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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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之猛,差點讓金屬組件頭尾分離。終端啟動不過幾秒,但漫長得已讓夏恩瘋狂。他抖著雙腿,光屏剛剛亮起,便噼里啪啦地敲打鍵盤,亟不可待地調出定位系統。 一百多萬光年之外,同一時間,帝國上將挺直腰背坐在椅子里,正輕輕摩挲著無名指上的素色戒環。 他的側前方,起伏的曲面透明玻璃窗外,是一片廣闊蔥郁的森森綠海。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隨時會有暴雨來襲。海浪反復沖刷著黑色的巖石,岸邊的海鳥在低空徘徊飛旋,一聲聲空曠的鳥鳴像喪葬的哀歌,通過傳音系統,實時回蕩在雌蟲所處的建筑物內。 這是一處十分寬敞的空間。流線型的金屬墻錯落有致地將整片區域按功能劃分開來。勞埃德所在的等候區內,擺放的桌椅設計得非常簡潔,彼此保持著足夠隱私的距離。在暖黃色的燈帶照射下,富有科技感的同時又散發出讓蟲安心的穩定氣息。 穿著統一制服的蟲子們在這里走來走去,沒有蟲對坐在那里的蟲多看一眼。事實上,使用了容貌修改器的帝國上將在這里一點都不起眼。就連身上穿著方便檢查的輕薄長袍,也和其他蟲的一模一樣。 滴的一聲,他旁邊的自動門打開了。一只蟲走出來,引導著勞埃德前往道路盡頭的一間辦公室。 先生,應你的要求,我們進行了第三次確認檢查。瓦格納金坐在桌后,低頭查看著終端上的數據,用公式化的語調說道,結果并沒有什么不同。 非常遺憾。但我不得不向您宣告這個事實:前期治療的效果沒有達到預期。我們必須放棄這只蟲蛋。 這是申請表格,前幾天已經發給您了?,F在我希望你能仔細地再看一遍。確認無誤后,請在這里簽名。 勞埃德握起桌面的電子筆,半垂眼簾,異常的沉默。 瓦格納金見怪不怪。他關掉終端顯示屏,站起身來:我有事需要前行離開。你可以再看看這些條款。簽好之后,您交給我的助手就行。 摘除手術我會盡快預約安排。瓦格納金翻了下日程表,看向對面高大的雌蟲,三天以后怎么樣? 不能再提前了嗎? 啊,明天還有一個空位。只是你可以嗎?雄蟲挑挑眉,朝著等待簽署的文件抬了抬下巴,我以為你需要點時間。 越快越好,金醫生。雌蟲執筆,干脆利落地簽署下了自己的姓名。 洛特寧星。 便攜終端投出的光屏上,無數條淡藍色的數據正在飛快翻轉躍動,顯示著正在進行的搜索結果。 叮的一聲,數據停到了某個頁面。一個坐標維度出現在正中央。 夏恩靜靜地望著這個數字,幾秒后,他深吸了口氣,按下確定鍵。 坐標維度再次開始流動,在后臺數據庫中開始匹配結果。很快,不斷變換的字母殘影慢慢減速,輪廓一點一點清晰起來,最終匯成一行單詞。 那是一個地名。 夏恩幾個小時前才見過。 凱里星。 勞埃德此時此刻正在凱里星。而非瑞德哈特。 *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短小。但渣作者努力了嗚嗚嗚 最近更新可能都會晚一些,12點沒有18點可以來看,再沒有,就沒有了 更不了會評論說明 抱住你們 第104章 被推理出的真相 一切都有了解釋。 夏恩赴約前往巴蒂港前,曾經問過勞埃德的日程。那會雌蟲說要外出參加軍部會議。對此,洛奧斯特的小少爺見怪不怪。十次同樣的問題里,他會得到六七次這樣的答案。 澤維爾的信息和他發來的醫療檔案聯系在一起,暗示著什么顯而易見。夏恩那時那樣問,也是存了求證的目的。 幾個小時前,外出參加軍部會議平復了他的不安?,F在,夏恩克制不住開始懷疑,那些過往的回答里,到底有多少是真實,又有多少是刻意的謊言? 情感經驗十分貧瘠的人類夏恩,在商業上進退有度、目光卓絕,是人人稱羨又懼怕的夏家少主;但在親密關系上,他卻稚嫩天然的如一張白紙。他的幼弟夏明宇和男友賀斐炎,他們有幸得到過他赤誠的心,卻用拙劣的謊言和漏洞百出的陰謀,給它留下了累累傷痕和無盡殘痛。 腥甜的血味占據了所有的味蕾神經。夏恩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文字,憤恨狂怒如暴風狂卷,在他胸口肆虐叫囂。外泄的精神觸覺開始抖動,房間里的擺設漂浮搖晃,雄蟲的守護場向外擴散,明明該是溫和堅定的力量,此刻卻不詳且陰郁,讓蟲汗毛倒立、神經狂跳。 發生什么了?在外的里卡多猛地錘拍門扇,聲音焦急不安:小少爺,您沒事吧?!他等不到回復,又提高嗓門喊著:我要打開門了,請您規避 滾! 伴隨著一聲狠厲沙啞的低吼聲,有什么金屬物件重重砸來,震得安全屋內老舊的臥室門顫動了一下。之后,玻璃碎裂、織物撕扯、以及其他東西哐啷落地的聲響,在臥室內持續了好幾分鐘,才漸漸平息下去。 里卡多和身邊的護衛互看一眼。這時另一只雌蟲排查完情況過來了,他比了一切正常的手勢,三蟲用眼神交換了下意見,默默地朝后退了兩步。決定這個晚上不管再聽到什么,都要學著識趣一點。 看來上午的行動確實是失敗了。他需要給首領發消息匯報說明。 屋內,枕頭內的羽毛落滿金發雄蟲的背部和頭發。他一動不動地趴在一片狼藉的床鋪上,淺金色的羽睫在眼窩內卷翹而起,藍綠色的眼瞳盈滿脆弱和無助,和那充斥臥室、暴虐殘酷的精神力場截然不同。 一個事實的確立,可以帶來更多信息的關系。早在他真正消化掉勞埃德欺騙了他這個事實時,他那發達敏銳的思維已用超強的邏輯分析能力,將那些原本孤立的點一個一個串聯起來,組成了讓人無法反駁、無限接近事實的信息鏈。 要再問問他嗎?也許他有苦衷。 不用了。我理解他的決定。明白他的顧慮。弗朗茨弗朗茨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呢? 哈哈哈哈 想到這里,夏恩垂下眼簾,低笑出聲。他曾對勞埃德精神擬像里那段記憶有很多疑惑,而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呵,什么我們從沒有談過這件事我和他從頭到尾只是朋友。如果那層窗戶紙真的沒有捅破,那份立君申請哪里來的? 若這份感情真的只是雌蟲的單戀,出身高貴的赫德森萊斯利,明明擁有洛奧斯特大公的雌君之位,為什么還要借著各種機會,那般綿里藏針地對自己雄主的多年好友,那個樣子地宣誓主權? 這是一雄多雌合理合法的蟲族社會。就算因為什么錯過了,弗朗茨也完全可以兩只都要。赫德森自己就是萊斯利家主的雌侍所出,他對此很習以為常。身為弗朗茨的雌君,他不應該那般緊張勞埃德。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確信勞埃德會危及到他的雌君之位。 事情確鑿無疑。勞埃德喜歡弗朗茨,毋庸置疑;而弗朗茨,也對那只雌蟲情根深種。他的雌父赫德森,是弗朗茨得不到勞埃德后,向現實做出的無奈妥協。這一點,當年的那幾只蟲,想必彼此心知肚明。 夏恩捂上自己的雙眼,發出一陣似哭泣般的慘笑。 蟲崽的事,不是勞埃德第一次對他的欺騙;他們之間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對等。那只雌蟲有太多過去,有太多秘密。這些一開始,他就知道可他沒辦法完全不在意,也做不到徹底的無視。 勞埃德克雷夫也許有點喜歡夏恩洛奧斯特。但從未徹底地信任、依賴過。這點,夏恩和弗朗茨沒有什么區別。 勞埃德克雷夫所求的、想要的,是雌蟲被繁衍婚姻奪去的絕對自由,是更宏大、更抽象的理想,是超脫世間俗物、和形體束縛的某種絕對。 這只總是看著更遠處的雌蟲,連一同長大、優秀深情的雄蟲都可以拒絕;又怎么可能會為一只混日子、只會亂搞蟲蟲關系的小混蛋生育蟲崽呢? 這一晚,直到洛特寧昏黃的天際線開始發亮,窩在凌亂被褥間的雄蟲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穩。夢里他一直在奔跑。在林立高樓間、在荒蕪的田野上,在險峻的峭壁中。慘叫哀嚎的黑影追在他的身后,他疲憊不堪、精疲力竭。 畫面忽然一換,他面前出現了一扇門。那古老厚重的門扇有著某種魔力,他輕輕推開,緩步走了進去。 無數書冊密密麻麻包圍了他。五顏六色的瑰麗光斑從空中落下,照亮了中間白色地毯上那張深色的寬大桌椅。少年環顧四周,這里安謐靜寂,時光都停滯下來,無聲無息撫平了他的煩躁和憤懣。 他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上去。懸浮空中的光屏放著很多視頻。他隨便點了一個,開始觀看。 那是一段硝煙彌漫的戰斗場景。很短。是第一視角。兩方交戰,敵強我弱。哀嚎不斷,慘叫連連,畫面不斷抖動,同伴一只只倒下。 最終,那幾只形體龐大、渾身布滿尖刺和毒瘤的怪物發出得意的狂笑,抬起粗壯的下肢,朝著廢墟里的雌蟲踩去。 尖銳的呼嘯聲劃破天空。炮彈的煙霧飄蕩散開。一只怪物從遠方飛來,沖砸上它的同伴,齊齊四腳朝天,摔得七葷八素。 熾熱的陽光穿過透明的雙翅,給其鑲嵌上明晃晃的金邊。來者停駐在半空,身形強健、肌rou結實,一雙狹長綠眸冷冷掃射下來,猶如出鞘利器,悍然生威。 之后,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那只蟲徒手撕裂剝除著怪物們的四肢、內臟和骨骼,鮮血潑濺而出,他毫不躲閃,眼皮眨也不眨,面無表情地繼續攻擊。那些前幾分鐘看上去完全不可戰勝的怪物,被他輕而易舉地擊飛摔出,猶如破碎的玩具布偶,交疊倒趴在廢墟里掙扎著死去。 雌蟲的軍靴踩上尸堆,雙翅微微晃動,抖落上面的血珠。他昂首環顧,目光朝著鏡頭瞟來。 他的眼神猶如冰霜,又似沉鐵,沒有任何感情和波動,眼底卻壓著因血腥而興奮舒爽的隱約滿足。 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被瘦高個的雄蟲從房內揪出,對方難得對他冷著臉,語氣不善。 那個是克雷夫將軍嗎?他聽到自己這樣問。 雄蟲趕他下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來閣樓。 夏恩心情非常糟糕。他聽著通訊回路里的各種指令,cao作著遨游者在試驗場內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全程表情陰冷,不發一語。 不明內情的研究員們在觀測屏內看到他這張臉,還以為調試出了什么問題,可低頭一看屏幕,各種數據傳輸順暢、系統運行平穩絲滑,明明是出乎意料的良好進展態勢。 難道是我們漏了哪一點嗎?有蟲不安,看向身邊的主管華德塔特,要不先停下來?讓洛奧斯特閣下先休息一會,我去檢查檢查,再繼續? 伙計,對我們多點自信。華德塔特拍拍他的肩膀,對另一側的蟲打了個響指:系統運轉良好,大家注意記錄。薩克,你準備一下,等會結束了,給洛奧斯特閣下做詳細說明。 收到。另一側的蟲大聲應答,低頭繼續忙碌。 這只金發雄蟲提出的那個充滿細節、十分個性化的系統改善方案,雖然調整實施起來很是費力,但結果充滿各種驚喜。而眼下,遨游者的最后一次系統調整表明,洛奧斯特家的小天才沒有讓他們的努力付諸東流。 經過改裝完善、更新升級后的驅動系統,在響應速度、回轉效率、神經波動識別等重要指標上都有了明顯改善。且實際駕駛cao作穩定性很高、故障率非常低,對其他01G機甲的調試有非常大的參考價值。 華德塔特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上次調試間隙,他和對方談了將這改善方案應用在其他01G機甲上的想法。洛奧斯特公爵當時表明需要就拿,無須版權專利費。這種豪爽態度狠狠賺了一把塔特的好感。 在夏恩離開小行星期間,華德塔特爭分奪秒、各種奔波。最終,他說服了開發01G系統的幾只大佬,讓他們將夏恩的名字加入了重要研發者名單,并且同意向雄蟲提供一份高級研究員的職務邀請。 這次調試后的午餐時間,他就會告知夏恩這個好消息。洛奧斯特的公爵閣下也許不會在乎那點虛名,但他談到機甲編程和數據處理時,眼底的火熱可不是作假他相信,01G的研發團隊,對任何有志于此的蟲來說,都是有吸引力的。 然而現在,回想起金發雄蟲過分冷漠的表情和陰冷氣場,華德塔特開始有點猶豫。為了邀請的成功率,也許他應該換個時間和對方聊? 遨游者的調試完成了。駕駛艙內,指示燈全部暗了下去。夏恩原地坐了一會,等到外面傳來催促音,才抱著頭盔從遨游者胸口跳下。 試驗場內,研究員們熱情地圍了上來,一只一只難掩激動地向他道賀恭喜。半個多月的加班加點,得到了喜人的回報。而01G原本精神力驅動系統的幾個關鍵問題,在遨游者的數據支持下,也有了新的解決思路。此時此刻,這只金發雄蟲在他們眼里簡直就是天使化身、寶藏來源。 幾個小時的駕駛,讓占據著夏恩胸口一天一夜的惡劣情緒消減了大半。他感受著這些蟲的高漲情緒,精神力自動接收著他們腦海里的美好未來,心情rou眼可見地回升。于是,當華德塔特在餐廳里同他談起職務邀請時,洛奧斯特的公爵還有心情開了玩笑: 塔特,感謝你的好意。午餐還有一大半,金發雄蟲就放下了刀叉,扭頭對著雌蟲,笑瞇瞇地說道:不過,我得提醒你,你這是在引火燒身。 您在說什么華德塔特一臉茫然。 唉夏恩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這么厲害,要真加入你們的團隊,你們幾個,豈不是都要失業了? 旁邊豎著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研究蟲們瞬間同時凍結了。這么臭屁又欠扁的話,真是從那么好看的嘴里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