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47節
“反正這不就走了?”秦月倒是無所謂的,“只要以后別來就行?!?/br> “那他不查證一下是否確有其人?”蘆苗問。 秦月指了指在大堂里面一邊走路消食一邊喝茶的張篤,然后又看了蘆苗一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蘆苗頓時無語。 “你不怕那誰……像對徐淮信那樣,直接把小張公子給打一頓?”蘆苗過了半晌問道。 秦月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蘆苗,道:“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去打人?而且徐淮信怎么可能是他打的?他堂堂一個太尉跑到洛州來打一個紈绔?這合理嗎?” “洛州現在上下都查過了,反正不知道誰對徐淮信動手的?!碧J苗撇嘴,“你看那誰對你鍥而不舍的,說不定就是他呢?” “那就太可怕了?!鼻卦吕潇o地說道,“如果真的是他,我考慮立刻收拾包袱從洛州滾蛋去別的地方?!?/br> 說這話時候,張篤恰好捧著茶水溜達過來,他無縫接茬:“要去哪里呀?” 秦月看向了張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現在哪里都不去,就是在說將來呢!” “秦娘子,你那位故人是誰呀?”張篤感覺自己已經消化了一些沒那么難過了,于是便好奇起來,“長得倒是一表人才不比我差,但是比我可兇多了!” “那我覺得你還是更英俊一點的!”蘆苗在旁邊笑起來,“張公子貴在年輕?!?/br> 這話聽得張篤臉紅撲撲一片,他道:“還是謙虛一點吧……人外有人,萬一被別人聽到了就不好啦!” 秦月也笑了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以后應當不會再見?!?/br> 張篤露出松了口氣的神色,道:“那太好了,要不下次再遇到,我就不敢過來了!” . “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要與張公子私下說一下?!鼻卦孪肓讼?,決定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對張篤坦誠一些,省得將來容昭真的發瘋執著起來,倒是鬧得兩邊難堪。 張篤看向了秦月,眨了眨眼睛,認真道:“秦娘子但說無妨?!?/br> 秦月把蘆苗支開,然后帶著張篤到了旁邊,才道:“今日過來那人與我感情上略有糾葛,正好看到張公子過來,便用張公子您做了一下擋箭牌……” “也可以??!”張篤眼睛都亮了,“那我當了擋箭牌,以后可以成真嗎?” 秦月遲疑了一會兒,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張篤看著秦月神色,肩膀又塌了下去:“哄一哄我嘛!我又不是死纏爛打的!那說不定將來你忽然覺得我特別好呢?” 秦月不好騙他,只好道:“那將來張公子說不定能遇到更漂亮的呢?” “好吧……”張篤也沒太堅持,但語氣認真起來,“但是秦娘子,那種可怕的人,還是少往來,萬一出什么事情呢?你看那個徐淮信,他被人打成那樣,說不定就是得罪了這種可怕的人,所以連罪魁禍首都找不到,也太慘了!” 秦月點了頭,道:“多謝張公子關心?!?/br> “哎,那今天送我一罐醬菜嘛,我給我爹吃!”張篤期待地看向了秦月,“我爹可喜歡你家醬菜啦!等我哄好我爹,他松口了,我是不是有機會?” “醬菜可以送?!鼻卦乱舱J真地看著張篤,“但別的暫時還是不要想了吧?” “有醬菜也可以?!睆埡V笑起來,“反正來日方長呢!” . 張篤拿了醬菜,中午又在食肆里面大吃了一頓,然后下午時候才離開。 蘆苗對張篤的飯量嘆為觀止,向秦月道:“平常倒是看不出來張公子這么能吃?” “也許平常還在講究形象吧!”秦月笑了兩聲,她對張篤印象并沒有那么差,否則今天也不會直接拿了他來做借口,“不過今天有些事情也說明白了,希望張公子以后能遇到一個更好的人?!?/br> “其實要我說,張公子也不是不行?!碧J苗看著秦月,“雖然年紀小,但性格好??!” “在你這里就沒什么不行,這個看臉也可以,那個看性格也可以?!鼻卦掳琢怂谎?,正好掃到庾易從后面過來了,“小庾哥回來了,你別和我說話,我要把今天的賬給盤了?!?/br> “這年頭說實話都不樂意聽?!碧J苗哼了兩聲,便朝著庾易走去了。 庾易卻是一臉凝重地走到了秦月面前來,道:“秦娘子,你知道……容將軍現在就在洛州,并且就住在咱們后面那宅子里面嗎?” 第64章 種種 在對方眼中,應當都還是從前的樣…… 從庾易口中,秦月知道了當初容昭派人在安定門下接應的事情。 “那會兒接應的人倒是多,但是扛不住有火藥炸開?!扁滓谆叵肫甬敵醯氖虑?,只搖了搖頭,“我現在想想倒是只覺得其中應有內情,不過以我身份,自然是無從知曉了?!?/br> “所以其實事情是,那誰帶著公主走了,然后把身邊根本沒起什么作用的親衛留在那里準備救你,但是你先跳下來接著火藥炸開,就沒結果了?”一旁的蘆苗聽了半天只覺得稀里糊涂,總結了一番看向了秦月和庾易,“是這樣的,沒錯吧?” “后來容將軍倒是真的找過秦娘子,但也沒怎么堅持?!扁滓渍f道,“不過因為這件事情我還小升了一級官,但后來容將軍去了北狄,我從京中辭官回鄉,也不知道后來是怎樣了?!?/br> . 秦月忽然想起來今日容昭過來說的那番話,倒是了然了他那時候為何會那樣說。 對于他來說,過去并非是難言且不想面對的,他一定認為自己已經盡到全力,只是力有未逮之處,并非能事事周全。 所以他會認為重新開始并不是一件難事。 容鶯說他變了,可現在看來他又沒有變,他其實還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對她是向來如此的。 慶幸的是她今天隨口扯的謊讓他知難而退——他也是必定要退一步的,畢竟他還想有些風度,不想做那咄咄逼人的樣子。 她從前在容昭面前向來順從,哪怕已經過去了那么久,從前的習慣其實沒有太多的改變。 她想起來早上自己與容昭說話的樣子,大約在他眼中也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變過。 對于他與她來說,在對方眼中,應當都還是從前的樣子。 . “我覺得這么一個人……現在不清楚如何,當初應當還是顧著面子的時候多?!碧J苗想了一會兒這么說道,“不一定多深的感情,但該有的一定會有,叫旁人來說也無法指摘?!?/br> 秦月聽著這話便笑了笑,道:“當初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也沒什么好說的。至于現在……他既然想在洛州就在洛州。這天下之大,我還能攔著他去哪里不去哪里?我沒那個本事。便順其自然吧!他總會走的?!?/br> 庾易倒是還想說什么,可看著秦月神色,最終還是把沒說出來的話給咽了下去。 . 等到秦月上樓去了,樓下只剩了蘆苗和他兩人時候,庾易便還是憋不住開了口,道:“要是萬一容將軍就是想強迫呢?總覺得秦娘子想得太少了些?!?/br> 蘆苗笑了一聲,道:“他們至少有幾年的夫妻,盡管情分現在是全無了,但了解還是多少比我們這些旁觀者要深?!鳖D了頓,她喝了口水又往樓上看了一眼,才接著道,“你看著阿月平常溫柔好說話,但這事情上我卻看得到她心思堅定。除非那位容將軍真的能改頭換面以命換命地來一遭——這么說,就算是這么來了一遭,阿月也不會那么輕易地原諒他?!?/br> “真的嗎?”庾易懷疑。 “真的那么好哄,真的心思不堅定,那時候她便不會從城墻上往下跳?!碧J苗說道,“死有那么容易嗎?人都是想活著的?!?/br> “但話不能這么說?!扁滓罪@然意見還是與蘆苗不一樣,“我還覺得凡事只想一死了之是性格懦弱呢!” “你要是個女人,整天在后宅里面關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里沒人聽你說話,也沒人在意你的意見,一關就是五六年,你看看你會怎么樣!”蘆苗給了他一記白眼,“你恐怕第一年關下來就想去死了,根本等不到第六年吧?” 庾易頓時啞口無言,他想了許久,最后還是點了點頭:“你說得有理,還是我想得片面了?!?/br> “總之,你是男人,其實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碧J苗嗤了一聲,“你會覺得女人的確不容易,但很片面又想得很簡單,事實上女人在遭遇什么,你一無所知。所以不要說那些輕飄飄的風涼話,顯得你很沒有同理心,又特別站著說話不腰疼?!?/br> 庾易舉手投降表示說不過了:“我就一下子沒轉過彎來,以后我一定多想想再開口?!?/br> 蘆苗瞥了他一眼,道:“下次可別再讓我聽到這些?!?/br> 庾易連連稱是,又往外面看了一眼,道:“已經這么晚了,改把門關上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 夜風徐徐。 容昭在書房中坐了,他拿著筆在面前的紙上落筆寫了一行字,然后又放到了一邊去。 他在想秦月,也在想兩年前的安定門前發生的一切。 正如秦月所說那樣,有一些事情或許是可以忽視,但這件事情的確不能當做不存在。 所以他的確不可能與秦月再有什么重新開始的可能了——只是人總會有些幻想,幻想一些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只有在現實面前一切泡沫破滅,才會不得不真正地來看待真實的世界。 他自嘲地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看向了窗戶外面。 洛州的夜晚很安靜,相比較熱鬧的京城,這里多了幾分詩意與悠遠。 這樣的時刻,便會讓人去想很多事情。 他想起來兩年前他的種種,他那時候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懂得放手,所以想把一切都抓在手中,所以貪婪又滑稽,聽不得任何真話,會因為一句話就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攻擊。 事實上那時候他的確沒有太多的愧疚。 這些話當然不能與人說,任何人說起時候,他都必須表現出無限的悔恨。 他必須深情,必須愧疚,必須讓所有人看到他的錯愕與茫然,他很明白自己應當是什么樣的。 哪怕是會被人罵虛偽,他也必須那樣做。 做得久了,有些時候有些行為便已經成為了本能。 于是他再也回不到最真誠的樣子。 這是他自己捏造的苦果,也必須自己咽下去品嘗。 但有一些事情,他還想再堅持一會,比如……他還想與秦月再聊一聊。 或許不會有結果,或許,也能有一個結果。 . 徐淮信面容陰騭地坐在屋子里面,他聽著下人回話。 “的確沒看錯,就是上回那人?”他聲音嘶啞,帶著幾分刻毒。 下人忙回道:“沒錯,就是那人,小的讓人去打探了好幾次,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帶著人把咱們馬車給打砸了,還……” “很好既然是他,那就行?!毙旎葱糯驍嗔讼氯藳]說完的話,“去讓人踩點,看看他每日行蹤,等掌握得當了,老子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洛州城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我倒是看看,這次是不是不管州府衙門還是刺史府全都查不出真相來!” “是!小的這就吩咐下去!”下人急忙說道。 “慢著,還有件事?!毙旎葱潘妓髁艘粫?,然后才開口,“在這之前,找人把老三老四都給廢了,都栽贓到那人身上去?!?/br> “???”下人驚呆了,“可是公子……這要是……” “就算老子不行了,老子還有兒子,關他們什么事!”徐淮信冷笑了一聲,“去請夫人過來,他們鬧騰了這么久,總該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下人聽著這話,也不敢多勸,便只好安靜地退了出去。 徐淮信緩緩站起來,他現在還站不太穩,但已經能慢慢地拄著拐杖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