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師叔衛含真茫然地望著高英如。 高英如眉頭緊皺著,良久之后才道:上界的事情不由我等cao心。連一只魔手的力量都承受不住,若是上界的修士整個兒下來,九州遭遇的事情難以想象。到了高英如這一地步,她已經接觸到了一些東西,比衛含真了解到的要多一些。想到了那模糊的道人身影,她的眸光沉了沉,當初掌門師兄倉促飛升,就是因為此么? 彌兵島某一處院落。 一塊三丈長寬的玉璧立在了屋中,散發著陣陣清光。此物是棘陽派祖師留下的真器,名曰元陽轉靈璧,可以隱匿氣機。 片刻后,玉衡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屋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來。元陽轉靈璧光芒一綻,將他整個人罩定,頓時抹去了他在此間存在的氣息。良久之后,玉衡才緩過神來,顫抖著手取出了一枚丹藥。以他的功行不至于與北真王一照面便落于下風,定然是哪一處動了手腳!他在斗戰之中,運轉靈機時,感覺到了一股阻塞之感,不知從何而來!此刻他也不顧自己氣息不穩,開始仔細地探尋自身上的異處,良久之后,他的面色灰敗,咒罵了一聲:該死的! 他的身上被種下了一道名曰玄機不周的秘術!這秘術需要真器做承載,彌兵島歷來無人修煉!中了此術之后,只要運轉靈力,他的氣息便會不合,要知道斗戰之中,一不小心就會命隕!這道術法徹底地壞了他的未來。想要解除此道術法,唯有殺死施術之人! 他沒有想到北真王會在九色神石上動手腳,以之為玄機不周的承載物。以她之能完全可以將九色神石力量耗盡,可她偏生使一股力量殘存。島上的老頑固那么多,九色神石沒有真正的壞去,他們就不會松口,而九州鼎便會不出,故意引誘自己對神石動手! 玉衡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眸光閃過了一抹恨意,玉寒心如此,就別怨他將事情做絕!與那魔手一擊,玉寒心絕對是受了重傷!他送出了一道法符,片刻后,一個道人的化影出現在他的跟前。 衡見過大祭。玉衡行了一禮,語氣恭謹。 斐烏神情緩了緩,溫聲道:長公子這是做什么? 玉衡道:王上那邊怕還是不會松口吧? 斐烏冷笑了一聲道:那股力量眾人也瞧見了,我等如螻蟻,如何與之抗衡?!遷出去是必然之事。他深深地望了眼玉衡,又意味深長道,但愿長公子不要忘記答應我等的事情。 他們的打算是將彌兵島遷出去,不過其中與九州鼎鎮壓并不沖突,是玉衡那邊找上他,說要讓他們不要松口,不要支持九州鼎落于彌兵島,這么一來,就會逼迫北真王催動九色神石,將其中的力量耗盡。斐烏想了想,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借口,等到九色神石力量盡數耗盡,自然也有理由遷出彌兵島。而玉衡那邊,他已經成為棘陽派的人,斐烏也擔心他們成為眾矢之的,所以需要棘陽派從中作手,替彌兵島尋找一個安穩之地。 玉衡沉聲道:自然是不會忘。頓了頓,又陰沉沉地笑道,聽聞王上受傷了,作為兄長的只是想要關心罷了。 第63章 洞天真人的法相鋪天蓋地,溟漠遙遠、聲勢浩蕩。要不是修為到了那一層次,是看不清其中的變化的。彌兵島一眾自然也知曉北真王受傷了,可她到底是如何情形,卻是不夠分明。 王宮外圍,花樹搖曳。那被偉力撼動的大陣在長老的cao控之下,逐漸地重新構建起來。雖說沒有多大用處,可怎么也給了人一個心理安慰。此刻,在一方小亭中,時不時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然而間歇響起的話語,卻深含憂慮。 一曲奏罷,云池月將海棠說收起,她支著下頤望向了正襟危坐的洛驚鴻,眸光流轉,似水波瀲滟。她漫不經心地望了眼自湖中荷葉上一掠而過的青蟲,又瞧了眼洛驚鴻,嘆息道:洛道友為何如此愁苦?是因為北真王? 洛驚鴻眉頭一蹙,面上憂慮更深。良久之后,才壓低聲音道:我師尊受傷了。 什么?!云池月聞言凜然坐直了身體,半晌后才道,那非我等可以插手的層次了。 洛驚鴻點了點頭,話音一轉道:不過我憂慮的并非此事。 云池月挑眉道:哦?那是何事? 洛驚鴻左右看顧了一陣,才放低聲音道:與我師尊的身份有關。你也知道我彌兵島的舊制,歷代王都是男子??涩F在我師尊她洛驚鴻的話語戛然而止,而云池月也適當地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應道:我明白了! 荷葉間的小青蟲顫了顫透明的翅膀,也不再管對飲的兩個人,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掠去。大約半個時辰,數道亮芒自各洞府中發出,紛紛聚合到了左殿中,此處正是大祭斐烏清修之所!直到一個時辰后,聚合在左殿中的長老才散去。而斐烏則是換上了一身祭袍,正冠冕,大步地走出了左殿,敲響了佐王鐘,數息之后,吉邱所在的右殿中,也傳來了鐘聲與之應和。 發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連「佐王鐘」都敲響了? 前不久王上才發來法符,現在又是兩位王佐無奈啊。 佐王鐘響,彌兵島一眾清修的長老再度打破閉關的狀態,紛紛從洞府中遁出,飛向了王宮中。而彌兵島的偏角,玉衡同樣是聽到了警鐘大作,眉頭一挑,似是為斐烏如此迅疾的動作而震驚,片刻后又是勾唇一笑,在元陽轉靈璧前將氣息一改,捏了個訣搖身一晃,就變作了另外的一番模樣。 衛含真因玉言之事留在了王宮中,不過妖皇將玉言帶回了她的洞天小界中,不理外事,連北真王回宮都沒有露面,更別說是此刻了。此時,衛含真望向了面色蒼白的北真王,原本落于此處的是一個化身,可現在在鐘聲下,北真王的正身也回來了,兩道身影一撞,立馬散發出一股宏大的、撼動王宮的氣息。衛含真頓時感知到山岳壓頂,背負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距離。就算北真王快速地將氣息斂起,可她面上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這股磅礴的力量并不是說明北真王傷勢恢復了,恰恰是她重傷的證明,她已經到了連自身靈機都無法收束自如的地步。 那鐘聲衛含真擰了擰眉,察覺到幾分怪異。 北真王溫聲一笑道:無事。頓了頓,又道,衛真人,你非我彌兵島之人,且先回避吧。衛含真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下去。 王宮中,一道道身影集合,為首的依然是兩位王佐。他們的面上滿是嚴肅,連身上的法衣都換成了只會在重要場合才可能穿上的祭袍。這代表著王佐那超越的地位和身份。跟斐烏走得近的長老心知怎么一回事,然而剩余的長老則是一片嘩然,想不明白為何大動干戈。 大祭這是做什么?北真王坐在了上首,漫不經心地詢問。 斐烏神情一正,肅聲道:那日的偉力大家也看到了,并非我等能夠抗衡之事。眼下九色神石破裂,我等守護之責已經到了盡頭。敢問王上,幾時遷出彌兵島? 北真王好笑地望了斐烏一眼,詢問道:你以為遷出去就能夠保全自身?她的眉眼間露出了幾分譏諷,你看那掌打下來了么?你看到那道人的身影了么?上界的事情,自然有上界的人攔著,我等既然鎮守彌兵島,不管上界狀況如何,就要擔起自身的責任。 斐烏漠然地望向了北真王,不為所動。他一拱手,往前一拜道:請王上早日決定。 北真王視線掃過了底下神態各異的長老,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若孤拒絕呢?大祭是不是還想著另立一王?她倏然站起身,周身氣息往下一壓。斐烏和吉邱則是往前一步,面不改色將那股力量逼退了回去。他們注視著北真王,眼眸中的冷意和不屑毫不掩飾。 這是在做什么?底下的長老嚇了一跳,雖然說王佐位高權重,可也沒有對王上出手的道理。 斐烏抬眸緊盯著北真王,厲聲道:王上竟然還記得我彌兵島的祖訓? 北真王故作不解,詢問道:大祭這是什么意思? 斐烏沒有說話,反倒是吉邱冷笑了一聲,直視北真王道:先祖遺言,這王座只能代代傳子,不然則會有不幸之事發生!王上你看如今的狀況,虛空通道大張,九色神石碎裂哪一件是祥瑞?若是知曉如此,當初就不該驅逐長公子! 吉邱的話語如同神雷在諸人上方炸響,片刻的寂靜之后,則是無盡的嘈雜和嘲弄。抽氣聲、質問聲、大喝聲種種交織在一起。北真王緊盯著吉邱,眉頭緊緊地蹙成了一團。太丞這是何意?北真王詢問道。 王上自己心中清楚!吉邱放大了聲音,怒道,以女子之身,臨君之位,致使我彌兵島災厄重重,我等有愧先王!他這次的話語更是直白無比,直接將那些尚是懵懂的長老給打醒。 太丞這話可要有證據??!一位長老嘆了一口氣,出聲道。 吉邱冷哼了一聲,他轉身望向了門外。眾人被他的動作吸引,也一道凝視著殿門的方向。數息之后,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緩步踏入了王宮中,他的偽裝隨著他堅穩的腳步而緩緩退出,最后變幻成諸位長老熟悉的模樣。 長公子玉衡! 不少長老倒抽了一口涼氣,此刻也不再質疑吉邱的話語。 北真王淡漠地望著玉衡。 玉衡背著手,并不敢太靠近北真王,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道:王妹,那消息可不是我泄露了。他曾經立下誓言,終身不可違背,就算是被驅逐出彌兵島的時候,他也未曾將之道出。原本他還在想斐烏、吉邱他們的膽子怎么這么大呢,原來是從洛驚鴻那小丫頭處聽來的。 我自然是相信王兄。北真王冷淡開口道。她這句話直接坐實了吉邱的話,連辯駁都不曾有。先王與祖訓鏤刻在彌兵島諸人的心中,眼下得知王位上坐了數百年的是個女子,他們怎么能夠不震撼?但要是將虛空通道的事情按在她的頭上,卻是過分了些。底下你一言我一語,議論不斷。然而終究沒有像吉邱他們期待的那般,出現一邊倒的趨勢。 大祭和太丞打算如何呢?北真王輕呵了一聲,又詢問道。 斐烏眸光一冷,大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再是我等的王!請你卸甲解冠! 北真王嗤笑了一聲,眸中略過了一道寒芒,她道:若孤不愿意呢? 斐烏眉頭一皺,顯然沒有料到北真王會如此執著。若是先前他還會懼怕北真王那洞天二重境的修為,可眼下她的法相被打散,實際上的戰斗能力跌到了化元,他還有什么怕的?再者,他還有真器九歌悲風劍在手!他往前邁了一步,又重復了一次:請你卸甲解冠! 北真王對上了斐烏的視線,她的手指慢慢地搭在了王冠上,然而片刻后又垂落了下來。望了眼王座,她慢悠悠問道:那么敢問大祭,這位子讓誰來做呢? 斐烏冷漠道:自是與你無關。在聽到這件事情后,他先是震愕和憤怒,但是很快,那些情緒都已經消散不見了,這事情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趁現在換一個王。別看他是王佐,可是在北真王的跟前,連體面都不曾有。這位可不像先王對待王佐那般言聽計從、畢恭畢敬。 吉邱比斐烏還要著急,見北真王唇角笑容發冷,他道:你不愿意?那此事就由吉某代勞了!說著便祭出了一道刀光,朝著北真王打出。而北真王立身在原處不動彈,連眼神光都懶得給吉邱。刀芒擊落了王冠,烏黑的發絲失去了束縛,散亂地披在了身后,使那颯爽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柔媚。 咚一聲響,是王冠落地的聲音。 吉邱對上那雙如同寒星般的眸子,愣神了片刻后,轉向了斐烏。 斐烏心中大定,往前走了一步,大聲道:請教出王璽。 北真王并沒有理會這兩位王佐,她掃了眼一副看好戲神情的玉衡,不用想也知曉,來到此處的是一個化身,她也懶得去針對。望了望地上的王冠,她卻是一旋身坐在了那象征權柄的王座上,淡笑道:這王座你們同意,孤會坐;你們不同意,孤還是會坐!是宣言,同樣也是一種挑釁! 斐烏和吉邱勃然大怒,顧不得說些什么,周身氣機往上一提,兩人合力朝著北真王攻去!北真王一揚手,那柄赤黑色的長劍仿佛流淌著地獄烈焰,劍光一化,朝著斐烏和吉邱斬去。畢竟是顧慮著彌兵島,他們也不敢完全放開手腳來打斗,斐烏狠狠地瞪了北真王一眼,見她唇角滲出了血跡,便出聲警告道:若你還是當初的修為,我等不敢如此。但眼下你法相被打散,不如自行認罪! 北真王大笑道:孤有何罪? 斐烏怒聲道:執迷不悟!朝著吉邱使了個眼色,見他以靈機鎮住整座彌兵島,斐烏總算是敢放開一些!兩道身影掠出了王宮,靈機鼓蕩,大開大合。數招之后,卻是北真王落於下風,那凝聚出來的法相被斐烏一撞,便瀕臨破散。望著步步后退的北真王,斐烏眼中掠過了一道殺機,下一刻,便是將靈機傾瀉在掌上,毫無顧忌地出手! 住手!一道滿含煞氣的怒喊并著龍吟聲震響在上方!一股恍若來自莽荒之世的兇煞氣息傳出,眾人只見得一條數千丈的真龍法相在上空鋪開,龍目之中煞氣騰騰,悍然一尾朝著斐烏掃去!斐烏身形變幻,在云霧中若隱若現,可還是被那一尾擊中,真身被打了出來!咽下了上涌到喉頭的鮮血,他踏在了云上,望著接住北真王將她抱在懷中的妖皇,寒聲道:妖皇這是何意?是要與我彌兵島開戰么? 你們對王出手,本座難道問不得嗎?妖皇伸手將北真王攬緊了些,寒聲道。 斐烏有些恍惚,半晌后才想起妖皇是彌兵島的北真王后,只不過過去一直抗拒這個身份,使得大家都忘記了。想明白了這點,斐烏便一拱手,溫聲道:此事忘了與妖皇陛下說。他一指北真王道,此人女扮男裝坐上王位,是我彌兵島的罪人!既然如此,與妖族的聯姻便不作數了。女子為王,您便不用做這個王后了。 作不作數是你說了算的嗎?妖皇怒聲道,她垂眸望著懷中的玉寒心,往日里的笑容不見,衣上血痕點點。到了洞天境界,受傷都是少有這事。她為守護彌兵島而傷,可彌兵島的人呢?卻又對此刻重傷的她出手!胸腔中填滿了火焰,亟需一個抒發口,龍吟久久繚繞上方不散,真龍法相在半空中顯現,撼動著彌兵島的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