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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暉一身粗布衣,在院子正中擺了把躺椅,醫書遮陽,靠在上面打著小盹兒。 四面八方都是藥材, 頭頂是正午的日光,正是集天地之靈氣, 吸日月之精華…… “掌柜的, 掌柜!” 一陣火燒了屁股似的鬼哭狼嚎闖了進來。 蕭暉:“……” “怎么了?慌慌張張的,莫要踩了我的藥材?!鼻嗄瓴磺椴辉笇⒚嫔厢t書取下, 偏頭望向來人。 這一望,終于叫他想起了些什么。 “你……” “我,我今日真的看到了, 那乾方后門, 出來個女人!” “!”蕭暉一骨碌從椅子上爬了起來。 面前這人正是那個他派去乾方蹲點的家伙。 自從那夜從乾方回來,他便心神不寧。 床底下的那雙眸子,還有半中間的那聲短促的驚呼。 那顯然是個女人! 真的是他太緊張了才導致的錯覺嗎? 他一個耳聰目明的半大小伙子,日日養生以求長命百歲, 怎么可能這么巧呢? 于是他想來想去,還是派了個伙計去乾方附近打探情況。 事發時是五月, 起初他還每日問一問,可始終沒有跡象,便成了想起來的時候問一句,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已經徹底忘了,卻不想今日突然真的冒出來個女人! “你看清楚了?不是此前乾方新招的那兩個女伙計?”蕭暉確認道。 “不是,絕對不是!”那伙計猛點頭,十分肯定,“那女子著男裝,頭發也束成了男子模樣,膚色偏黑,但露出一截手腕卻是雪白,而且哪怕膚黑,面上還有痣,那眉眼依舊是一等一的好顏色,叫人一看就忘不了!” “她身邊還有一人,正是乾方那位負責篩選商鋪的齊管事,也比旁日里黑了兩個度,若非我有意盯著瞧,恐怕還真認不出是那位年少有為的管事大人?!?/br> 白曉和白橋自來了東都,便用上了新身份,都姓齊,白橋暫時還用不太用得上這身份,但白曉在外一直自稱是齊管事。 “那位女子和齊管事鬼鬼祟祟地從后門出來,雖說穿了男裝,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兩人之間的親密,那絕對是個女子,而且與齊管事關系很不一般!” 伙計面上盡是發現了了不得的大秘密的八卦神色,在他看來,這便是乾方柜坊鼎鼎有名的齊管事把自家小情人帶回柜坊春風一度了??! 然而蕭暉眉頭卻皺得更緊。 他回憶那夜在乾方時的狀況,若自家伙計看到的女子真是乾方榻底的那姑娘,這位姑娘的身份必定不一般。 能躲在堂堂乾方柜坊掌柜的榻底下,而且在場所有的伙計都一本正經地給她打掩護,得是什么身份? 齊掌柜的夫人? 不可能,哪有讓夫人躲床底下的道理? 那難道是女兒? 女兒也不可能需要躲在床底啊,更逞論他去那日,乾方柜坊明顯在針對東都的流言一事做討論,如此重要的場合,哪怕是親眷,也不應該在場胡鬧吧。 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若乾方里真藏了個不得了的姑娘,他派人盯了這么久為何半分痕跡也無,顯然是有人刻意保護。 可今日,居然突然如此輕易地便揪住了狐貍尾巴? 還有,不過一個女子罷了,為何要費盡心思藏起來? 蕭暉后頸突然泛上一陣涼意。 青年氣場沉穩下來,同方才那個在藥材堆里曬太陽的咸魚截然不同。 他擺擺手示意那人退下,而后盯著院子里某一角發呆。 一呆便是整一個下午。 直至日頭西斜,蕭暉眸子動了動,長出了一口氣,似是做了什么決定,轉身朝院后行去。 三棠藥鋪買下自家鋪子隔壁的小屋,一來是為了曬藥材,二來…… 行至某一個小房間門口時,蕭暉突然神色一凜。 他在這房間里裝了厚厚的隔音門板,但每次行至門前,依舊能聽得到隱約的咕咕聲。 ——是的,這是一屋子訓練有素的鴿子,無論帶著鴿子的人在哪兒,都能將信息準確地送回來。 可今日,這屋外卻是純粹的寂靜。 蕭暉原本探出來想要去開門的手驟然僵住,他頭皮發麻,忍不住稍稍退了半步,仿佛那扇緊閉的門后有什么看不到的洪水猛獸一般。 天色漸漸地暗了,墨藍色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嘖”。 緊接著,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 鴿房的門緩緩地顫了顫,而后無風自動,開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頭戴足以遮面的斗笠,懷中抱著一柄長劍,無聲地瞧著他。 雪白的鴿子在他身周散落一地,與一身黑衣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 就像蕭暉打盹時,院中的藥材一樣。 只不過前者絕美之中透著殺機,而后者懶散之中透著傻氣。 蕭暉:“……” 他又退一步。 戴斗笠的男人輕笑了一聲,“蕭掌柜,沒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 解釋個屁! 蕭暉現在舌頭都在發抖。 “嘖,”男人又嗤一聲,“蕭掌柜,差不多就行了,北府軍中的人,見幾只死鴿子便嚇成這樣,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北府軍。 此言一出,蕭暉瞳孔猛然一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