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魏泫 zsん.#269;м
洛橘穿戴好褻衣褻褲在小桌邊坐下,覺著有些口干舌燥,抬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杯湊到唇邊,她雙眸有些虛焦,口中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 “衛煊……” 總覺得這名字她曾叫過,那柄精致匕首上所刻的“泫”字,她必定也是見過的,再甚,連那副劍眉星目都覺著有幾分熟悉。 碧螺春入口微燙,這壺還是小嵐為她備洗澡水時煮的,此刻還冒著熱氣,透過水汽氤氳,洛橘的目光落在桌旁一個落了灰的錦盒上。 湮沒的記憶被一同鎖在里面,有悲有喜,但總是憂大于樂。 她朝那錦盒踢了一腳,踢到了更旁的一邊去。 時過境遷,與其睹物思人,不如活在當下。 身下還有些難受,洛橘自個兒打了點熱水又擦洗了一遍,披上外衣朝樓下走去。 各房的姑娘們歇息的歇息,還有的便是在伺候貴人,只有中堂的榆娘還“噠噠”地打著算盤。 “還沒就寢?”榆娘抬頭瞧她一眼,繼續在賬簿上記著今日流水,身子斜斜倚在桌上,“唱了半宿,你倒是不累?!?/br> 洛橘坐到榆娘身旁替她捏起肩膀:“要是唱兩句便累了,這花魁的名頭給別人也罷?!?ǔ?ёщёň.?ο?(yuyewen.) “況是阿橘再累,哪有咱事事打點的榆娘累呀?!?/br> “就你嘴最甜?!?/br> 榆娘笑著拿毛筆桿子勾了勾她下巴,洛橘順勢從她手里拿過筆,從一旁找了兩張白紙來,榆娘不知她要作甚,只見紙上驀然寫上了“泫”和“煊”二字。 “這是?”榆娘蹙眉不解。 兩個都像是人名會用的字,第一個字她倒是曉得,第二個字卻不曾見過。 “榆娘,我自認曾讀過的書也不少,這兩字雖少見,但我記得音調是不同,對不對?” “是了,「泫」字是入聲,「煊」字是平聲,自然不一樣?!?/br> 洛橘眉頭漸緊,一雙美眸間似是凝了萬千愁緒,果真,她的懷疑對了一半,衛煊應當并不是他的真名,「泫」才是。 榆娘見狀,曲起手指敲了敲她腦門逗趣道:“今兒個是怎的了,好久沒見咱們大小姐這副愁容滿面的樣子啦?!?/br> “莫非大小姐的情郎叫這個名兒?” 榆娘賤兮兮的湊近,面前是一張風韻猶存的美艷臉孔,洛橘笑著翻了個白眼,懶得回答,將她的臉推得遠了些,邊打哈欠邊不屑道: “榆娘一開玩笑便喜歡叫我大小姐,我可從來都不是大小姐?!?/br> 心頭的疑惑解決,今晚也能睡個好覺,洛橘伸了個懶腰,轉身便想上樓了。 約莫此刻已折騰到了寅時,可沒把她累個半死。 “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名叫「泫」的?!鄙砗箫L輕云淡的聲音響起。 洛橘聞言困意已經消散了一半,猛地轉身,叁兩步便走到榆娘身邊乖乖坐下,儼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榆娘筆桿子有節律地點點桌面,撐著胳膊好笑地看著她——花魁名頭也好,貴人公子也好,她來九萼齋的這么多年對什么都不爭不搶,這還是第一次見能有什么事讓她放在心上。 “你倒是快說呀?!甭彘贀u搖她手。 榆娘一臉神秘地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只是這人,已經死了?!?/br> 她皺眉,榆娘也不再賣關子。 “我知道的這個人姓魏名泫,魏家曾為帝王家效忠,世世為將,代代忠臣,魏泫的父親一生南征北戰,曾為先帝收復多地,是先帝親封的征南將軍,” “魏泫也自小便愛舞刀弄槍,天賦異稟,不到知學之年便總跟著征南將軍出征,著鎧甲的勃然英姿,誰見了不嘆一句不愧是魏家少年將軍,若是魏父這輩子赤膽忠心,不去覬覦帝王位,想必這魏泫也會和他們祖祖輩輩一樣,成為一代良將,” “旁的細枝末節我并不清楚,只聽說當時征南將軍出征已有叁月之余,竟還沒將多摩羅攻下,先帝欲將他召回,誰知他已在先帝傳召之前先帶了叁十萬兵馬回京城,其中還有多摩羅的一位副統領帶著五萬精兵,” “一眾大臣上奏折彈劾,道是征南將軍不僅未有捷報傳回,還勾結了多摩羅首領,意圖謀權篡位,先帝當晚就下旨抓捕征南軍,將魏府滿門抄斬,男子處死,女子流放,” “天降大禍,而魏泫當時方才十五,多摩羅太遠又一年四季暑氣熏蒸,將軍便沒帶他同去,要他留在府中跟著師父精進武藝,想必那晚便是死在了魏府的血雨腥風里?!?/br> 榆娘長嘆一聲,可憐了那曠世無匹的少年將軍,因自己的父親一時糊涂,自己本該璀璨的一生也被斷送了。 榆娘的所言字字誅心,洛橘的手里攥著衣裙一角,越攥越緊,塵封的記憶撲面而來,眼前尸橫遍地的場景一閃而過,隱約有幾個聲音交織著在腦子里響起。 “阿泫,你以后娶我好不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不會少了你的!” “謝謝你,小橘子?!?/br> 那時她不過七歲,整天愛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明明也就十五,卻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少年只說他叫阿泫,她聽了這名字,只當他是個侍衛家仆什么的。 魏字復雜,泫字生僻,他曾寫過,那時她也并不認得這兩個字,原來他叫魏泫。 魏泫,衛煊,他還活著。 洛橘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似是身臨其境一般,榆娘垂眸,漫不經心地在賬簿上隨意畫上一筆,新帝登基,下旨讓史官將征南將軍的軍功全部清除,只記上一筆謀權篡位,百姓們原是感激將軍的,現下都只好緘口不敢再談。 不只她,饒是誰聽了這魏家的故事都會扼腕嘆息。 “這么說來,我們都如同喪家之犬,倒是挺像?!?/br> 洛橘勾唇,冷冷的笑意卻不及眼底,“呲啦”一聲,紗裙竟被她生生摳破了。 “這人世無常,人心也莫測,這般的事世間還不知道多少,只是將軍本該忠義英勇格外令人惋惜,你也別放心上,回去歇息吧?!?/br> 一個小荷包遞到她手里,里邊是重重的銀錢,榆娘拍了拍她溫柔道: “你這衣裙也穿了好久未曾置辦新的了,明日去成衣鋪子買幾身新的,若是銀錢還夠,也順便給我帶一套?!?/br> 喉頭像是堵了什么,她說不出話,只木然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