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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時正,除夕的日頭已經開始靠近地平線,小商販們都在收拾著攤上的東西,準備回家守歲。 可這種時候,城門口突然源源不斷地冒出大批車馬,排著隊出城,引來百姓們頻頻駐足。 今歲的除夕宮宴定在東郊行宮,馬車從東都正中過去要一個時辰。 酉時初開席,皇子能姍姍來遲,百官卻連掐點都不敢試探,至少也提前了半個時辰出發。 于是,等三皇子府的馬車悠悠地停在乾方門口時,東都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兩匹黢黑的高頭大馬在寒夜里打著響鼻,噴出兩鼓白氣,端得神駿非常。 白橋望著面前黑漆紅木的皇家馬車,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 這還是祁長廷第一次在她面前擺出皇子的架勢,印象里那個總愛鬧些小脾氣的少年郎,身影突然便拔高了一半,變得威嚴起來。 女孩一身淡青色的交領襦裙,總覺得自己與面前這車有些格格不入。 “我,坐這樣的馬車去赴宮宴?”她有些猶疑,“是不是太顯眼了些?!?/br> 現場沉默了一個呼吸,眾人奇怪地望向她。 白橋不明所以地回望,正在這時,車簾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一角。 “要遲到了?!鄙倌瓿脸恋纳ひ魝鞒?,卻生生讓白橋聽出了幾分不懷好意。 白橋:“……?” 艸?!他怎么也在車里! 女孩一個激靈險些跳起來,一臉驚愕地望向一旁的何成。 何成莫名其妙,但還是小心翼翼沖她使了個眼色:主子心情不好,別磨蹭。 白橋:“……” 她想起來了,自己沒多想,直接說要扮成個丫鬟,可丫鬟好像是得跟主子一輛車的。 從夕水街到那勞什子的東郊行宮,得挺長一段路程,她跟祁長廷…… 半年前,少年盯著她的眸子,說要娶她的那一幕,突然間恍如昨日。 白橋盯著那只攬在布簾上的手,心中退堂鼓敲得慌亂。 放在以前,莫說同乘一輛馬車,便是他抱著她在夜里飛檐走壁,她也能扯出一句形勢所迫。 可如今…… 她以為半年過去了,那句“娶你”已經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沒曾想,她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在意這句話。 這一刻的空氣仿佛凝住了,直到白橋身后,皇子親衛打扮的白曉都微微蹙起了眉頭。 宮宴是小丫頭執意要去的,丫鬟也是她點名要扮的,怎么勸都不聽,怎地這時候突然不干了? 白曉是一個月前知道那位“齊公子”的真實身份的,當時險些咬掉舌頭。 他猜到這位主可能身份不簡單,但沒想到竟是堂堂皇子。 若是白家那幫人知道了,恐怕求也要將他兄妹二人求回族譜,可他卻十足后怕白橋會因此牽扯進那絞rou機一般的斗爭里,如今白橋竟然還要跟著去參加宮宴。 他無論如何勸不動,只能強硬要求跟著一起去,最后何成給了他一個親衛的名額。 青年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低聲道:“若是改主意了,現在還來得急?!?/br> 白曉的話點醒了白橋,女孩終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大步上了馬車。 白曉:“……” “啟程,啟程了!”何成趕忙大聲喊道,心中吊著的那口氣終于松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今夜要打的一場硬仗了。 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他家殿下。 白橋上馬車的氣勢一往無前,實際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車上的空間其實挺大,少年端坐最里面的軟椅,離她跪坐的小軟墊足有兩米遠。 馬車晃晃悠悠地啟程了。 兩匹馬拉的車比普通馬車穩得多,也快得多,可待得出城走上官道后,仍是有些顛簸。 白橋被晃得昏昏欲睡。 大約是這半年來實在太累了,哪怕是要去磕cp,哪怕她正和其中的“男主”共處一室,仍舊扛不住疲憊,開始一下下地點著腦袋。 恍惚間,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撐住的她的下巴。 女孩努力撐著眼皮想瞧上一眼,最后還是被睡意席卷,耳邊傳來恍若隔世的呢喃: “阿橋,莫怪我?!?/br> 怪他,誰? 女孩睡得昏沉,還蹭了蹭夢里薩摩耶的雪白皮毛。 一個時辰的路程好似白駒過隙,某一刻,那托著自己下巴的力道突然消失不見,女孩一個點頭,險些整個人栽倒在地。 而那聲“三殿下駕到”,正巧完完整整地傳進了耳朵里。 三殿下…… 女孩下意識地抹了下唇角,而后猛然回神。 三殿下,反派! 反派在外面! 睡意一掃而空,心弦瞬間繃緊,如同機警的小兔豎起了耳朵,兩道目光恨不能穿透車簾,看看那傳說中殺千刀的反派究竟長得什么模樣。 可外面一派安靜,什么都聽不到。 吱呀。 馬車突然晃了一晃,白橋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正對上準備起身的少年郎幽深的目光。 半年了,白橋終于又一次看到了這張清俊出塵的臉,還有左耳垂上那顆顛倒眾生的紅色小痣。 少年今日一身紅底黑紋的皇子制袍,同馬車一般色系,也一般地銳氣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