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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則西域廣袤地界唯雪山綠洲處水源充沛,大多村鎮河道干涸,飲水用膳不凈,本就極為易發時疫。 但此番雍朝實則并未與敦胡刀劍相向,僅在邊境爆發過幾次小范圍沖突。 想來更多還是因為雪災落境,導致河流結凍,致使疫病悄然而生。 這些常識她能想得明白,關在府中避難那半月,甚至還曾與身為邊將家眷的張照霏討論過。長安城中其他諸位邊將家眷,自也不會蠢鈍無識。 排除那些戍邊未歸,眼下居于城內,又與她素來不對付的邊將之家,再明顯不過。 定是孔家二女利用西域諸人引發了這場時疫,再分別向她與哈坦依下手,各自除去眼中釘。 與此同時,顧淮濟已然撰寫了一份與她所慮幾乎別無二致的奏疏置于桌案右手,打算于明日早朝時呈給和隆帝。 燭火隨著寒風卷入窗內不斷搖曳,小毛球始終安靜窩在硯臺旁不打擾他,直到見他放筆,方才抬起小爪子打了個哈欠,試探般蹭入顧淮濟懷中,喵嗚兩聲。 順勢揉揉它腦后,好生安撫:“乖,早些休息?!?/br> 他還是不太放心莊舟,專程等到夜深人靜后便換上了夜行布衣,由侯府翻墻躍出,直往刑部大牢而去。 一路上閃避無數巡防兵士,又利用迷香迷昏看守大牢的侍衛,終于得了機會入內。 臘月末極寒天涼,大牢更比外間要陰冷許多,饒是顧淮濟站定時都打了個寒顫。 莊舟則與哈坦依肩并肩縮在一處,好不容易困得入睡,不出半刻不是被冷風灌醒,就是被突然跑過的老鼠嚇醒,最后索性睜開眼起身走動,不再試圖安眠。 當顧淮濟行至牢獄之外時,正巧聽見莊舟正對哈坦依笑道:“從前在塔勒城時,我常與阿爹去往城外河谷露營。抬眼可見滿天星辰,興奮得根本一夜都睡不著?!?/br> 雖然此刻抬眼是落灰天花板,她卻依舊眸底閃爍,燦若繁星:“我家將軍雖寡言不擅表達,可他素來是最明智不過的。熬過今夜,明日必能傳來好消息?!?/br> 聽她提及顧淮濟,哈坦依不由嗤之以鼻:“他們雍朝人人都說甥肖舅,你瞧金城侯那個德行,我可不信那位顧將軍能有多好。再說你才認識他幾日,憑何這般看重他?” “我很早便認識他了?!?/br> 莊舟并未發現,她如今同旁人談起顧淮濟時,連帶尾音都止不住情緒高揚:“他對阿爹和我一直十分尊重,哪怕時至今日也不曾改變?!?/br> 至于金城侯陸覲崖,他根本不配與顧淮濟相提并論。 靠著父親身死承襲爵位,又搬出母親祈求顧淮濟帶他前往關外立功,實則不過貪圖西域諸國錢財與美人,根本無有任何真本事。 反觀顧淮濟,十二歲中舉,十五歲入軍營,無愧于少年英才之稱。因著在家中行五不可承襲爵位,所有功勛都是依靠自己一刀一槍拼出血路:“我家將軍,可堪稱作世間少見的真正大英雄?!?/br> 她將此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哈坦依卻愈發覺得莊舟被情愛沖昏頭腦,幾近無藥可救:“既如此,咱們便看看明日到底會不會傳來什么好消息,打賭如何?!?/br> 未等莊舟應聲,黑暗中突然發出一聲低咳,兩人同時回首,正好對上顧淮濟雙眼。 “將軍!” 起先還難掩心底欣喜,可轉念一想,自己剛剛那番言辭也不知被他聽去多少,莊舟幾乎立刻漲紅臉頰,半晌沒憋出下半句話。 還是哈坦依看好戲般將她推至獄欄前,壓低聲音玩笑道:“竟闖入大牢來見你,難怪你也這般念念不忘。要是打算劫獄,可別忘了帶我一起?!?/br> 莊舟咬住下唇,眼見顧淮濟伸手,她卻猛地向后倒退半步。 顧淮濟不免啞然,攥住她雙手隔著獄欄將人拉至身前:“躲什么?!?/br> “害羞?!?/br> 她倒足夠坦蕩,一面說著一面努力壓下臉頰紅潤,碧眸與他相視:“你聽了多少去?!?/br> “沒多少?!?/br> 他亦擔心倏地失笑而引起她更加膽怯羞澀,同樣竭力克制,還是沒能抑住眼底笑意一閃而過:“多謝六小姐,稱贊在下大英雄?!?/br> 第14章 未等顧淮濟話畢,莊舟卻從字…… 莊舟聽得顧淮濟所言,面上難免泛起緋紅,更避開雙眼羞于與他相視。 好在顧淮濟也為她著想,并未再繼續先前話題,只將晚間滄化伯爵府內發生之事與她交代:“我已寫好奏疏明日早朝呈送殿前,闡明諸多疑點?!?/br> 但所有疑點眼下俱缺少物證支撐,后續如何,或許還得他親自拜訪皇舅舅再行下步。 未等顧淮濟話畢,莊舟卻從字里行間中靈光閃現,突然好奇道:“那些染血手帕,可是絲質?” “嗯?!?/br> 見他默認,她竟不由失笑:“可我們西域女子從來不用絲質手帕?!?/br> 畢竟絲綢在西域諸國屬于高級制品,富庶如敦胡,亦視之為難得珍品。 制衣都嫌不夠,怎可能拿去做什么手帕。 哪怕身份尊貴如莊舟,見到數十張絲質手帕,第一反應也只會選擇藏起部分,僅舍得留下一條好生使用。 用以沾血害人,實在太浪費了罷! 寒酸是顯得寒酸了點,不過若能憑此真相洗刷冤屈,倒也無妨。 而當顧淮濟將她原話告知和隆帝時,和隆帝翻閱奏疏的雙手不自覺一頓,隨后忽地仰首大笑出聲,顯是被莊舟這份誠懇到有些傻的行止逗得開懷:“確實無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