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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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淺淺的青黛暗藍和諧地融為一體,填充了整個天地。 下一秒,一線柔和的淺粉將海天分割,上面的穹頂逐漸顯露出粉白、淺紅和深紫的晨光,相互交融,緩緩轉變。 柔軟蓬松的云海被晨曦中金色的陽光鍍上了一層淺金,萬道霞光也在瞬間充斥著整個天空。萬頃碧濤上,無數碎金鋪陳,每一片金色的碎片都藏著靈霄心中的歡愉。 就在太陽徹底跳出海面的一瞬,陽光落在海底的水晶宮,折射出七彩斑斕的虹色光暈,將整片海域都化為夢幻般的水城。 君上,下臣有個問題想要問你。靈霄從這無垠美景中回過神來,清冷的聲音都被這朝霞的色彩染上了溫暖的色調。 檀淵轉頭看著靈霄,冷若冰霜的俊臉也多了兩分笑意:你問。 你以前來過東海么?你怎么知道此處有這樣的美景?你以前,該不會同別人一起看過吧?靈霄面無表情地把一大堆問題扔給檀淵。 檀淵臉上的笑容一僵。 下一秒,俊美無儔的天帝似乎耗盡了自己積攢了好幾天的靈氣,在一片銀光中化為幼龍本體,慵懶無力地纏繞在靈霄手腕上,一聲不吭地閉上了眼睛。 靈霄拎著銀龍在空中晃來晃去:喂?喂?你回答我的問題啊,別給我裝死!你不會真的和別人一起看過日出吧?你老實交代啊~~~ 龍十三太子一死,龍宮之中便被一股悲傷的情緒籠罩。 隨著天界下來的一道敕令,因龍王敖蠡掌管東海不嚴,差點讓黑魔蛟軍團死灰復燃,故安排東海龍王去鎮守東極之海百年,略施薄懲,龍王敖蠡在接旨后變得更加悲傷了。 作為兩個不請自來的外人,靈霄識趣地帶著楚寒衣辭別了還沉浸在悲傷中的龍王,回到了岸上。 我的身份,你要保密。上岸前,靈霄對著楚寒衣眨了眨眼。 楚寒衣默默地點了點頭。 及至出了海面,楚寒衣終于將一直壓在舌下的避水珠取出。 遠處的人群在見到靈霄兩人拖著一名生死不明的白發老嫗破水而出,踩著波濤洶涌的走向岸邊時,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前輩??粗絹碓娇拷暮0渡碁?,楚寒衣放慢了腳步,輕聲開口詢問,您的變化和當初飛升天界之前很大,是發生什么事么? 靈霄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楚寒衣:為什么會這么問? 楚寒衣微微垂下眼瞼:晚輩只是想了解前輩,還有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靈霄想起自己在元帥廟內聽到楚寒衣的心聲,淡淡笑了笑:萬法歸一,皆為大道。你執于一念,亦困于一念。故而即便功德圓滿,也難飛升。小月牙,你已三百余歲,機緣也到,何妨睜眼觀此界,閉目修仙途。 楚寒衣聽到身邊人溫和喚他一聲小月牙,俊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 執念若能輕易放下,便不算執念。楚寒衣又深深地望了靈霄一眼,前輩您此前給我講了那醫女綠柔的故事,還有后面那個故事,我現在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能守到那人心甘情愿地跟我在一起。別怕,我不會讓他等我太久的。 啊這...... 靈霄微微一愣。 他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這小月牙突然就明白了?他明白啥了?看上去他的理解和自己表達的意思是兩個方向??! 帝君,你要被人當面撬墻角了。靈霄干笑一聲,低頭看著手腕上的檀淵。 檀淵懶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語氣篤定:你心悅我,別人撬不動。 靈霄抹了把臉,這種被對方吃定的感覺真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認,檀淵說得很對。 三百年去飛升天界時那驚鴻一瞥,就讓靈霄篤定,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必須是他的。唔,或者換個說法,他必須是帝君的。 三界之中,再無人能讓他產生這種想法。 或許,這便是傳說中的一眼萬年。 兩人一路再無話說,楚寒衣拎著還吊著一口氣的上官牧云一同返回海岸。 岸邊,云鏡湖同墨雲站在一處,沈靈君面色古怪地守在旁邊。 卿蓮赤著腳踩在沙灘上,時不時地從沙灘里撿起一顆碩大圓潤的海珠。這種珠子在沙漠中有市無價,即使是在大雍朝也價值千金,她這兩天趁著漲潮撿了滿滿一袋子。 比卿蓮更積極的是小狐貍胡薇,她甚至給自己撿到的每一顆海珠都決定好了用途,賣了換烤雞的,換新衣的,換發簪的,還有換手鐲耳環的...... 自從昨夜暴雨驟停后,岸邊能撿到的好東西就越來越少了。 兩個小丫頭都有幾分遺憾。 不過看到靈霄和楚寒衣兩人安全無恙地回來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跑在最前面的是云鏡湖和徐輕飏兩人。 忘塵前輩,師尊她怎么了??見到上官牧云在一夕之間紅顏變白發,徐輕飏第一個開口追問。 他話音剛落,靈霄就淡淡開口:他快死了,你若想殺他報仇,最好趁早。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面露驚訝地望著徐輕飏。 第三十九章 真相 徐輕飏蹲下身, 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驟然蒼老數十歲的上官牧云。 除了她胸口的輕微起伏,上官牧云幾乎與死人沒有任何差別。 那張明艷動人的臉龐只剩下層層疊疊的皺褶,秋波瀲滟的雙眸也變成了灰敗的暗色, 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半透明的眼翳。 師父她......人群后的胡薇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小聲地喊了出來。 徐輕飏緩緩地伸出手, 似乎是想要掐住上官牧云的脖頸,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卻被一只枯瘦的手顫顫巍巍地掐住。 上官牧云艱難地翕開眼睛,費力地盯著面前的徐輕飏打量了許久, 老皺如枯樹皮的臉上竟擠出一抹笑來:你......你想殺我。 不是疑問, 而是肯定。 徐輕飏試圖抽回手,卻被對方用全身的力氣死死抓住,只能惡狠狠地盯著上官牧云:你殺了我的母親, 難道我不該殺了你為她報仇么?我在你身邊潛伏了這么多年, 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遺憾的是,他終究沒能等到一個和上官牧云公平對決的機會。 上官牧云聞言,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話一樣, 顫抖著笑了起來。她的胸腔就像是漏風的風箱, 發出了呼呼啦啦的響聲。 笑了片刻,上官牧云才堪堪停下:我知道, 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知道?這次換其他人震驚了。 就連靈霄都有些意外地看著垂垂老朽的上官牧云。 上官牧云作為他的老對手, 更是曾經在他手里死過一次的人,他對這人再了解不過了。 按照上官牧云的性格, 如果早就察覺到徐輕飏的身份,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后患。 上官牧云緩緩地從懷里掏出一條銀色的手鏈, 那鏈子上還懸著一枚金鎖, 鎖后有兩排小篆字體。 看金鎖的表面已經磨損得不像新物, 倒更像是被人日夜把玩后變得失去了光澤的舊物。 徐輕飏接過金鎖看見了背后的字,眼神一震:吾兒輕飏,平安康寧。 這應該是母親準備在他十二歲時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上官牧云所言,竟是真的,他果然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殺了我?徐輕飏此刻卻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情緒來面對這一切,看著我被你戲弄得團團轉很有意思嗎? 上官牧云扯了扯嘴角:倒也沒那么有趣,你從小沉浸在仇恨中,逗弄起來也只會敷衍地假笑,我都不愿意逗你。 徐輕飏簡直要被氣笑了,他抬手就拽住了上官牧云的衣領,冷聲反問:那我還要給你道個歉,賠個不是? 靈霄察覺不對,拍開了徐輕飏的手,盯著上官牧云問道:你不殺他,是不是因為他母親不是你殺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驚疑不定的目光轉向靈霄,隨后又都看著上官牧云,等待他給出的答案。 上官牧云吃力地打量著靈霄:我越看你越像我曾經認識的某個故人。 也只有那個人,才會這樣了解他。 不過上官牧云瞇著眼睛打量了許久,落在他眼中的都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他終于是自嘲地笑了笑。 云曦早就死了,如今只怕rou身都化白骨了,又怎么可能變成眼前這個青年修士的模樣,還擁有這般高強的修為? 不錯,輕飏,你母親的確不是死于我手。上官牧云長長地喘息了一聲之后才緩緩道,本座醒來之際,便已經被困在這具女人的體內。我已經死了數十余載,生魂被人拘去,在黑暗混沌中不知時日地等待了數十余載。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微涼的海風中,只有上官牧云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我記得我去世的時候,云檀淵還沒有當上皇帝,不過是個舉著清君側造反的太子,那云曦更是可笑,就是個只知帶兵打造的武夫罷了。而等我復活時,云檀淵已經登基四十多年,云曦也成了有史以來第一位男后...... 說到這里,上官牧云嗤笑了一聲:我當初還以為他們二人不過是貪圖彼此年輕俊美,等他們老了,便是靈公所謂以余桃予我的愛情破滅罷了。倒是不曾想,這兩人還真讓本座刮目相看。 靈霄得意地揚起下頜,他挑人的眼光可不比董公子,就算是他年老發白,若是啃得剩了一半的桃子拋給檀淵,后者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上官牧云這完全就是廢話。 我的確不知是誰將本座復活,不過一直有個人在暗處與我聯系,給我下發命令。說到這里,上官牧云的聲音變得越發虛弱,徐輕飏不得不貼近她的身邊細細傾聽。 我從未見過那人的面容,他也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也是近些時候才聯系我,吩咐我要取回當初贈與檀淵那枚避水珠,前往東海將被鎮壓在海底的黑魔蛟放出。 說到這里,上官牧云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靈霄和徐輕飏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盯著上官牧云。 我也曾試圖查出那人的身份,但是查了許久卻沒有任何眉目,不過,我現在能確定的是,他是天界下來的仙人...... 話音未落,上官牧云的眼底湮滅了最后一絲光。 死了。靈霄瞟了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突然出現的冥府使者。 尋常人類死亡后,魂魄會直接歸入地府,但是若有修士死亡,他們的元魂就比尋常人強,若無冥府使者接引,魂力強大的元魂未必會順從地歸入冥府,會有不少人選擇盤亙在人間。 除了他之外,再無任何人能夠見到那兩名白衣接引使者。 兩名接引使者察覺到現場有上界仙君,立刻上前對著靈霄行了一禮。 靈霄微微頷首:什么情況? 其中一名面色青白且容貌俊秀的接引使者道:回稟仙君,上官牧云在六十多年前死亡,但是他的生魂一直不曾出現,我們二人負責接引他的生魂進入冥府。不過此前,一直有人阻攔我們二人。今日他的陰魂虛弱,我們二人才能感應到他的存在,特意來將他接入冥府。 話音剛落,便見到一名男人的生魂從上官牧云的體內站起。 男人容貌英俊,面白無須,正是當年上官牧云死亡時候的模樣。 帶去吧。靈霄淡淡地點了點頭。 兩名接引使者不等上官牧云渾渾噩噩的元魂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便一人壓著他一只手腕,直接將人拖入地下。 看著這一幕,靈霄輕輕地摩挲著下頜。 逗留人界不肯下去的元魂,一旦下了地府,只怕有好一頓排揎要受著了。 畢竟冥府里的人,也沒有幾個是好脾氣的。 師兄,師父的遺體要如何處理?胡薇小心地看著徐輕飏的臉色。 徐輕飏默了片刻:我要帶母親回翠玉山,她最喜歡后山那片杜鵑花,我要將她埋在我們的家后面。 那里的房子不過是一棟漏雨透風的木屋,卻是他和母親唯一的家。 胡薇的臉上露出幾分心疼:師兄,我陪你回去。 徐輕飏要將自己母親的遺骨帶回去安葬,其余人也沒說什么。 他對著靈霄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便帶著母親的遺體,和胡薇兩人一同轉身離開了。 見蠃魚之災已解,其余各派修士也都意興闌珊地與楚寒衣告辭,各回各家。撈不著功德,所有人都悻悻而去。 前輩。楚寒衣轉頭看向靈霄。 自從知道這位忘塵修士便是他心心念念了數百年的那人之后,楚寒衣幾乎算得上是對靈霄寸步不離。 這樣怎么能行? 靈霄看了一眼表面不動聲色,但是甩動尾巴的頻率卻越來越快的某天帝,知道這位帝君的心情也越來越不爽,便笑瞇瞇地讓楚寒衣先去元帥廟里等他。 只等他在廟中接受了蠃魚,到時候這番功德自然會計到楚寒衣頭上。 楚寒衣對于靈霄的吩咐,幾乎是一字不落地去執行。他立刻背著自己的劍,一言不發地往玉清元帥廟去了。 也在這時,云鏡湖才終于得到了能與靈霄對話的機會。 前輩,你們去了那么久,讓我們好擔心。他擠到靈霄身邊,睜著大眼望著靈霄。 靈霄瞧著小崽子的眼睛底下掛著一雙黑眼圈,不覺有些無奈:陛下這是,一夜未眠? 不等云鏡湖開口,站在旁邊的沈靈君便替自家老大邀功:陛下擔心兩位前輩的安危,夜不能寐,便通宵將何清嚴押解至安邑審問。 結果如何?靈霄追問。 云鏡湖搶先道:我讓沈大人先拿著丹書鐵券,以先皇之名審問何清嚴。誰知道那何清嚴先前還仗著太后的關系,口出狂言,稱先朝的劍難斬本朝的官,即使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沈大人也奈何他不得。那時候我正躲在后面的珠簾聽審,被這廝氣得不行。 隨后,我又吩咐沈大人暫且按兵不動,故意激他講出更多的罪行。在他放肆得意的時候,突然出現,表明身份。哈哈哈哈,前輩您是沒有看見那家伙的臉色,變來變去可太有意思了。 云鏡湖就像個在自家長輩面前邀功的孩子,越說越興奮:最后,我就吩咐左右,將他直接就地問斬了,尸首掛在城頭曝尸三日,以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