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必然是不會的。

    到了此時此刻，為什么她還在想這樣荒謬好笑的事情？

    為什么還會對容昭有什么幻想呢？

    笑著笑著，她眼前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

    她對著城墻下喊了容昭的名字，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是嘶啞難聽的。

    “容昭！”她看著他回了頭。

    他懷里的趙素娥也跟著回了頭。

    他們看起來那么般配，就算是這樣狼狽時刻，還是能看出他們在一起時候仿佛一對璧人。

    應該結束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秦月抬手抹掉了不知什么時候落下來的眼淚，她爬上了城墻，眼睛一閉就跳了下去。

    就仿佛那年，她從橋上跳下湍急的河水。

    兩不相欠了。

    她虧欠的那么多，應當是還清了吧，若再不夠，這條命算上也足夠了。

    .

    那年她被容昭從水里救起來的時候，她心想，這個人救了她，她便愿意以身相許，只要他愿意把她從她叔叔身邊帶走就足夠了。

    誰知道他不僅把她從她的叔叔身邊帶走，還給了她一個名分，一個家。

    于是她便想著，她要報答他。

    他對她的好，她愿意十倍百倍地報答。

    可報答他不想要，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給她錦衣玉食，只叫她無憂無慮地在容府中過日子，于是她便以為那是愛。

    于是她便用盡全身力氣去回應。

    可終究是看錯了愛，終究是看錯了人。

    她現在知道了，他并非是什么都不想要，他有他想要的那些，只是她永遠也給不了。

    他不會與她說他的事情，因為他從來也沒有在她身上投注過任何的感情。

    那些她以為的愛，都只是假象而已。

    有些事情明白得太遲，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晚。

    又或者是，他也并不想讓一個玩物有自己的意識而已，只要他的假象足夠逼真，那么她便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玩意。

    戲總有結束的一日，假的不會變成真的。

    她是一個人，她又怎么會愿意做一個玩物？

    不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不欠他的了。

    .

    只是可笑得很，她怎么會看到了容昭臉上的驚慌失措和目眥欲裂？

    那大概便是她臨死都是一廂情愿，或者上天最終還是想要憐憫她幾分，再騙一騙她罷了。

    上天對她，總是心狠的時候多一些。

    .

    北風呼嘯著，天空萬里無云。

    陽光冷淡，并沒有帶來什么暖意。

    或許不久之后便還會有一場一場的大雪。

    第33章 三更   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容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掉轉馬頭。

    就在這時，城墻處忽然發出轟然巨響。

    應當是北狄引發了埋藏的火藥，煙霧粉塵蓬起，磚石泥土被炸開。

    容昭露出了一個茫然神色，他駐馬停下，想要過去，卻被趙素娥攔了一下。

    趙素娥輕聲道：“明之，你之前就安排了人接應，不是嗎？月兒不會有事的?！?/br>
    容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握緊了韁繩，并沒有回應趙素娥的話語。

    “明之，先追上圣駕?！壁w素娥聲音很輕，在呼嘯的北風中，都要被吹散了，“你手下都是精兵強將，月兒一定不會有事的?！?/br>
    容昭不發一言。

    城墻方向，這時又發出一聲巨響。

    這一次城墻垮塌了下來。

    容昭朝著城樓走了幾步，面上神色露出怔忡。

    趙素娥溫柔地從他手里把韁繩拿了過來，熟練地掉轉方向。

    “事已如此，或者是天注定?！壁w素娥溫柔的語氣中并沒有遮掩住冷漠，“若真的有意外，那也不過是命?！?/br>
    容昭沉默了下來。

    “你我皆是被命運玩弄的人，想掙脫命運，便不能為了這樣的小事流連?！壁w素娥說道，“你還記得當初你送我去北狄和親的時候嗎，那是命運不假，但我終于還是找到了回來的時機。容家當初倒下亦是命運，想要重振容家，靠的是你的戰功，只要能在朝廷中站穩，容家便能屹立不倒。這是難逢的時機，如若錯過，將來不可能再有。對你，對我，都是一樣?！?/br>
    容昭回頭看了一眼，他看到垮塌的城墻之下，是斷壁殘垣。

    “就算月兒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將來你還能找到更好的女人?！壁w素娥又說道。

    “不要再說了?！比菡咽栈亓四抗?，他閉了閉眼睛，“我會先送你到鶴城?！?/br>
    .

    官道上，突如其來的一番侵襲之后，已經漸漸恢復了秩序。

    容昀好不容易找到了林氏和容鶯，見秦月沒了蹤影，便著急地讓人先四下去找尋，又叫人往城中去打探消息。

    林氏與容鶯先頭坐的馬車已經損壞了，連車夫都不知去向，此時此刻便只好先在另一輛馬車中歇腳。

    枇杷等丫鬟們便分成了兩撥，一撥在原地照顧林氏與容鶯，另一撥便和其他人一起在官道上來尋找秦月。

    容鶯原本想跟著枇杷他們一起出去，但卻被林氏攔了下來。

    林氏腿傷還沒好，這會兒只能坐著或者臥著，但精神還算好。她道：“若是你也走丟了，豈不是給人添亂？老老實實在這里等著。想來應當不會走得太遠，過一會兒就能找到了?！?/br>
    容鶯低了頭，過了許久才道：“要不是那會兒嬸嬸為了我們沖出去了，就不會和我們走散了?！?/br>
    這話讓林氏也沉默了下來。

    人都是自私的，在生死關頭，誰會以命換命地救人呢？

    “你們都不喜歡嬸嬸?！比蔸L忽然癟了癟嘴巴，眼淚大滴大滴掉了下來，“我當時跟著嬸嬸一起出去就好了。我也不喜歡你們?！?/br>
    林氏沒有說話。

    容鶯胡亂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林氏想要再攔一把，但終究是沒攔下來。

    .

    容鶯站在馬車邊上，抬眼看向了官道上的人群。

    長長的車隊緩緩地朝著鶴城的方向而去，速度并不快。

    道路兩旁，是方才遭受攻擊的那些人家的車馬暫時停駐，從衣著看都是出身不凡，大約都是在等待著家中再派馬車過來的。

    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秦月，她心里也知道，如果這時候她也跑丟了，就是在給人添亂。

    她悶悶地走到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她擦了一把眼淚，忽然注意到了官道上的行人在說話。

    .

    “那些賊人太狡猾，據說是抓了容將軍的夫人來威脅將軍呢！”

    “怎么會這樣！也太下作了吧！”

    “容將軍戰無不勝，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就妥協的吧？”

    “那得要大義滅親吧？總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被賊人拿捏了！”

    “不過聽說公主也被抓了，要是我，我就救公主。說不定還能尚公主做駙馬呢！”

    “據說公主特別漂亮，也不知道當年怎么就讓公主去和親了?！?/br>
    “嘖嘖，那事情誰知道呢？不過老娘娘是不行的，瞧瞧跑得有多快，咱們這拍馬也追不上了呀！”

    .

    后面的話容鶯沒有仔細去聽了，她震驚地站了起來，拎著裙子朝著那幾個人跑過去，都顧不上禮貌了，直接問道：“你們是說，容將軍的夫人被北狄的賊子抓到了，是真的嗎？”

    那幾個行人忽然被攔下來還嚇了一跳，再一看問話的是個眼淚汪汪的姑娘家，便耐心了許多，道：“當然是真的，便是在北邊的安定門那邊，咱們怕出了事，這不趕緊就出城來了？小姑娘，你也別在這兒多留，快往南走吧！”

    容鶯失魂落魄地道了謝，她后退了兩步，看到容昀正好也帶著家將過來了。

    她匆忙跑過去，拉住了容昀的袖子，問道：“二叔，我剛才聽人說，嬸嬸被人抓住了，是嗎？”

    容昀抿了一下嘴唇，還是點了頭：“是的?！?/br>
    “那我們回去救她呀！”容鶯焦急地皺起了眉頭，一邊說著，便一邊去解車上的馬，“我們現在就過去，把嬸嬸救出來呀！”

    “先別急?！比蓐烂蛑齑綌r了一下她，“剛才大哥身邊的親衛過來了，是說大哥有安排人過去，讓我們不要著急，先在這里等一等。大哥很快便會過來，然后與我們一起先去鶴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