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花魁
是夜,尋常人家都早早進入了夢鄉,煙花柳巷處,九萼齋卻仍燈紅柳綠,毫無入夜后寂靜的模樣。 鶯鶯燕燕,嬌儂軟語,多少富豪公子、英雄豪杰在此沉醉不知歸處,直怨春宵苦短。 況是大伙都聽說今兒個是長安第一花魁阿橘演出的日子,九萼齋前更是門庭若市,人們相互推搡著,都想一睹姑娘的傾世容顏。 “獨有凌霜橘,榮麗在中州;從來自有節,歲暮將何憂,將何憂……” 只見戲臺上的阿橘抱著琵琶,美眸如水,秋波連綿,腳尖打著旋兒,纖纖玉指輕攏慢捻,琵琶聲聲纏綿。 一首南北朝的《橘詩》竟被她唱得如此婉轉動人。 她勾起唇角,扭動著可堪一握的腰肢,一襲紅紗蹁躚,似是那西域壁畫上的九天玄女。 屋檐上一只黑貓邊踱步邊靜靜聽著,不小心踢翻了幾塊磚瓦,只是九萼齋內熱鬧,一時無人發覺。 “好!好一個凌霜橘!心高氣節,姑娘此番唱的,實則是她自個兒啊……” “這花魁美貌,自是那江南桂和漠北楸想比也及不上的!” 九萼齋阿橘傳言風華絕代,當朝太子都為她傾倒,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風流才子們談論著阿橘姑娘此番唱的詩別有含義,胸無點墨的粗人們只想把眼睛都送到戲臺上去。 阿橘將一綹汗濕的碎發撥至耳后,眼底是柔柔的笑意,公子們眼睛都看直了,心早已被俘獲,誰都愿為了美人一擲千金。 眾人叫囂著,一個抬價比一個高。 只見那榆娘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她收著大把的賞錢,卻嬌笑著嗔道: “這阿橘啊,是咱們九萼齋的清倌,怕是要掃了各位公子的興啦!” 公子們聞言都失望地嘆氣,縱千般不舍,也只能目送那天仙般的阿橘姑娘在婢女的簇擁下,輕挪蓮步向房中走去。 這般美人,連太子都只曾與她下過棋而無其他,總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 一曲舞罷,香汗淋漓。阿橘坐在妝奩前,撥開面上覆著的金珠翡翠珠簾。 胭脂水粉抹去,摘下繁重的耳飾發冠,渾身一輕,銅鏡里的人也終于是自己最喜歡的模樣,她瞧了許久,面無表情地冷笑了一聲。 “阿橘姑娘,可以沐浴了?!?/br> 恰好婢女小嵐將木桶搬進來,水汽氤氳,桶里飄著花瓣,心情也因此好了一些。 她褪了紗衣坐進桶中,不由舒服地發出一聲輕嘆。 “你出去吧,我今兒想自己泡會?!?/br> 她是信天道好還這一說的,有些事,只是時候未到。 不如先既來之則安之,況是榆娘和這里的人對她都還不錯。 阿橘雙手拂了拂水,窗戶恰好“吱呀”了一聲,她回頭去看,但什么也沒有。 恰好方才水聲太大,許是聽錯了,她又往下沉了幾分,讓熱水漫過肩頭。 泡一回澡,也算是她這漫長冬夜里唯一的慰藉了。 驀地,窗門砰一下被破開,阿橘猛地睜眼,面前竟立了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渾身散發寒氣,只留出一雙劍眉星目。 她驚得紅唇微張,一時不知這是什么情況,也沒反應過來自己該遮哪里,僵著身子動也不動。 男子垂眸不看,似是沒想到眼前這般香艷場面,也怔在了原地。 “追!繼續追!” 外頭傳來官兵頭子惡狠狠的聲音,讓兩人都回了神。 阿橘才想起自己未著寸縷,倏地縮起身子,將男子從腳打量到頭,最后落在他緊蹙的眉頭上。 縱是心里有些怕,也不敢發聲。 她一向惜命,因她怕痛;就算已是賤命一條,還有心愿未了,她更怕死。 來不及了。 衛煊環顧一周,將她從水里一把拎起,扯過邊上掛著的紗衣將人裹得動彈不得,繼而十分不溫柔地扔到床上,吹滅燭燈,再將床幃放下欺身上來,一手抓住她的雙手手腕壓在頭頂,另一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阿橘被他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搞得很懵,八尺男兒手大,連她的鼻子也一同捂住了,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哼唧了幾聲,急得落了滴眼淚。 身下的人扭來扭去,衛煊手下動作卻不松,鼻中重重呼出熱氣撲在她額頭上,很是不耐煩。 阿橘“唔唔”地就著他的手從喉間小聲道: “奴不會出聲的,勞煩公子下手輕一點?!?/br> 怕他不懂又順勢嘟了嘟嘴,再搖搖頭。 衛煊只覺得手心癢了一瞬,似是被貓爪輕撓。身下的人誠懇地眨著眼,一雙琥珀瞳眼睛濕漉漉的,頭發也濕漉漉的,甚是可憐。 他頓了頓,兩只手都松了松,身下卻壓得更緊了些。 阿橘長吁口氣,脖頸卻忽地一涼,她垂眸,竟是換了把匕首抵著。 “……” 阿橘癟著嘴,不禁翻了個白眼,不屑的神情一閃而過。 衛煊默默將她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 “哎呀各位爺慢著,來咱們九萼齋的都是正經公子王爺,奴都認得的,哪有你們說的什么朝廷要犯呀!” “爺管你正不正經,瓦子勾欄誰不能進!爺今日一間間房都要查!” “好嘞!各位爺要查便查,辦完事兒了早些回去歇息,”榆娘貼到頭兒耳邊,悄悄道,“只是樓上還有貴客在,休怪奴沒提醒?!?/br> 榆娘嬌嬌的嗓兒和官兵鐵靴鎧甲的聲音相碰交織,阿橘耳靈,只抓住了“朝廷要犯”這個詞眼。 她側目瞥了一眼身上的人,這朝廷要犯全身繃著,眉頭皺得更緊,一副劍眉星目,長得倒是還不賴。 到了這個地步,不妨做戲做全套。 衛煊聽著外頭腳步聲越來越近,干脆將唇貼在了阿橘清晰分明的鎖骨上,暗暗的苦橙花香縈繞,身下的姑娘顫了顫身子,嘴唇的溫熱濡濕在頸邊冰冷的匕首的比對下格外明顯。 恍惚間,官兵猛地踹門,把阿橘嚇了一跳。 房內有月光灑進來,卻恰好將榻上兩人身影映在床幃上,鴛鴦交頸,阿橘只曾在榆娘給她的春宮上見過。 到底是未出閣不經人事的姑娘家,她瞧著這影子有些羞,紅著臉微微側過了頭。 衛煊的唇緊緊貼著她,呼出的熱氣濡濕了大片雪膚,繼續往下吻她的身子,才發現方才給她裹的紗衣薄如蟬翼,甚至還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情。 被前襟半遮的兩朵紅梅點綴在高聳的玉乳上,頗有番任君采擷的意思。 他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看,欲從一對玉乳中間向下吻去。 “什么畜生!膽敢驚擾本太子春宵一刻!” 他口唇貼著她,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喘息聲急促,阿橘不知他是裝的還是真的。 太子殿下?官兵們面面相覷。 九萼齋素來聲名在外,我朝太子是經常出入這里,只是隔著簾帳不知真假,此刻是該進還是該退成了難題。 阿橘也是個聰明的,見這情形,她配合地細喘了幾聲,胸口起起伏伏,胸前美景也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 衛煊眼底暗色涌起,抬眸只見美人眼角含淚,發絲凌亂,面頰潮紅,他不由得身子一僵。 見他只顧著瞧她,她有些心慌。 一是她現下這幅狼狽模樣實在讓人羞得很,二是外頭站著的幾十號人又半信半疑,若是九萼齋落個私藏罪犯的罪名,榆娘和她們一眾姐妹算是活不成了。 阿橘顧不得太多,猛地一把摟住眼前人的脖子,雙腿自然地纏上他腰際。 這番動作讓衛煊牢牢地埋首在了她胸口,唇齒恰巧撞到了阿橘左側紅梅,濃郁的橙花香將他包裹,他趕忙將唇移開一寸到了她的乳rou上,阿橘瑟縮了一下,只覺乳珠有些疼,又有些癢。 “殿下難得來,卻總有不識眼力見兒的人打擾,不如…”她主動湊到他耳邊,聲音不大不小地笑嗔道,“殿下砍了他們的頭,掛在我黎城城墻上示眾,怎么樣?” 床幃上是耳鬢廝磨的模樣,衛煊配合地笑起來,一對豐滿的雪乳貼在他胸口,阿橘湊得近,只聽到震耳欲聾的腔鳴悶聲,他一把拉過她的雙腿,將她扯向自己。 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腿心…… “好,你說什么本王都依你,只是,咱們得先再來一回!” 我朝太子驕奢yin逸、聲色犬馬是出了名的,官兵們一聽要被砍頭,哪還敢打擾太子享樂,別說掀起床幃去看,此刻立在這房中都有些驚恐。 此番若不是太子,床上之人也就落個冒名頂替罪名;若真是太子,怕是他們有十個腦袋也掉不完,還是不要賭這一把的好。 “太子殿下恕罪,小人只不過是奉命辦事,哪曾想擾了殿下雅興,小人這就帶兵撤離?!?/br> “滾!” 稍后,房內只剩兩個人。 兩人緊緊貼合,官兵已走,男人的呼吸卻依舊有些急,身下guntang貼著她的私密處,乳珠隔著薄紗衣隨呼吸而動,輕蹭那他粗糙的夜行服,小腹逐漸熱熱的,有什么從阿橘腿心流了出來。 她倏地反應過來那是什么,又羞又怕——她竟對一個陌生男子動了情,而這位登徒子此時還將匕首抵著她。 阿橘有些氣,側目不去看他。 “公子可否從奴身上起來?”說罷還大力地推了一把他的胸膛。 “抱歉?!蹦凶佑行擂?,咳了一聲終是收回匕首,撐起身子。 阿橘眼尖,只見匕首柄上雕刻精致,一看就是件不俗的兵器,虎紋圖案間刻著個“泫”字。 可惜,不俗的兵器配個大俗人,登徒子。 她撇嘴,扯過一邊的被子將自己裹好,身上很燙,似乎還留著他唇舌地溫度,從頭頂到腳尖。 一雙小貓般的琥珀瞳眨巴眨巴打量著榻邊的人,他的慌亂只有一瞬,此刻正在有條不紊地整理衣服,將那匕首收回腰際。 “今日謝了,日后另尋機會報答?!毙l煊言畢,轉身向窗門走去。 “你等等!哎喲!”阿橘見他要走,猛地從榻上彈起來,誰知力氣太大,被子又裹得太緊,一時跟不上動作滾到了地上。 窗邊那個黑影倒好,腳步是頓住了,頭都沒舍得回半下。 她一手撐地,一手攏在嘴邊,悄聲道:“奴不會說出去?!?/br> 自然,她也不會敢說出去。 月光下影影綽綽,她細細小小的氣聲,輕得只有他們倆能聽到。 衛煊頷首,側了側身。 “奴叫阿橘,敢問公子叫什……” “衛煊?!?/br> 沒等她說完,他只丟下兩個冷冰冰的字,掀開窗門一躍而下,廂房內整潔如初,好似不曾有人來過。 阿橘心頭存了一絲疑惑,自地上爬起,腿間濕膩膩的,澡算是白洗了。 她站起來,低頭見自己身上清晰可見風光的紗衣,又想起方才的那番旖旎場景,不覺臉又燙了起來。 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思緒甩掉。 “泫”和“煊”的讀音分明不一樣,她也是讀過書的,應當不會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