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明空挑眉道:玉衡怕是也沒死。她的長姐定然是隕落了,但是玉衡嘛,還真不一定。再者這邊還有個玉衡的子嗣,就算沒有玉衡,他們也會像明寂那樣打后嗣的主意。明寂能知道的事情,彌兵島一些老不死的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不接受長觀的真器,也有惹怒長觀的意思吧?在他們的計劃中,長觀宗因此盛怒,不再摻和彌兵島的事情,甚至刻意縱容那弟子。 困居一隅,眼界也窄了。玉衡一直生死不明,不過北真王自身是傾向于這位兄長還活著,她甚至認為九色神石那邊也是玉衡動的手腳,她哼了一聲道,就算真拒絕了也無妨。長觀宗既然是玄門第一大宗,這等度量定然是有的。 明空眸光幽邃了幾分,她道:可要是真器被壞呢?那些長老假意推脫,做出一副極度排斥九州鼎以及長觀宗的模樣來,到了后面這九州鼎出事,就不難想到他們身上了。 北真王驟然拔高了聲音道:他們當孤是死的么! 正在北真王與明空說話間,殿外升起了一道浮光,洛驚鴻的身影緩緩地照入了其中,北真王的怒氣驟然一收。 等到洛驚鴻沿著那道光氣進來時,北真王詢問道:你不是與玉音門的弟子前去論道了么?怎么這般快就回來了?雖然她將洛驚鴻視為承繼之人,但也不想過早地讓山岳壓在她的肩上,剝奪她的快樂。先前登瀛秘境之事,便是刻意放她出去,與玄門各宗往來?,F在各宗弟子在此,她更是不會阻止洛驚鴻與她們論道。 洛驚鴻朝著北真王和妖皇二人一拜道:見過師尊、師娘。等到一道清氣將她托起時,她才繼續道,弟子自清聲道友那邊得知了一個消息。玉師伯要回來了,他的弟子正在棘陽派中,先前還去找了長觀宗的玉言道友。 短短數句信息量極大,別說是北真王,就連妖皇都一改慵懶之態。棘陽派?北真王納悶地開口,九州玄門宗派眾多,落入她眼中的也只有長觀宗、玉霄宗等龐然大物,像棘陽派這等位于中流的門派,要不是有特殊交情,根本不會多看顧。眼下有些了解,也是因為此派弟子在玄門一眾中算是踴躍,早早地立下了法契,前往彌兵島鎮守。 北真王擰眉道:他若是在小宗派中,為何察覺不到任何氣息? 妖皇輕呵了一聲道:這棘陽派也是有數千載傳承的,其掌門是個化元二重境的修士,能到這地步,宗中也算是有點積淀,興許有鎮宗真器存在,也不一定。 北真王恩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當初玉衡生死不明,若是活著,會歸來也是預料之中。在登瀛秘境出來前,彌兵島一直閉島隱世不出,而現在因虛空通道之事,山門大張,他自然也會把握這個機會。消息怕是長觀宗那邊刻意送過來的,北真王也領了這個情,她想了一會兒取出了一些靈茶,讓洛驚鴻給衛含真那邊送過去。 玉衡回來了,你打算如何?明空狀若無意地詢問道,她來到彌兵島之時,王位之爭已經落幕了,對玉衡的了解也是聽北真王說的。 北真王面色沉著,眉眼間涌出了森戾之色,她笑了笑,殺氣四溢道:殺!執掌彌兵島數百載,要是連應對此事的本領都沒有,她怕是白當這個王了。不管玉衡的身后是誰,他既然敢回來,那就徹底地將命留下吧! 衛含真那邊收到了靈茶之后,便明白北真王已經知曉此事,于是便不再管顧。這靈茶暗藏數百年靈韻,對于清靜修士的神思和鞏固修為都有益處。衛含真想了想,其對元嬰修士的增益不算多,便將靈茶盡數賜給了清聲、玉言和甘如英三人。 雖無魔物之亂,可各宗憂心虛空通道再生變數,故而鎮守的弟子仍舊留在彌兵島,未曾離去。彌兵島的靈機并不亞于各大宗,對于那些宗派較小的弟子而言,無疑是福地,吞吐靈機更勝往日,他們自然也是留下。 半月之后。 深夜,星光晦澀。觀風院中的草木沙沙作響。某處院落,炎炎的火氣轉而一收歸體,吐納之中的人已經緩緩地睜開了那雙黑沉的眼。夜色籠罩之下,又無旁人在此,往日里的天真爛漫自然不需要再維持,那張猶顯稚嫩的面龐冷浸浸的,寒意刺骨。 忽然間,一道化影在窗畔隱隱閃現。玉言神情一變,右手手指一抓,便有數道烈炎打出,自那窗邊漫延開。然而那道化影并不受影響,其一個閃身便入了屋中,化作了一個英武的青年男子。 你為何不愿同我走?青年男子打量著玉言,溫聲開口道。見玉言警惕地往后退了幾步,像是要催動法符,他又一揚手打出了數道白芒,頓時將玉言扯入了一個溟漠之地。他笑了笑道,沒有用的,洞天手段豈是你能破的? 玉言咬了咬下唇,從這句話中她已經推測出此人的身份與來意。她仰著頭,冷冷地瞪著玉衡,并不輕易屈服。 明寂真是不堪重用,而你委實笨了些。玉衡望著玉言,搖了搖頭,不過他并未就北海妖庭之事上說下去,他對上玉言冰冷的視線,眉眼間浮起了一抹興味來,他道,你如今是蓬玄峰峰主三徒,上面壓著兩個師姐,其他東西也輪不到你。 玉言冷哂了一聲,并未因玉衡與自己的關系而動搖內心。北海妖庭一事后,一方面是被恩師訓誡,另一方面則是被關入了百罪崖。她其實不覺先前有什么大錯,可是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她往日里輕忽的功行,實則萬分重要。還有另一事情,想要重新回到過去,她則需要順從師尊之言。她不在意長觀宗如何,可師尊在意,那么她也便跟著上幾分心。她與玉衡的化影對視,寒聲道:你想做什么? 玉衡笑道:過來看看你罷了。他的儀態瀟灑,動作從容。眨眼便到了玉言的跟前,手指往桌上一點,頓時桌面上便出現了一只寶光燦然的三足寶爐。 玉言曾經在道書上見過此寶爐,知曉其名禁火化生爐。此法寶一旦運使出來,會傾出一片火海。修行火屬功法的修士得到此火海之助,靈力攀升,道法威能比尋常增長了好幾成!留下了禁火化生爐之后,玉衡的身影便化散了,只余下一片清湛的亮芒,良久之后才散去。玉言冷臉望著那化生爐,一拂便將它收入了袖中。 次日一早,玉言便直接往衛含真的院中去。 院中水光瀲滟,亮芒環繞了整個院落,禁陣之上,因靈機的踴躍也浮現了一道道陣光,將此間的靈機收束在其中。不過這回不再是衛含真在施法,而是素微將北冥玄水給鋪展了出來。玄水之上,還有條條劍光飛舞,絢爛非常。 雖說是金水雙功同修,但是威能手段都有所不同。素微施展出來的北冥玄水威能顯然不如衛含真的宏大,但是其漫無邊際地鋪陳開來,對敵手還是頗有牽制。玄水之中混入了雷意,不過是她當初在太微山上采攝的,與衛含真的雷法神通截然不同。她真正賴以殺人的手段,則是那一柄神光四溢的無塵劍! 衛含真原本想讓素微再修一門神通,但是眼下又改了主意。她沉思片刻后,出聲道:傳言殺劍一脈,練到極深處,天地可奪,萬物能殺。其斬斷一切虛妄,劍通千界。你本就是劍心通明,于劍道上有別樣的天賦,不如將心神沉入殺劍一道。不管敵手是什么手段,我自一劍殺之!頓了頓,衛含真又道,你那「無塵劍」只是一件尋常玄器,在元嬰期可用,不過等到更高境界,便是一般了。以后你得以寶材祭煉,又時常溫養,讓它退玄入真。 素微點了點頭,認真地應了一聲是。將那無邊的玄水一收,只余下一點劍光如星光般在周身旋動。仿佛感知到了素微的決心,那無塵劍發出了一道激昂的清鳴。 衛含真眸光閃了閃,她轉向素微又道:玉言來了,你去接她。往日未曾行功時,禁陣便未曾開啟,弟子來往自如。但是一到施展神通道術,怕壞了彌兵島的東西,故而衛含真又將陣法啟動,如此靈機不泄,不過這么一來,弟子也別想入內了。 玉言見是素微出來,眸中掠過了一抹詫異。旋即抿了抿唇,壓下了那股情緒。幾個呼吸之后,她的心情平復下來,望向了素微,欣然道:大師姐。 素微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么,將玉言引了進去,便靜立在衛含真的身側,默然不語。 玉言見過衛含真之后,便將禁火化生爐取了出來,把昨夜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衛含真面色微沉,眼中斂著一抹寒光。彌兵島上,玉衡能夠來去自如,視禁陣于無物,不驚動任何人,顯然是功行到了一定地步,這更不是她們能夠卷入的了。取過了禁火化生爐,衛含真袖中抖出了一道靈光清緲的法符。那法符化作了一道清光往化生爐中一鉆,片刻后又絲毫無損地轉了出來。衛含真將其一拿,置入袖中。將禁火化生爐往玉言處一推,淡聲道:已經用法符探過,這玄器并沒有布置什么手段。既然他給了,你收下便是,祭煉了好增加自身的實力。 玉言怔然,沒想到衛含真會是這個反應。她猶豫片刻,開口道:可他是我等敵人。 衛含真望著玉言,輕笑了道:他是你生身之父,這關系是抹殺不了的,賜予你法器也是應當。既然能夠增長自身修為,為什么不要? 第60章 衛含真不是迂腐之輩,只要能夠增加自己斗戰之能而又無危害之物,自然是能收則收。玉衡那邊想來也是作了一番工夫,知曉玉言修煉的是火屬功法,故而送上了這玄器,想要拉近與她的距離。不過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生在這個時候現身在玉言跟前,做出慈父的模樣,是玉言身上有什么讓他圖謀的?衛含真眸光微凝,神情也跟著肅然起來。她望著玉言道:他是你父親,但是你也要記著,你是我長觀宗弟子。 玉言乖巧地點了點頭,這句話師尊說了不下十遍了。她愿意為了師尊維護她所珍愛的宗門。至于父親,她孤零零一人,無父無母,哪里來得感情?大師姐需要什么法器么?玉言倏然抬眸,望著素微甜甜一笑。玉衡既然想用法器討好她,那一件怎么能夠呢? 衛含真哪會不明白玉言的打算?她搖了搖頭,替素微回答道:她身上法器不少了。法器固然重要,可自身修行也不能落下。過于依賴外物,可能會亂了道心。尤其是素微練的是殺劍,到了高深處,她一人一劍足矣。 玉言喔了一聲,詫異地望了素微一眼。她知道的大師姐除了修行,便是追求珍寶法器,為此不惜與人賭斗,怎么現在變了性情?再覷了一眼一臉沉靜的衛含真,隱約找到了真相,怕是師尊攔著她吧。眸光閃了閃,玉言的笑容燦爛,顯然沒有因為此事而失望。 你將火相放出來我看看。衛含真出聲道。玉言既然過來了,那便順便考校她的功行。 玉言聞言運轉玄功,腹中金丹轉動,一股炎炎的火靈之氣噴出,烈焰若云霞,眨眼便彌布了數十丈地,蒸騰的炎氣烤著地面,眨眼便熏出了一片焦黑色。衛含真感知著那股熾熱的煙氣點了點頭。玉言練的《無相劫火》也是長觀宗的上功,此火極為暴烈,練到高明處,熔金消鐵,不管你堅軀如何,都會被一道道火氣刷去。 她望了眼素微,又道:將修為壓制到金丹一重。 素微領會衛含真的意思,這等事情她也做了不少。當初衛含真閉關之時,她便會代師授業,壓制修為與師妹們比試,從而考校她們的功行。她也不用劍,而是將那北冥玄水一鋪展,頓時深藍色的浪潮嘩啦啦滾動著,朝著那片火海壓去。 玉言見狀一凜,不敢大意,運起了法訣,卷著火浪進攻。水火轟然相撞,這是純憑靈力的一擊,火蛇在那攪動的水潮下,緩緩地退縮去。玉言面色一變,她咬了咬下唇,直接將火?;?。但是那股炎炎的烈氣并沒有消失不見,而是化作了數道火箭,裹挾著凄厲的嘯聲朝著素微射去。素微眉頭一挑,浪潮往上翻滾,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墻。水潮與烈焰相撞,頓時白色的霧氣向四面擴散,將人籠罩在茫茫之中。 玉言眉頭緊擰,前方已經不見素微的身影,可那股懸在心間的危機并沒有消散。玉言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拿定了法訣,手指一點,前方便出現了數十道火符,朝著四面八方激射,在與水潮相撞時,發出了隆隆的爆響。 霧氣之中,素微從容地望著玉言所在的方向,身后那股龐大的水潮聲息已經收斂了起來,而散布在外間的都被那烈火化作了滾蕩的霧氣,不過隱隱還有雷芒竄動。素微心念一動,試圖運使著那片藏著電茫的霧氣。那片濃霧還真如她的心意旋動,一點點地銷蝕著那股火氣。 師妹,小心了。素微倏然開口,顯然是給找不到自身所在的玉言提了個醒。下一刻霧氣聚攏,雷光滾蕩,猛然朝著玉言所在擊去。玉言被她嚇了一跳,火焰被霧氣排開,她周身已經無有遮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愣愣地站在原處。 素微自然不會讓那一擊落下,一拂袖便將那片白霧化散。這次與玉言對招,她也是有所得,譬如那北冥玄水化作的玄霧,茫茫一片遮掩視線又有雷芒竄動,用來困敵為殺劍做掩飾,也是好的。仔細琢磨了一陣,她覺得此法可行,一時間面上欣喜掩飾不住。 玉言抿著唇不說話。同樣是金丹一重境的修士,她完全不是大師姐的對手。真的能夠超越大師姐么? 衛含真望著玉言嘆了一口氣,不是說那門功法不如,還是因為玉言戰斗經驗太少了。譬如最后那一著,她為何不遁走?《無相劫火》之中有火遁之法,只要一縷火炎之氣在,她皆可運轉遁法,再不濟游斗也是成的。將玉言喊到了跟前,衛含真指點了一番后,又道:等到回宗門的時候,你可以到寶閣之中兌取前人的手記。 等到將玉言打發走之后,衛含真對著素微道:雖然你我二人皆修此功,但是北冥玄水千變萬化,你可去尋你自己的路數。 經過這次對戰之后,玉言像是被素微刺激到了,幾乎將全部心神都放到了修道之事上,她并沒有再去找素微對戰。宗門中與她共性相仿的有小師妹,但是出乎一股莫名的心態,玉言并沒有尋上甘如英,而是找到了清聲。 清聲修的功法乃木屬之功,最為不喜炎火,可耐不住玉言的軟磨硬泡,只能夠將修為壓制到金丹期當她的陪練。雖說與素微比起來,清聲懶了不是一點兩點,但她也是出去做任務,靠著廝殺走過來的,斗戰經驗同樣在一直留在蓬玄峰的玉言之上。旺盛的青木之氣壓在了火海之上,一株蒼翠的大木成天而起。清聲坐在了樹枝上,笛聲不絕于耳。她不主動攻擊,但是玉言那里也休想打到她。在金丹里的靈機幾乎耗盡后,玉言收起了火海,瞪了清聲一眼,轉身就走。 清聲聳了聳肩,便從大木上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