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天地生靈,無質無形。造一切變化,執根本經。入我道門,觀一切法,造一切境演天之道,執天之刑 弘道碑中傳出了哪一方道經,便代表著哪一方居于上風。眼下所誦便是慕名空的根本經。常道源額上冷汗涔涔,而一邊圍觀的修士們也一個個若有所思。能觀一切法,能造一切境能被誦出,說明此法是真正存在之法。入此法門,便可得到機會攀登上境這樣的認知讓不少修道士內心震動,尤其是那小宗派出身的。修道資糧比不上大宗弟子,經書道法也比不上大宗弟子,如果有機會獲得上乘的道典呢?是不是可以縮短與大宗弟子的差距? 慕名空和常道源仍舊在比試,可是已經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勁!喝令弟子不許再聽碑上傳出來的道音!一旦動搖了,便是對自己道法的否定,這等行為無疑是叛徒行徑。 玉清城不遠處的一座峰頭,甘如英和玉言二人坐在了蒲團上,同樣也聽到了那弘道碑上的聲音。 玉言單手撐著下巴,眼眸中掠過了一抹寒意,她慢悠悠地開口道:入此經文,便可快速到達上境么? 是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甘如英神情坦蕩,她一挑眉道,能造上境的路那么多,只需選擇契合自身的道路便可。 玉言嗤笑了一聲,眼神閃爍道:別人修煉十年是你百年之功,你甘心么? 甘如英困惑地望了玉言一眼,應道:那是他們的天賦和機緣,與我何干,我為什么要不甘心? 玉言定定地望著甘如英,良久歪頭一笑道:小師妹道心如此堅定,難怪師尊會喜愛你呢。不過比起那百年,我更想做那清修十年之人吶。 甘如英聞言一僵,她總算是回味過來,望著玉言平靜的面容,心中生出一股悚然來。三師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玉言站起身,她低頭望著甘如英,慢吞吞道:沒什么。師尊怎么還不出關??? 甘如英沒有接腔,她站了起來,注視著玉清城的方向。濁氣滾蕩清靈消,弘道法碑音如嘯,那兒好像不大對!她的面色驟然一變,甩下了一句出事了就往玉清城飛奔而去! 法壇上。 常道源的坐在慕名空,一身精氣仿佛被抽干了。慕名空負手站立,法袍被風鼓蕩,宛如神魔一般。他的雙眸中流轉著魔魅的光芒,在他的腳下,那條初生的靈脈滾蕩沸騰。原本是清升濁沉,然而此刻卻導致了過來,向著一方魔xue演化。 弘道碑中仍舊在演一切法,可原本只有一道宏大的聲音,可現在卻牽動玉清城中無數聲音相合。到了這地步,眾人顯然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妙。 論道是假,傳道方是真。玉清城中幾乎沒有修道士,盡數是凡人。慕名空做的便是將道法種在了凡人的心中,使得他們邁入他道之中!可修真事上,除了邪道,哪里有這等不需天資悟性,甚至不用付出努力的道法?便連如今的魔宗,也是要擇取靈秀的弟子授法。 四柱異變,道人傳法,分明是《根本魔經》入世!一道始終隱匿在一側的身影閃現,鬼面下的瞳孔藏著深深的忌憚,下一刻便往極西之地飛掠而去! 法壇上,慕名空見目的已是達成,頓時放聲大笑。 我持《根本魔經》一部,留魔城一座,以待各位前來切磋。 第71章 唯有直通大道之經文,方可稱為根本。根本經文都是排斥一切法,滅殺一切道,以己為唯一,在宗派眾多的九州根本不能存下來。然而現在卻有人持根本經,還是《根本魔經》,怎能不讓九州諸修震撼?若是知道真始派持根本經,他們會讓這場論道發生嗎?!可他們根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 根本經文極有可能是上界傳下來的,而這時機正是那魔手傾軋彌兵島之時,魔手之中力量碰撞演化道法,讓《根本魔經》入世。虛空通道開了數回,不見真魔與魔念,原來是上界真魔根本沒打算再重復萬載之前的事情,而是改變了策略。 恒青派中,常道源面色灰敗,志氣喪失。與真始派論道落敗不至于如此,而是因為慕名空的那番話,因為那《根本魔經》!道音入那玉清城,正如慕名空所言,那一處已經變成了一座魔城。城中的子民一入魔道,就只知道爭殺!他們每一個都是極度危險的、散發《根本魔經》的魔種。眼下他們還沒有從玉清城中走出,可以后呢? 殿中,素微神情平靜,她望了常道源一眼,淡聲道:這事情無人能猜到,常掌門不用自責。因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她也動身前往恒青派,結果那股不詳真的應驗。沉思了片刻,她又道,守住玉清城,不要讓人出來。她猜測《根本魔經》傳道也是有限制的,要不然整個九州的凡人都會淪為魔物。玉清城之所以這般,還可能是新誕生的靈脈引發的。靈脈初誕之時,清濁二氣并未劃定,有可能像玉清城那般演化魔xue。應當是那上升的陰濁之氣,催動了魔道。 大師姐,我想去玉清城里看看情況。甘如英忽地開口道,神情凝重。 玉清城到底如何,還是需要一看的,恒青派的弟子靠不住,萬一他們也被搖動道念就不妙了。素微思忖一陣,覺得此事也有必要,故而一頷首道:好,不過你要小心,若是事情不對,便退回來。 甘如英道:我明白。 素微聽她這么一說便放心了。雖然玉言跟甘如英都是金丹二重境修為,但是顯然,甘師妹行事更為沉穩,若是玉言,不知道會惹出什么事端來。 一旁靜立的玉言忽然出聲道:大師姐不去么?她眸光灼灼地凝視著素微,面上藏著幾分期待。 素微掀了掀眼皮,淡聲道:我需要在此處坐鎮。 玉言喔了一聲,掩住了一抹憾色。 玉清城。 濁氣滾滾,清靈之氣盡數被驅逐。恒青派的弟子在忙碌著,在距離玉清城一里外修筑法壇。原本恒青派做什么都有真始派弟子前來阻攔,可現在慕名空鬧了這么一出后,真始派儼然成為九州各宗派的大敵,自然也不會露面。這么一來,修筑法壇的事情簡單了不少。 甘道友,我門中弟子也嘗試過進入玉清城,可是被一股邪異的氣息阻隔著,未曾深入便退了回來,城中情況如何,并不明了。恒青派的一位長老斟酌著開口道。 甘如英點了點頭,她也沒指望恒青派有什么收獲,這次還要靠她們自身。 管她如何,直接進去看看不就知曉了?玉言不耐煩地開口道,沒有在素微跟前的沉靜模樣。甘如英這段時間跟她相處,已經習慣了她的這副姿態,見狀也只是搖搖頭,并沒有說什么。這玉清城之行是甘如英的任務,可是玉言非要跟過來。甘如英有意見,玉言就拿師姐的身份壓下來,實在是無可奈何。 甘如英又道:那慕名空很可能在玉清城中。先前慕名空離去的時候,放言等待修士與之論道??删胖葜T修都怕會被《根本魔經》亂了道心,怎么可能前去找他?等待諸修,其實等的就是長觀宗弟子罷了! 他也就是金丹期。玉言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甘如英恩了一聲,心思稍定。 正如恒青派弟子所言,玉清城外圍繞著一股邪異的濁陰之氣,這樣的地界最為玄門修士所不喜。甘如英二人自不可能因為這點事情便退回,周身靈力一轉,清光湛然,便形成了一道護身寶光。 玉清城是個小城,可也有十萬人口。濁陰之息上涌,人身化魔,這座往日熱鬧的小城已經大變樣了,只有那穿街而過的風吹動著幡旗,吹過了空空蕩蕩的小攤,揚起了漫天的塵埃。 人呢?玉言眉頭皺了皺,面色不虞。她跺了跺腳,便見一片烈焰順著空蕩的街道漫延,形成了一條火路。在烈焰的灼燒下,空氣扭曲起來,宛如波紋一般蕩開,最后慢慢地將那道屏障給燒穿,照出無數黑壓壓的人頭。 在人群之中,慕名空玉冠星袍,盤腿坐在蓮花臺上。他左手托著弘道碑,右手拿著一本經文,口中喃喃不斷地誦經。底下的生靈心神俱震,紛紛頂禮膜拜。一個個附和著慕名空的話語,最后聲音越來越宏大,仿若雷霆滾蕩。 這個時候,慕名空微笑著垂眸望了甘如英和玉言二人一眼。 入我道中,能得一切法,能勝一切人 甘如英冷哂了一聲道:一派胡言!周身靈力轉動,一道悠長的龍吟聲響起,身后便出現了一尊真龍虛像,她自身則是手掌一握,一拳朝著慕名空打去。 慕名空見狀一挑眉,將弘道碑往半空中一扔,周身煙氣流轉,演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手,硬撼甘如英的真龍虛像。雙方力量一個碰撞,那只大手便被撞散。慕名空一挑眉,笑道:不愧是長觀宗的真傳弟子。他只有金丹一重境修為,斗起來絕非長觀宗兩個弟子的對手,他本來也沒有打算真正與之硬碰硬。周身的力量一收,他的面容頓時變得朦朧起來,像是星屑風一吹就散了,半空中只余下大笑聲:這一城百姓,爾等打算如何? 慕名空雖然走了,但是整個玉清城的人可是貫徹著他的意志。甘如英和玉言二人明顯屬于外道,而外道就該被斥出去。 要對付這等被道法侵心的人,除了以道法壓過道法,那就只剩下殺戮一道了。對待那些攻襲自身的人,玉言出手十分果斷。這群人如今只是入了根本魔道,意念與魔道同,修為卻未曾到那個層次。不過隨著時間的增長,《根本魔經》對他們的侵蝕加深,他們的境界就會層層拔高,對玄門來說,是個大危害。我等最好現在便下狠手。玉言冷哂了一聲道,眉眼間一派殘忍之色。 甘如英眉頭緊皺,眼中掠過了一抹不忍。就算他們現在墮入了魔道,可那是他們自愿如此的么?而且這座城不是百人、千人,而是有十萬子民??!她想了一會兒,應道:這事情還是要回去請教師長。頓了頓,她又道,那《根本魔經》可以度化他們,我們難道不可以這么做嗎? 要是大道之門這么容易邁入,怎么不一個個都去修道?玉言睨了甘如英一笑,嘲弄一笑道。見甘如英眸中有幾分不解,玉言耐著性子又解釋道,正道與魔道之間的區別就在此。不管是玄門還是魔宗,都是靠著自身修持上去的,力量來自于自身,但是所謂的真魔不一樣,他們的力量來自于一個根本魔頭,可以說所有的魔都是根本魔頭意志的分化,他們的力量是從根本魔頭那邊得來的。 甘如英恍然大悟,片刻后又道:三師姐,你怎么知道這么多?這些事情,大師姐都沒說過,難不成是師尊專門告知三師姐的?可是看著也不像啊。 玉言眸光一閃,淡聲道:自《根本魔經》中知道的。 甘如英聞言一凜,她錯愕地望著玉言:三師姐,你說什么? 玉言輕呵了一聲道:不就是《根本魔經》么?大驚小怪她要求道,她想要變強,但她不會讓道凌駕于她之上。她可以選擇馭魔,但不能夠自身化魔。見甘如英仍舊是一副驚疑的模樣,她又笑吟吟道,此事不許與大師姐她們說。 半晌后甘如英才搖了搖頭,堅定道:不行!如果三師姐聽了《根本魔經》,使得神識深入,那就有化魔的危機,這件事情她不能不報。如果三師姐不說,自己也不會知曉,她難道不知道自己不可能替她隱瞞嗎?她為何說出來要讓自己知道?腦海中浮起了這個念頭,對上玉言漠然無情的視線,一股驚懼和悚然緩慢地攀升。 仿佛聽不見城中人的哀嚎,甘如英壓下了雜亂的心思,強迫自己定下神,她望著玉言詢問道:為何要告訴我? 玉言一挑眉,面上綻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她眨了眨眼,雙眸黢黑如墨色:大概是因為你知道了也不要緊?你也沒有機會說出去了啊。她的身后驟然騰起了大片火焰,然而在陰濁之氣的澆灌下慢慢變成陰煞的黑色,她望著甘如英,笑道,明明我才是小師妹,等到師尊出關的時候,她見到的弟子只有我。 甘如英不可思議地望著玉言,想不明白玉言是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理由如此做。這么多年她們一道鎮守在恒青派,不說親密無間,可也有情意在。她們是同門??!何以至此?她的神情慢慢地轉為了失望,她低喃道:我不明白。 玉言笑道:你不用明白。我待你是真心,我怨你也是真心。話音落下,便見無相劫火熊熊燃燒。甘如英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斃,她很快便調整了心緒,身形化作了一只大鵬展翅而出。她不求與玉言決出勝負,只需自玉清城逃出,將玉言入魔之事告訴大師姐。 你逃得開么?玉言輕呵了一聲。街道上,一簇簇火焰被風吹拂,輕快躍動。在玉言靈力的催動下,一下子便有百丈高,遮天蔽日,暴烈的炎火將一切化作了飛灰,半空中還懸浮著一只禁火化生爐增長火勢,連成火網,使得甘如英難以逃出! 玉言站在了火焰之中,她凝視著甘如英,自言自語道:這下大師姐會被驚動,自己過來了吧? 火海連綿成網,沒有殺意,但是自己沒辦法從火海中脫身。 甘如英在半刻鐘后意識到了這一點,化作了人身落在了地上。她法衣上光芒轉動,斥開了點點飛濺的火焰。她與玉言之間隔著一片火海,她擰眉不解道:三師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玉言聳了聳肩,她望了眼底下的魔人,漫不經心道:你不是說要詢問宗門的意思么?等大師姐過來了,就知曉這些人是殺還是度了。 不過我以為,大師姐會選擇殺呢。 她的眼中掠過了一抹異色,神情有幾分興奮。等待了這么多年,她猜測的某件事情,應當就會有答案了!若是不成也無妨,成了的話,那也是大師姐自身選擇,與自己無關。 恒青派中,自甘如英和玉言二人前往玉清城,素微便一直關注著那一處的狀況。漫天的火光以及法相虛影,幾乎照亮了半個天闕。那股靈力的震蕩并不弱,加之滾滾的濁氣,更是蔓延出一片駭人的景象。 素微一開始還面色平靜,可等到感知是兩股熟悉的靈機在震蕩,神情立馬一變!玉言和甘如英怎么斗了起來?難不成是誰被魔念搖動了道心?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素微怎么都不能袖手旁觀的。 玉容,此道符箓你拿著,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便用了這張法符。素微鄭重地開口道。她的跟前站著一名年輕的女修,名喚戚玉容,是她先前收下的弟子,這回到了恒青派,便將她一道帶了過來。法符是當初衛含真所留的,素微原本沒打算拿出,只是在那一刻,心中浮現了一抹警兆,有股意念促使她這么做。修士向來順從心意而為,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