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第62章 如此魔潮,鋪天蓋地,聲勢壓過了以往。在彌兵島駐守的修士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修為高深的直接前往封印之地,以期延緩魔潮的聲勢,而修為底下的則是前往真魔之域,一旦魔物降臨,便開始除魔。如此一來,留在各院中駐守的弟子寥寥無幾。 清聲躺在了榻上,雙手枕在腦后。她翹著腿哼著不知道何處學來的小調,心情實在是不錯。靈力運轉了幾個周天,實則已經無大礙了,可并未被衛含真驅逐著回去練功,她自然也要趁這個時候偷個清閑時光。不過想到先前的景象,她的眉頭倏然一皺,面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 怎么會如此?想了一會兒,清聲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抬眸正好望見了一臉冷肅地走進屋中的素微。她快速地躺了回去,紅潤的面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素微掃了清聲一眼,不疾不徐道:玉言師妹眼下靈力被封禁著,你我需要守好她。 清聲也是知道這回事的,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坐起身道:玉言師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微搖了搖頭,她凝視著清聲,眸光又幽邃了幾分。她道:彌兵島的虛空通道再度張開的,魔物從各個方向涌出來,來勢洶洶,比先前更為激烈,未必能夠擋得住。魔劫不過,我九州不會有安定的日子。 清聲大嘆了一口氣,她哪里會不明白這話專門是說給她聽的。她快速地起身道:我們先去玉言師妹那邊,光四師妹看著不夠啊。頓了頓,她又道,不過在這觀風院能發生什么事情四個字才出口,便感知到了外界的靈機涌動,素微和清聲的神情俱是一變。來不及跟清聲說什么素微便化作了一道劍光飛掠了出去,清聲擰著眉,神情冷峻,也跟著掠了出去。 靈機翻覆的確是因修士打斗而生,而且方向還在玉言住在的小院子。素微于瞬息之間便到了外頭,一看瞧見了與陌生修士纏斗在一起的甘如英。她一步走到了驚惶的玉言身側,喊了一聲四師妹,之后冷浸浸地望著立在一邊的青年修士。 大師姐,他們要強行帶走小師妹!甘如英將功力一收,回到了素微的身側,大聲控訴道。 青年人見狀,挑了挑眉道:在下棘陽玉聞,玉言師妹應當是知曉的。 玉言冷笑了一聲道:我不認識你。 對于玉言的話,玉聞不以為意,他裝模作樣地朝著素微打了個稽首,笑道:在下與玉言師妹之間有些淵源。見素微挑眉,他又繼續道,在下的恩師乃玉衡真人,實不相瞞,其乃玉言師妹之生父,此番就是想將玉言師妹接過了敘舊情。 素微眸光一沉,冷聲道:棘陽派在彌兵島有些時日了吧?為何在現在才來? 玉聞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道:先前無有時間。聽素微這么問,他也有些不太確定,暗中尋找玉言的事情到底有沒有被長觀宗的知曉??傊@兒是不會承認的。這回奉了恩師的命令,能不動手是最好,畢竟對方有一位元嬰修士。 素微沉吟了片刻,仿若被玉聞說動。片刻后她轉向玉言詢問道:三師妹,你愿意與他走么? 玉言面色冷沉,她斷然道:自然是不愿意的。頓了頓,又控訴道,大師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師姐也是關心你罷了。跟上來的清聲一直立在素微的身側,直到此時才倏然出聲。 玉言沉著臉不說話,眉眼間的純真和稚氣早已經不見。 素微不動聲色地朝著玉聞身側一股靈機涌動之處望上一眼,淡漠道:聽見了么?師妹不愿意與你們走。話雖然如此說,可心中暗忖著衛含真留下的一番話,這是讓她不要阻攔玉聞將玉言師妹帶走?只是當真眼睜睜看著,玉言師妹會做什么感想?與棘陽派那行人之間,還是要斗過一場才知曉的。 玉聞眉頭一皺,他的眼中掠過了一抹厲色,說不通之后,他也不打算開口。一招手便揮灑出四枚金光燦燦的寶珠,朝著素微的身上打去。素微神情不變,身后水潮嘩啦啦涌起,雷光如蛇竄動,往那寶珠上便是一卷。寶珠撞上了水潮,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掀起的浪頭有數丈之高。那寶珠似是有靈性,在水潮之中騰轉跳躍,不沾雷電。素微見狀,眉頭一挑,劍光往前一鋪,迅疾地朝著玉聞殺去。 與此同時,與玉聞同行的幾人也紛紛動起手來。 不過棘陽派的并沒有久戰之意,數息之后,一道宏大的光亮猛然在玉聞的身側炸開,一幅一丈長的畫卷打開,靈光往玉言的身上一卷,便將她收入了其中。這是一件蓄勢已久的玄器,名曰伏天圖,是玉衡親手祭煉的。玉聞見偷襲得手,也不戀戰,當即喝了一聲走,便朝著天際掠去。 三師姐!甘如英喝了一聲,跺了跺腳,就要駕著遁光追上去。素微卻是伸手將她一攔,搖頭道:不用追了。 為什么?甘如英擰了擰眉,很是不解。 素微錯開了她的視線,沉聲道:師尊那邊自有安排。她猜測此事與彌兵島關系不小,畢竟玉言師妹的身份實在是特殊。原想前去衛含真身側,可轉念一想,觀風院的禁制被這行人無聲無息打破,自己一走,誰知道這兒會發生什么?她不能讓另外兩位師妹出事。 甘如英的眼力尚不如清聲,其對素微的了解也不如清聲。甘如英不再說話,顯然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但是清聲那邊卻不好糊弄。心思一轉,她便傳音給素微,不贊同道:大師姐為何留手?先前瞧著像是故意讓師妹被抓走的。 素微轉向了清聲,那雙往日如月牙般浮動著笑意的眸子,此刻只有少見的冷峻。她心中略有些詫異,思忖片刻道:是師尊的主意。 清聲幽幽道:不怕玉言師妹生怨么?她看出來了,玉言師妹對大師姐極為不滿,只不過礙于師尊,一直壓著那一股怨氣罷了。 素微一怔,片刻后傳言回復道:那就怨我吧。 清聲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理解。從什么時候開始,師尊、大師姐、玉言師妹都變了呢?一個個都跟以往的行事大有不同。要說蓬玄峰還有什么天真的小可愛,大概只剩下小師妹甘如英了吧? 玉言被帶走的事情傳到了衛含真的耳中,她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此刻,她正處于封印之地的外圍望著那滾動的魔潮,心思沉沉的。高師叔的修為高,已經帶著九州鼎同北真王一道前往封印之地中了。 魔頭肆虐,是我輩大劫,萬不可讓它落到九州內陸。北真王擰眉,身上的氣機猛地一揚,將那如同水涌一般的魔物一點點地從上方給積壓了出去。靈機沖撞著彌兵島的大陣,那執掌大陣的長老打了個激靈,各個都跑到各自的方位輸入靈力,直到將那股動蕩壓下去才舒了一口氣。但是他們沒有放松,而是失神地望向天際與滾蕩魔潮悍然裝在一起的神光。 北真王法袍被疾風鼓動,大袖飄然,她望向了高英如大聲喝道:高真人,就是在現在! 高如英朝著她一頷首,袖中立馬飛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鼎。鼎上九龍盤桓,日月星辰、山川名勝俱被刻于鼎身。一個青年道人的虛影從小鼎中走出來,他朝著那小鼎一點,小鼎便在旋轉中不住變大,頃刻之間便有百丈高。道人伸出手來,衣上披著無數星光,往那股洶涌的魔潮上一壓,頓時,魔頭哀嚎,那道魔頭起伏的冥河竟然在一掌之力下緩緩地消去。 就在那虛空通道即將彌合的時候,一陣黑煙籠罩著整個封印之地,從中遁出了一個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他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十四五歲已出落得如芙蕖般的少女。正是玉衡與玉言!看來在下來得還不算晚!玉衡哈哈一笑,朝著玉言的頭顱上輕輕一拍,頓時一道兇光悍然沖去,一股森戾之氣縈繞著整個彌兵島,勾動著魔潮中的魔物,使得它們再度沸騰起來。 玉衡遺憾地望著那道九州鼎的虛影,其實他還能夠來得更早一些。然而玉言體內的法符將她的靈機盡數封鎮起來,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之解開。魔潮基本都被倒逼了回去,就算沒有九州鼎,應當也會被北真王出手鎮壓,不過不要緊,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在九州鼎。 玉衡!你做什么?!北真王暴喝了一聲。 玉衡沒有接腔,他只是低頭看著雙眸墨黑色、面上死氣沉沉的玉言,溫聲道:好孩子,不必掙扎,殺戮是你的本性,既然掙脫了枷鎖,那就殺吧! 玉言緩緩地抬起頭,黑黢黢的眸子像是兩口幽深的井,此刻緊緊地盯著玉衡。她的身后,一柄形似大鉞的法器緩緩浮現,同樣是一漲百丈高。森然的氣息在大鉞周身浮動,仿若無數妖獸在咆哮! 邪握之兵北真王踏云而立,她雙手背在身后,眉頭緊鎖。 玉衡戲謔一笑道:怎么樣?這個大禮王上喜歡么? 邪握之兵達不到真器這個層次,其積蓄的威力看似宏大,然而傷不了洞天真人。它到底是為毀壞真器靈性而祭煉的天兵,只要那九州鼎的真靈抵擋不住就足夠了。 支撐邪握之兵運轉需要龐大的靈機,以玉言的金丹之身,自然無有足夠的力量。玉衡見積蓄久久不發,繼而拍了一道法符在玉言的身上。只不過與玉言對視的時候,撞到那一雙空洞洞的眼眸中,玉衡心中驟然泛起了一抹寒意。 邪握之兵那龐大的力量如同泄洪一般傾倒出,因魔潮只差最后些許,九州鼎自然是不能夠避。至于其本身的靈性,并不會針對長觀宗出身的玉言,此刻眾人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斬劈在了九州鼎上。靈性四散,污濁之氣席卷整個寶鼎,四面頓時彌漫著一股不詳的氣息。 如此輕易地達成了想做的事情,玉衡心中忽然間浮現了一股不祥之意。不對!他抬頭冷冷地望著北真王,就算真的不能夠阻止,她至少也要稍作抵抗吧?可現在卻是眼睜睜望著邪握之兵斬在了九州鼎上?玉衡掃視了一圈,終于想起少了一個人影!他以為妖皇對彌兵島是怨恨的,畢竟被送出來和親,還嫁給了一個女人,對她而言應當是奇恥大辱。要知道,身為北真王后的妖皇擁有權柄,可她連議事都不曾出現!難不成這一切只是妖皇故作姿態?玉衡心中泛起了一絲疑竇,腦子急速轉動,他一伸手朝著玉言抓去,可就在這時,劍光閃爍,直斬神魂,他若是吃了這一擊,怕是得重傷!玉衡不得不躲避。他一閃躲,原本立在他身邊的玉言往后退了一步,被一股浪潮一卷,卻是送出了封印之地。 衛含真一直在關注著封印之地,見那巨鼎上蒙上了森然不詳的氣息之后,意識到時機到了,也跟著動作起來。在玉言被高英如送出來的時候,她飛身迎上,將她接住抱在了懷中。 玉言的雙眸黑黢黢的,她拽住了衛含真的衣襟,痛苦地擠出了兩個字:師尊 衛含真望了她一眼,沉聲道:莫慌!那邪握之兵在她的體內終究是個隱患,按照妖皇的建議則是需要將那一擊之力瀉出之后,才是最好的時機。因那邪握之兵已經被竅xue里的靈機逼出,玉衡已是不可能選擇將她煉制成法器了。此刻的玉言身上殘余著兇兵的氣息,就連抱著她的衛含真,法袍都被那殘余的氣息割開了數道口子。 玉言沒有再說話,她緊緊地拽住了衛含真,眼中煞氣翻滾。那種不可控制的情緒更為強烈,只是幾度想要暴起,最后被她咬著唇強行地壓了下去。若還是這般弱小,就只能夠是棋子! 那邪握之兵到底是用妖族的煉器法門鑄造出來的,自然也只有妖皇知曉秘法,明白如何解。衛含真將玉言交給了妖皇之后,驀地松了一口氣。她掠出了王宮中,見著封印之地上方滾蕩的靈機,眸光平靜。 地陸還未曾崩裂,顯然那幾位大能已經到了極天之上打斗。洶涌的氣流肆意的流轉,魔潮、大鼎虛像都被疾風撕裂!她與北真王一行人做謀劃,自然知道眼前所見的是一種幻象。妖皇在王宮之中發動了蜃影神通,將虛幻照入眾人的眼中。 呼嘯的魔頭被罡風扯散,天地間眼見著要恢復清明,忽然間一道凄厲的長嘯傳出,撼動了整個彌兵島的大陣。那嘯聲中蘊含著極為廣大強悍的力量,就算身處陣法中,那些低輩弟子也七竅流血暈眩了過去!強橫無可匹敵的力量并不止息,震蕩了整個大陣法。在衛含真驚怖的眼神中,咔擦一聲裂響,大陣徹底崩散! 天空平白出現了一個幽邃的漩渦,從中出來的不是魔頭,而是一只紫色的布滿煞氣的手!那只手緩慢地從裂隙中探出,緩緩地朝著彌兵島壓下,如果這股偉力當真傾瀉下來,整個彌兵島無人可幸存! 極天之上的北真王同樣被這股力量沖擊,神情頓時大變! 玉衡擦了擦唇角的血跡,仰頭哈哈大笑,到了此刻他自然明白先前所見是一種幻象。而在這個島上會施展幻象,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將他拉入的,只有可能是妖皇!他盯著北真王,陰森道:真真假假,沒想到這虛空通道當真被沖開了! 北真王沒有理會玉衡,她不再戀戰,化作了一道流光往彌兵島掠去。眼見著一只寶鼎罩定彌兵島,她不再收束自己的靈機,在半空中將那法相浩浩蕩蕩的鋪開,彌布了整個天際。那只巨大的魔手與法相相撞,然而法相頃刻間便化作云霧崩散,魔手絲毫未損,下一瞬間,便裹挾著更為強悍的偉力猛然朝著彌兵島壓去!那股力量強悍到連真器都在震顫,仿佛末日降臨。在那股偉力下,眾人只覺得自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連動彈手指都難以做到。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劍光從那虛空通道中飄出,原本只是如螢火一般的亮芒,片刻后似是長河滾蕩,劍光如星辰灑遍周天,一劍之下,那巨大的魔掌化作了飛灰消散。而劍光也急速地收攏,最后化作了一個道人模糊的影像。 恍惚中,衛含真感知到那道身影朝著自己望了一眼,只是星光崩裂之后,那點兒模糊的景象頓時消失不見。 此刻的九州,玉霄、長觀、魔宗各方洞天真人都望向了彌兵島方向,心中滿是驚怖。 長觀殿中,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道人失神地望向了天際,低喃了一句師兄之后,身形便化散了。 要說先前是幻象,可眼下卻是幻象成真了。眾人俱是心神恍惚,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那股力量來自于上界,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下界修士可以抗衡的存在。如果上界真魔執意要撕開通道呢?上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北真王與那魔手對撞,受傷不輕,她的面色慘白,氣息衰敗。 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來自上界的一掌使得謀劃崩盤,就連玉衡都逃了。不過可以感知到,他并沒有離開彌兵島。也是,自己受了重傷,他怎么會放過這個機會?北真王苦笑了一聲,朝著高英如她們打了個稽首,便回到了王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