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14節
然后上下翻覆,他與她交換了方位。 在一片漆黑之中,秦月感覺自己眼角似乎有一些濕潤,幸好是一片漆黑,幸好什么也看不清楚。 . 若心盲眼盲一切都看不見,或許是一樁幸事吧! 應當是一件幸事無疑。 第21章 管家 他會覺得自己的確是為林氏分憂嗎…… 第二日起來之后,容昭已經恢復了以往神態。 他沒有提趙素娥一句,便如往常一樣與秦月纏了一早上,吃過午飯才往前面去。 午后秦月仍然還是拿著那幅云鶴圖慢慢繡著,有些事情若是刻意去遺忘,那么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枇杷拿著從趙素娥那邊拿來的斗篷有些不知怎么辦才好,她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斗篷,問道:“夫人,這斗篷是與您的那件放到一起嗎?” 秦月抬頭掃了一眼那斗篷,道:“兩件都收起來吧?!鳖D了頓,她想起來昨天容昭讓人抬進來的那一箱子首飾,接著又道,“和昨天將軍送來的那一箱子東西一起,都放庫房里面去?!?/br> 枇杷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 秦月放下了手里的繡花針,目光落在了狀態上那個星月環繞的梳釵上面。 容昭會不會給趙素娥送上一個一模一樣的梳釵呢? . 當初第一次見到趙素娥時候她想過的事情似乎已經得到了驗證。 她只是趙素娥的影子,那時候容昭水中的施救,慷慨的幫助,都是有原因的。 她與公主。 公主是天上月,是月宮仙子,是他無法觸及的那一抹月光。 而她只是他與仙子告別之后找到的拙劣替代。 所以他永遠不會回應她的愛。 他也當然不會想要她的什么報答。 所有的關系就只停留在最淺層是最好的,那樣斷開的時候他才會毫無負擔,也不必回頭。 真相總是讓人不忍細想。 她覺得疲憊得很,于是從繡架旁站起來,囫圇躺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她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秀美的圖樣,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他讓她相信他,那相信便是了。 她總會等到一個結果的。 . 又一場大雪過后,林氏意外摔了一跤。 容昭親自去了一趟太醫院,請了太醫來看過,便診斷為是骨折,所幸只是傷在了腿上,其他地方都是無礙,正骨之后便開了方子,又囑咐了這需要臥床休養三個月。 但林氏年紀大,這么一摔便傷筋動骨,顯而易見憔悴許多,精神大不如前。 正是年底,家中事務正是繁雜時候,林氏雖然只管著內宅中,但手中事情并不比外頭少,她這么一病,許多事情就沒法再盯著看了。 林氏躺在床上時候想了又想,便叫人把秦月叫了過來。 . 她雖然還是看不上秦月,但這府里的事情只有她接手才是正當應分,就算容昭不愿意,她也要把手里事情全部交代給秦月的。 有些事情她翻來覆去想了又想,若是容昭自己不表態,秦月還是有誥命的夫人,她再怎么看不上秦月,再怎么想給容昭納妾也是沒用,倒是不如逼著秦月學一學,說不定能學出點什么來——沒有人生來就會,她現在不會,學了便總是能會的。 大概是病了這一場,林氏便再次覺得看待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上一回還是容家一夕之間傾覆,她忽然之間從太尉夫人淪為了階下囚。 那時候她一邊是驚愕一邊是灰心,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的尊嚴幾乎被全部打碎,她就只想著若是有朝一日遭遇不測,是寧死不屈。 大約是那時候留下的執念,容家落難時候沒有人伸出援手,她被容昭兄弟兩個救出來的時候滿心想的都是要不復當年覆轍,便要更多助益——若當初多幾個人來拉一拉容家,何至于容家就只剩下了這么孤苦伶仃的幾個人呢? 只是容昭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或許是太年輕,根本不會想到這一點,兀自娶了個絕色,一個空有顏色其他一概皆無的絕色。 她原是想著幫著容昭再管幾年家,等到他在朝廷里面站穩了,便功成身退。 現在這么一摔,便只讓她覺得世事無常,她已經年過半百,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容昭在朝廷中有一席之地,她若將來突然去了,誰來給容昭坐鎮后院呢? 也就只有秦月——也只能是秦月。 . 她暗自嘆氣,又看向了在旁邊陪著她的容鶯,容鶯的親事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有著落,她開始琢磨著若是把家事給了秦月,正好年底了,秦月往各家走動的時候帶上容鶯,也好給容鶯說一門好親。 容鶯見林氏看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書看過來,甜甜笑道:“祖母想要什么?我給你拿呀!” “在想你的親事?!绷质仙焓置嗣O女的頭發,“與你有娃娃親的那家大約是不愿意履約了,但女大當嫁,還是要給你找個如意郎君?!?/br> 這話聽得容鶯臉騰地一紅,她雙手捂住了臉頰,害羞道:“祖母說這個做什么,我覺得我還不大呢!我要長長久久陪著祖母的!” 林氏笑起來,她聽著外面丫鬟向秦月問好的聲音了,便向容鶯道:“你去外邊坐坐,我與你嬸嬸說話?!?/br> 容鶯愣了一下,她也聽著了外頭的聲音,這會兒一回頭便看到秦月從外面進來。 林氏催促地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秦月直接到旁邊坐下。 容鶯欲言又止,但也沒好在這時候和林氏對著來,便乖乖地拿著書站起來退出去了。 秦月對著容鶯笑了笑,然后便走到了林氏床邊坐了下來。 . 自從林氏病后,她也是每天過來請安問候的,只是林氏對她也沒什么好臉色,她每每過來沒一會兒就被林氏以要休息為借口請她出去,久而久之,她便也只好早晚過來問候,其余時候都不會再過來了——沒有人愿意當一個討人嫌的人。 今天忽然被林氏身邊嬤嬤來請,她還有些忐忑,想了一圈林氏會因為什么找她也沒想出個結果來,這會兒心里也還是沒底。 . 林氏看著秦月,向身邊嬤嬤道:“把家里的鑰匙對牌賬簿都理出來,讓夫人帶回去?!?/br> 秦月愣住,幾乎是不可思議地抬眼看向了林氏。 “我病著,這家里也不能沒人管?!绷质险Z氣還是冷硬的,“你是夫人,這些事情原也是你應當做的,現在便都交給你。凡事你說了算,若拿不準了,就按照舊例來?!?/br> 秦月嘴巴微微張開,想要說什么,卻又被林氏打斷。 林氏道:“雖然昭兒不愿意讓你管家,但這次卻不能叫你偷懶了,家里主子少,事情也不算多,你就擔起來,不能懶惰!” 這話只讓秦月心中苦澀,她只好緩緩道:“還是先問過將軍的意思,我才能答應伯母?!彼]了閉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家里事情的確不多,或者將軍覺得伯母身邊嬤嬤幫襯著就可以,我來幫著伯母管家,便是僭越了?!?/br> 林氏眉頭立起來,她盯緊了秦月,聲音中帶出了嚴厲:“你不必為了躲懶把昭兒給搬出來,我已經做了決定,你不必再去問他。就算他過來為你說情也沒用!” . 秦月也看向了林氏,她不知道為什么林氏今天忽然有了這么個想法,若是從前,她大約真的會答應下來的,只是今時今日她卻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這些之后,容昭會怎樣想。 他會覺得自己的確是為林氏分憂嗎?或者是他覺得她只是想要權力,想把他死死抓在手心里? 很荒謬也很可笑,她還是希望自己在容昭心中至少不是一個滿腹心機的壞人,至少在想起她的名字時候,能有那么一絲美好。 . 一旁的嬤嬤捧著鑰匙和對牌上前來,林氏示意她直接送到了秦月面前。 “讓邱嬤嬤跟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就問她?!绷质巷@然已經做了決定,“她行事老練,也壓得住人,免得府里那些下人看你年輕,就欺負你?!币贿呎f著,她就讓另一邊的邱嬤嬤上前來了,“你跟著夫人,但不許倚老賣老欺負她,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教?!?/br> 秦月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邱嬤嬤,沉默了許久還是接了那對牌和鑰匙,然后復又看向了林氏,道:“伯母,雖然這話您不愛聽,但我也要說的。若是將軍不愿意我來管家,這鑰匙和對牌,我便全交給邱嬤嬤送還給您?!?/br> 林氏眉頭都擰起來,只道:“你只把放在昭兒身上的心思收一分起來管家都足夠了!” “伯母總說我工夫都用在了將軍身上?!鼻卦驴嘈α艘宦?,“伯母只想想,若我真的工夫磨在將軍身上,將軍偏聽偏信,這府中我不是呼風喚雨?枕邊風稍微吹一吹,伯母還能這么多年下來一直當家做主么?” 這話聽得林氏都愣了一下——她是沒想過秦月忽然說了這么一句的。 “伯母不信我,那將軍又何曾信過我呢?”秦月搖了搖頭,抬手把對牌和鑰匙交給邱嬤嬤拿著,然后起了身,“我知道伯母不喜歡我,這會天色尚早,我便先往前面去問問將軍的意思,等會兒若有什么事情,便讓邱嬤嬤過來與伯母說吧!” 林氏眉頭皺起來,她看著秦月走出去,忽然感覺到有些異樣。 似乎有一些從前她沒有仔細想過的事情都露出了端倪。 第22章 書房 是我不應當過來 從林氏院子出來,秦月讓人往門房上問了問,知道容昭今日沒有出府,便帶著邱嬤嬤一起往前院去。 嫁給容昭五六年了,但她去前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容昭在邊關的時候前院的門是鎖著的,書房的鑰匙只有容昀一人有,其余閑雜人等是不許進去。 容昭在京中的時候前院總是會有他的同僚或者屬下,她是女眷,自然也是不太好往前面去。 往前院這條路對她來說熟悉但又的確陌生,她??吹饺菡褟那霸哼^來,自己卻太少往前院去——對她來說,前院是另一個世界,是她不了解的地方。 . 過了垂花門,還沒走兩步,秦月便看到了匆匆趕過來的容昀——應當是有下人往前面通傳,所以容昀就先過來了。 容昀上前來行禮,目光在邱嬤嬤身上掃了一圈,然后笑著看向了秦月:“嫂嫂是來找大哥的嗎?但大哥現在并不在前院?!?/br> 秦月腳步頓了一下,也看向了容昀:“門房上說今天將軍沒有出門,這會兒也不在正院,竟然也不在前院嗎?”她往前院書房方向看了一眼,那邊看起來并不似沒有人的樣子。 容昀抓了抓頭發,也往書房那邊看了看,道:“是沒在前院,不過之前大哥身邊的鄒先生出去了一趟,剛才是有些人進府來,這會兒就在書房里面?!闭f到這里,他攔了一下秦月要過去的方向,道,“嫂嫂,書房那邊都是外人,你過去不好。要不你在我那邊坐一會兒,我去書房等著大哥,他過來了我就讓他過來?!鳖D了頓,他又添了一句,道,“我那邊就和大哥在一個院子里面,我們倆書房是挨著的?!?/br> 秦月看了容昀一眼,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便還是點了頭。 說起來容昀對她這個嫂子其實算是親近的——盡管是因為男女之別不似容鶯對她那么親熱,但許多事情上她能感覺得到容昀對她的態度,不似林氏,也不似容昭。 她并不想為難他什么,便跟著容昀進了他的書房里面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