抹紅,不知是在被子里憋出來的,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有點可愛。 方淮走過去站到宋榕檀床邊。 宋榕檀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床。 單人病房的條件十分好,病床都是一米五的寬度,陪護床也有一米二,舒適性極佳。 而一米五這個寬度,躺下兩個成年人也是可以的。 等等他在想什么。 宋榕檀閉了閉眼睛,甩掉自己腦子里冒出來的那些想法,抬頭警覺道:你干嘛? 方淮瞇了瞇眼看著他,語氣平靜,眼神里卻人宋榕檀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你要我站著?他輕聲問。 宋榕檀啞然了一瞬,半晌才磕絆道:那那你去外面借個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