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坐在金車中的陳向闌臉色發綠,沒想到湯凜冬就這樣走了,他可沒有一個上真做靠山。他覺得自己十分屈辱,想要出去做生死一戰,可是心中又生出了恐慌。半晌后,劍帖從金車中飄出,陳向闌粗聲道:在下認輸。劍道不屈,劍心有瑕,劍意留痕,這回屈服,日后要是再遇到這兩人,恐怕再也不能夠勝了。轉念一想,他得不到《劍道真解》,這條路也算是走到頭了,而對方則是氣意高揚,可能會進入更高層次,心中頓時充斥著酸澀和妒忌,他忍不住開口道:已經有人在此百年之中成就金仙了。 衛含真接過了劍帖,輕笑了一聲道:難不成我們會向你一樣畏懼么? 陳向闌一噎,半晌后又道:就算你們勝了又如何?到頭來還是免不了自相殘殺。他的語氣中藏著惡意。自生死劍開展以來,不管是生死之交,還是血親,到了最后也會殺紅眼,《劍道真解》只有一個人能取,眼見著道途在前方,誰愿意放棄?鴻蒙圣域就是這么一個地方,親緣淡泊,而故友之情更是一個笑話。至高則無情,至深則與道合。 衛含真淡漠地望著金車,她身上還有攻伐劍器,打破防御金車還是有可能的。只是陳向闌已經認輸,未來也走不到多高的境界,沒必要下死手,她往日殺死的都是要她命之人。直到衛含真師徒兩人離開了,陳向闌才從金車鉆出來,面上滿是頹喪。說死容易,可是真面臨死亡的危險,仍舊是退縮了。他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長嘆了一口氣,便駕著金車往回走。 扶桑國的某座城中。 湯凜冬被符箓卷著沒入了一處法陣中,他尚未站穩,便聽見耳畔響起了一道揶揄的笑聲:師弟啊,「生死劍」有趣么?這才多久,便被踢出局、差點性命不保了?當初他們都阻攔湯凜冬前去昆侖境,可他非不聽勸,認為若是死了那也是自身運數到頭了。 湯凜冬瞪了師兄霧江一眼,辯解道:此二人手段不凡,可我已經知曉了,這次逃脫之后,下一回就有把握。 所以是你在怪恩師早早將你帶回咯?霧江慢悠悠地開口。 湯凜冬面色漲紅,高聲道:我并無此意,師兄你不要胡言。 霧江故作正色道:是是是,恩師明辨是非。 湯凜冬眸中流露出幾分迷茫,他不解道:再過一些時日,恩師就能邁入那一層次,為何要許出一個諾言? 霧江眸光倏地深邃了幾分,他望著湯凜冬笑了笑道:可能恩師覺得她們值得吧。頓了頓,又道,師弟,不聽長者言,吃虧在眼前吶。 湯凜冬: 在陳向闌、湯凜冬撤離之后,直至回到微山之中,衛含真師徒二人都不曾撞上其他的劍帖持有者。這段時間,她們對自身道法的感悟都快速增長,勝過數十載的清修,畢竟與同道對戰每一次都是道法之間的碰撞,每一次都是接近自身大道的機會,這是與真魔對戰難以帶來的感觸。 微山道場之中,造化神盤壓陣,重重幻境,外人難以進入,不過此關并不會阻攔此間主人。等到衛含真和素微抵達的時候,她們發現水盈早已經到了,正在道場之中與云婳、云鳶師姐妹兩切磋。這百年云婳、云鳶還是有進步的,都成功邁入了玉仙境之中。但是她們的斗戰經驗以及功法層次都比不上水盈,故而切磋都是被壓著打的。云婳眼尖,一下子便瞧見了衛含真、素微二人,驚喜地叫了一聲山主,便棄了劍,朝著衛含真她們奔去。 衛含真溫和地笑了笑,她道:百年間可安穩? 云婳道:我二人未曾遇見外人。她們沒有出微山,至于外面是不是有人闖入這就不知道了。 衛道友、素微道友。水盈挽了挽袖子,朝著二人打了個稽首,沒等衛含真應聲,她又道,這二人是道友的門下?為何所習的不是我九州玄功。 衛含真道:鴻蒙根本經也是上乘道法,只不過二人缺了傳承,又非是悟性極高的天縱之輩,有如今的成就也算不錯了。 水盈正打算反駁,也仔細一想,自己在昆侖境歷練的百年間遇見的劍修,他們的劍道的確有九州不能及的精妙,劍道神通名目繁多,不過其中威能還是存在高低的。她很快就對此事失去了興趣,將劍帖翻出,她指著上方散落在各處、不足十個的光點,開口道:這「生死劍」速度好快,只剩下這么幾人了,定然是佼佼者,玄仙已經很難對付,那要是遇到了金仙水盈抿了抿唇,抬眸望著衛含真,眼神中閃爍著幾分希冀。她一路走來遇到的敵手之中,有好幾個玄仙的,好在她習的是化劍,千變萬化能借一切陣禁,就算是禁鎖天地也能以劍意化開。遇到打不過的她一直是遁走的,不過還是付出了點代價,比如她從旁人身上掠來的仙器,為了保命已經基本用掉了。她對付玄仙如此吃力,那同理,玄仙對付金仙也會極為艱難。 的確有金仙,想要殺死金仙并不容易。衛含真接過了水盈的話,她之所以要回到微山道場迎敵,也有這個考量。光靠自身的力量是不行的,只能借助法陣。她的滅劍奪來的靈機她自身承受的有極限,但是將之灌入法陣之中呢?她可微山道場為依托,這是陣盤無法做到的。我有一法,或可攻敵。 水盈眸光閃動,她道:我也有一法。我為三脈劍主,但實際上我只修了「化劍」,若是能夠得「化劍」「滅劍」「殺劍」三者的劍意化一,這一劍越境殺金仙不是問題。此事說起來容易,她們從未合練過劍勢,其實是很難做到的。畢竟三者劍意不是同一個人所生,不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說完之后,她又搖了搖頭道:時間太多,此法不可行。 素微思忖了片刻,轉向了衛含真道:以劍意成陣呢?當初在下界的時候,天地法真以五行為根基,融入了她的一道劍意也不見排斥,如今在微山的大陣以殺伐為主,不若以劍意為陣,以劍言釋道。 衛含真如今有宰道衡機之術在身,再結法陣已經不需要再尋火屬、木屬、土屬之寶材來煉制陣心,她之根基已全,身可為梁載道機,最為重要的是,她可以借素微、水盈的氣意轉入二人的道法之中,使得陣法更為圓融。原本她的打算便是以自身的滅劍入陣,奪殺天地靈機引為大陣之用,再以此術反擊大敵,現在水盈的話語給她提供了一個思慮,化劍一脈可拆解一切神通,將之化散;而殺劍則是斬氣斬神,一旦氣意與劍相接,便可直接斬中修道人自身,無視任何法器的遮蔽,但是做到這點的前提是自身劍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層次,顯然,素微和水盈二人都尚未達到如此境界。但是現在有個機會的,如果大陣靈機足夠,可暫時將劍意推到那個層次。 可以一試。衛含真一頷首,頗有幾分躍躍欲試。 經過一場殘酷的逐殺,生死劍中余下的修士已經不多。向夕終是百年之中成就金仙的,對上同輩可能勝算不小,只是這場生死劍中哪里來的其他金仙?他此刻正坐在一座峰頭,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身的長劍。他也收到了黃帝的英雄帖,對仙器頗有興趣,但是他并沒有去趕那一趟,因為他覺得到了最后,一切都是屬于他的,沒必要著急。 他在《根本劍經》中領悟的神通名曰奪天變,此術的妙處在于侵奪,任何死在他劍下的劍修所會的劍道神通,他都能夠從中奪來。他以往不敢濫殺,但是在生死劍中,殺死對方是不會有任何后果的,故而在此次生死劍中奪取的神通比過去多得多。將劍尖指向了微山道場,他輕笑了一聲。在圍殺中能夠活下來,不管是法器還是自身神通,都有可稱道之處吧?這般想著,他的眼中涌出了一片火熱。 第109章 能夠堅持到最后之人,哪一個都不好對付,衛含真她們直接轉成了守勢。在微山的外圍,造化神盤造出的幻世并未挪走,仍舊阻擋著來人。修士并非沒有破解之法,只是相較于此處,收獲還不如去別處大。這么一來,倒是給了衛含真她們充足的時間準備。等到劍帖上的光點只余下了四個,已經是一載過去了。 造化神盤只是真寶,尚未到達道器這一層次,故而是無法攔住金仙的。向夕終提著劍從那錯亂的幻象中走出,一抹劍光在他的周身盤旋不定。他的身上殘余著濃郁的血腥氣,是先前的廝殺帶來了。雙眸一瞬不移地落在了微山道場。微山山主啊,在大道之限上斬下了什么道法呢?他心思轉動著,長劍驀地飛掠而出,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燦白的,如琉璃碎裂般的輕響傳來,向夕終眼見著前方的陣屏擦咔碎裂,當他想要邁入踏入微山的時候,眉頭一抖,發出了一道帶著疑惑的哼聲。 他眼見著陣屏破碎了,但是頃刻間便有新的氣機彌補過來,重新形成了一個外陣,而在這個外陣之間,恐怕還有無數個里陣,形成了一道絕對的屏障,宛如壁壘一般護佑著微山,可那又如何呢?任他千百陣法,他都一劍斬之!高喝了一聲,他身上劍氣陡然上漲,剎那間分化成了千萬道,如同星雨一般砸在了微山的陣屏上,此是他自旁人那處奪來的一種名為萬劍歸宗的神通,可將劍法化作萬千之數,若是推演極致,每一道劍光都得自身之力。眼前的大陣十分完美,根本看不出破綻,一處著力是全然無用的,需要的便是這等威能宏大的神通。 向夕終并不吝惜自身的靈力,成就了金仙之體,可自天地中支取靈機,再不濟,也有外藥作為補充。他的這般行為正是衛含真預料的,也是樂意見的。在最外層的并非是劍陣,而是一個汲取靈機的陣法。它能夠將自身接受到的力量都灌入地氣之中,使得地氣與劍陣聯結更深,向夕終的動作,只是為了劍陣提供靈機而已。他眼下還沒有發現,然而就算看破這一點,他也沒有其他辦法,除了用靈力將這外陣給灌破,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在鴻蒙之中,除了從根本經中得到的神通與陣道有些關聯的,其他修士并不會專門深研陣道,因為在他們看來,根本經之外皆是外道,皆是要被斥開的道,就算真要有,那也得以根本經為本。 向夕終其實很快就發現不同了,因為他沒有感知到靈力的外泄,所有的靈機都被陣法給吞沒了,這實在是怪異。但是他又感知到這大陣似是快撐不住了,思忖了片刻后,決意加大力量,將之從內至外的轟開。半刻鐘之后,玉碎的聲音綿延不斷,整個外陣都布滿了裂紋,最后徹底地化作了玉屑。向夕終猛地一拂袖子,蕩開了那股外泄的力量,他眉頭緊皺著,因為在這一瞬間,他感知到了一股極為強橫的劍意。 出于謹慎,向夕終不再往前走了,他朝著微山打了個稽首,放聲道:貧道向夕終,特來取諸位劍帖。 是么?一道輕笑聲響起,衛含真慢慢地從暗處走出,不過她仍舊是處于劍陣之中,并未從中出去。 向夕終凝視著衛含真,他雙手往前一點,大笑道:道友有何手段,盡數使出來吧! 眼前著那道劍光落在陣上,衛含真并沒有牽動陣力,而是打出了數道神霄雷,轟散了向夕終試探的劍光。袖中的木魚法器被敲響,長鯨的虛影浮動。向夕終已經打聽到了衛含真有這一招,他短促地笑了一聲,身形頓時虛幻了起來,此也是別人身上奪來的神通,他將自身放逐于虛幻之界,最后借著穿界的劍光復還回來,在這一過程中,他等若不存在于現世,長鯨自然無法將他禁鎖住。 見向夕終有辦法應對,衛含真面上仍舊是一片悠然,劫缺雷珠從袖中飛出,積蓄著飽滿的靈機朝著向夕終身上狠狠砸去,而向夕終雙眸一凝,一道劍光飛出,將那劫缺雷珠一定,又劍光一轉,顯然是將其威能送到了別處去。至于那蟄伏在半空中化作青白二氣的長劍,他并不以自身氣息相接,而是故技重施,讓那子劍無法沾身。 這一交手,衛含真也算是對向夕終的手段有所了解。他的劍道神通多于過去的修士,但是運轉間并非氣意神借具備,不像是他自身領悟修成的神通,而像是他自身神通上衍生而出的。 向夕終這邊暗暗驚詫,除了神霄雷是其自身道法,而后直接以仙器為手段,并未使出自身的劍道。思忖了片刻,向夕終高聲道:道友是自己無劍么? 衛含真望了向夕終一眼,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自身劍法與之對撞,這有何不可?一點劍光自眉心飛出,發出了一道輕快的呼嘯,緊接著便朝著向夕終掠去,劍光所到之處,靈機頓時迅速潰散。向夕終仍舊是使用了一個萬劍歸宗的神通,然而劍氣一直被侵奪,等到與衛含真的劍光相撞,只余下數十柄。暴動的靈機朝著四方掃蕩,衛含真的身后只是一陣微風,而向夕終后方則是塵土飛揚,大地開裂。 奪殺靈機。向夕終皺著眉頭,那是比他的神通還要上乘的劍意,一切法都以靈機為根本,對方之術奪殺靈機,等同于削減你的能為。若是敵手與之同一境界,敵手可能就會敗在這小小的差距上,若是遇見高層次的,只要時間一長,也能夠逐漸地抹平缺陷。與擁有這等劍意之人動手,最好是速戰速決。他當即使出了一個神通,此術名為去劍不回,這一劍斬下定然會斬中敵身。這一點極為霸道,這就導致了這神通的威能不是很強,修士自身可以依靠自身靈機阻擋的。此術對同輩乃至于更高層次的修士并沒有什么用途,但是對付修為比自己低的則是百試不爽。除非是道基圓滿渾厚,每一步都走到了極致,不然玄仙是不可能勝過金仙的靈力的。 衛含真察覺到了這一劍的玄異,就算是隔著劍陣還是能夠落在她身上,除非她在這一剎那將施術之人殺死。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幾分悚然來,暗暗慶幸不曾讓素微、水盈她們出來。至于她自身,靈力一轉,在周身形成了一個護盾,那一劍一直沖到距離身軀還有數寸之處,驟然化散了。這意味著這一劍被衛含真以自身的靈機擋下去了。 向夕終面色一變,這是他不曾料到的。此神通傷不了衛含真,那就只能夠選用其他方法了,然而余下的神通不一定能夠落在她的身上。不管怎么樣,向夕終都要試上一試的。而這時候,衛含真忽然間從劍陣中走了出來,向夕終眸中掠過了一抹喜色,抓住了機會,頓時將劍光一揚。衛含真淡然地望了向夕終一眼,身后水潮將那劍光卷了七七八八,可仍舊余下了數道劍光,而這劍光得了向夕終的催動,再動化為眾數。紫紅色的雷光之中,劍影如同蛟龍朝著衛含真沖去。衛含真不曾有任何的遮蔽,甚至都不回劍阻擋。雷光通天徹地,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滾蕩的雷河沸騰,仿若萬物都在其中湮滅。向夕終的法身并不強悍,他不緊不慢地祭出了一面玉牌,頓時身軀隱藏在垂落的光華之內。而另一處蟬鳴一起,劍影也隨之化散,兩人同樣都采取了法器護身的手段。 氣息一掠而過,向夕終的眼眸深邃了幾分,他哪會認不出衛含真那是一件道寶?!護身道寶打碎的可能幾乎沒有,但是能夠將其暫時污穢了。如果寶主是金仙乃至于大羅金仙,可輕易將污濁抹去,不過玄仙想要做到如此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