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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渴望打通西行商路,為的其實也是更加便利地出口絲綢,換取更多金銀充實國庫。 “既如此,便由刑部與城防營去查?!?/br> 和隆帝側首,囑咐與顧淮濟一同前來陳述案情的京畿城防營主將馮季道:“查清楚那些手帕由何處絲綢所產,出自城內哪家店鋪,是否皇家賞賜,又賞賜給了哪幾家功勛貴胄?!?/br> 應當皆有跡可循。 說著還不忘著重點明:“你方才也聽見顧將軍所言,當以熟悉西域時疫緣由,對此比其余人等更敏感的邊將家中為主?!?/br> 按理說線索已經如此明晰,馮季本該很快復命。 可等了將近三日,他才于深夜入宮,獨自求見和隆帝。 “長遠侯府上的侍女?” 說是那侍女漣翠初至府上犯了錯處,被洛偃長公主責罵幾句后又罰去做了苦役,為此一直恨意難消,打算殘害長遠侯。 “疑犯說,”馮季行禮后一直弓著身形,不敢與和隆帝四目相對:“對于長公主而言,奪走她在這世上最珍愛之物,遠比傷害她自己更令她痛不欲生?!?/br> 至于手帕之上血跡從何而來,據漣翠所言,是從御醫所在城郊所設西域及河西地區返京分隔區的時疫病人身上取得。 “疑犯倒是烈性,說她拼著一條命也要爭口氣。許是長公主殿下當真下手狠了?” 此事涉及圣上親姐聲譽,馮季自不能輕易在朝堂之上提及,只得暗中相告。 和隆帝聞言,終于放下手中一直端詳的墨寶,看向馮季不掩輕蔑冷哼兩聲:“皇姐雖素來脾氣個性都差些,卻也無需跟區區一個侍女計較?!?/br> 馮季聽得出圣上不悅,正悄悄抬起眼皮觀察其表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和隆帝從筆筒抽出支毛筆猛地砸中額前:“有屁快放?!?/br> 他這才繼續說出漣翠為何嫁禍莊舟的緣故:“疑犯乃長遠侯府上四公子院里的人,聽她那意思,似是顧將軍娶位胡女回家有辱家風,也影響四公子將來前程?!?/br> 不如一石二鳥,嫁禍莊舟,叫顧淮濟與她徹底黃了婚事。 有理有據,根本找不出漏洞。 長公主的氣性滿京城皆知,顧四仰賴家族而活亦有目共睹,她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主子,犯罪動機都再合理不過。 加之眼下人證物證俱在,倘若再沒完沒了揪著不放,反倒會叫百官與王公們以為是他這皇帝此地無銀三百兩,更生嫌隙。 因此和隆帝只平靜漠然道:“明日午時,斬首。連坐九族。若孤兒寡母湊不齊九族,就把她老家村子所在夷為平地,以慰姐夫在天之靈?!?/br> 他以仁政為民稱頌,登基數年,從未狠戾喋血至斯。 馮季直起身形告退,方才踏出永圣宮,立覺雙腿發軟無力,原是整個人都在不住打著顫。 其實他也清楚,漣翠一個大字不識的侍女,怎會明白什么“奪走長遠侯遠比直接傷害長公主更令她痛苦”的道理。 說到底不過是只替罪羊而已。 可馮季不解,究竟何人膽敢踩著天家鼻子如此猖狂,連圣上都敢戲耍。 好在無論如何,長遠侯時疫一案總算落定,他也不必再每日上朝或是前往兵部都對著顧淮濟與張墨海兩張冷臉。 …… 莊舟與哈坦依結伴離開大牢那天傍晚,是顧淮濟與張墨海兄妹二人結伴前來等在刑部府衙外。 見到三人時她忍不住露出燦然向他們揮手,還將哈坦依推至眾人身前:“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br> 張照霏好奇打量著哈坦依,如火紅發在夕陽余暉映襯下隨之溢出暖意,極為動人。 “見過兩位將軍,見過張四小姐?!?/br> 張墨海亦目不轉睛看著哈坦依,暗嘆此女容貌卓絕,又因著比莊舟年紀長些更顯風韻,著實難掩魅力。 唯顧淮濟恍若未見,禮節回應后立即牽過莊舟至身邊,向她略略講述數日來發生之事。 漣翠被定罪斬首,同村亦被株連。 至于長遠侯府,不久也將各自分府別住。 洛偃長公主也知此事定有旁人在漣翠身后指使,但如果顧淮演夫婦不曾流露出對莊舟不滿態度,又怎會給有心人機會大做文章。 她無法容忍與顧淮演晝夜相對,索性主動提出分家。 與此同時,和隆帝追封顧達御為顧國公,卻又將長遠侯封號收回,不再由顧三公子顧淮潮承襲。 思及顧國公身死時所見情境,莊舟不免憂慮:“長公主如今獨自一人回到公主府居住,可還習慣?” 畢竟:“她與顧國公情深似海,此番驟然分離,恐怕難安?!?/br> “母親為人堅韌,無妨?!?/br> 更何況:“她也答應父親,必會好好活下去?!?/br> 幾十年風雨同舟,不論長公主在外如何叱咤風云,回到家中面對顧國公時,永遠都還是初遇模樣,將他視作心中最為珍重之人。 顧國公身死,自然與在她心頭生生剝rou無異,鮮血淋漓再難愈合。 可她既應了他,便不會任由傷口失血過多而亡。 少年得志,顧淮濟在長安城諸多貴公子中從來一騎絕塵。 他其實很少有像現在這般停下腳步,看向身邊或身后之人的時候。 那時總以為自己足夠強大,無需依靠家族。 卻忘了若非身為長公主與長遠侯之子,皇舅舅也不會放心任由十六歲少年獨自執掌兵馬大權,毫不猶豫地給予他立功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