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波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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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書房。 年六十八歲的圣人,瞧著精神尚可,眉眼難掩疲態,他看著奏折,掩嘴輕咳,孫吉春連忙端上一碗藥,道:“陛下,歇會兒吧?!?/br> 圣人搖搖頭。 孫吉春的徒弟方勝德,從門外進來:“回稟陛下,裴都統求見?!?/br> 圣人喝下藥,說:“宣?!?/br> 裴劭身著緋紅蟒服,長身玉立,眉目如刀削深刻俊逸,甫一進御書房,好像一陣清風,給這綿延幾百年的地方,帶來新的生機。 他站定作揖,圣人剛要說平身,卻又咳起來。 等圣人平息咳意,裴劭說:“陛下不若盡快另立太子,以減輕身上的重擔?!?/br> 圣人六十八的高齡,廢太子之后,卻不另立,朝里為了此事,可是吵得不可開交,而圣人一直舉棋不定。 圣人擺擺手:“你是越發大膽,是不知道上次上奏的御史,已被貶去黃州了么?” 裴劭:“臣不敢?!?/br> 嘴上說著不敢,卻不卑不亢,這股子底氣,是長年累月穩cao勝券,才養得出來的。 圣人說:“罷了罷了,說不過你,”停了下,又說,“你說說,哪個人做太子好?” 這般隨意,若朝中任意大臣聽到,只會惶恐地跪下,不敢妄言,而圣人對裴劭,已是超越君臣的溫和。 裴劭認為那四個王爺,都是廢物,倒也知分寸,只說:“想必陛下心中有一桿秤?!?/br> 圣人哈哈笑了:“是了,得像裴卿這般能干,才挑得起大梁?!?/br> 裴劭:“陛下過譽?!?/br> 接下來商議之事,便是鎮南王謀反案,這段時間,他們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摸查清楚鎮南王實力,接下來,便是借由春獵為名,請鎮南王進京。 春獵為搜,乃一年之始,往年也會召喚各地異姓王,因此,以春獵為由,把鎮南王叫到景恒,能最大限度降低其警惕。 這一商議,便又是一日過去。 裴劭離開御書房后,圣人緩緩飲了口茶,嘆息:“孫吉春,你看這孩子怎么樣?” 孫吉春說:“國公爺自是十分優秀,奴才瞧著,東嘉郡主配他,也差著,鎮寧公主還……” 圣人眉頭一皺,孫吉春察言觀色,立刻住了嘴,自扇耳光:“哎喲奴才這嘴,真是,國公爺的婚事,哪是奴才能置喙的!” “行了?!笔ト苏Z氣淡淡,阻止了他。 他看著虛空一點,渾濁的眼睛里,些微動容。 第三十三章 春獵 你還是個狗官呢?!?/br> 三月,春獵如期舉行。 往年春獵前的祭天,都是太子先行,如今,因圣人年事已高,禮部再三刪減,群臣腳跟都沒站酸,春獵前的祭祀就完畢。 圣人身著袞服,頭戴冕旒,坐于高臺,下首,除了趙安順晉四王,還按順次坐著裴劭等重臣,與山西王、淮江王,最后,是年二十二的鎮南王世子,陳祐。 圣人目光逡巡一遍,對陳祐道:“你父親,身體可還好?” 陳祐起身回:“啟稟陛下,父王在來的路上身子不適,實在撐不住,不得不歇在冀州,望陛下體恤,父王托臣向陛下請罪,待他身體康健時,再親自入京覲見?!?/br> 圣人寬和一笑,說:“這話說得就生疏了,朕當年,和鎮南王一同平過南詔之患,有兄弟之情,怎能不擔憂,讓太醫署院判去冀州,讓院判瞧瞧?!?/br> 陳祐感激:“多謝陛下,只是些陳年舊傷,萬萬不敢叨擾?!?/br> 如此君臣之情,裴劭端著酒杯抿一口,掩飾唇角笑意。 鎮南王年六十二,老當益壯,并不曾突發舊疾,他倒是謹慎,只派王世子前來,一壁規避風險,一壁又不叫皇宮生疑。 只是,該布置的早就做好,端看……他目光一一掠過四個王爺,不作聲。 圣人與王世子敘過話,又擺擺手:“好了,今日是你們年輕人的場子,去罷,當盡興才是!” 眾人起身,拱手行禮:“是?!?/br> 裴劭一揮衣擺,踱步到玄馬前,胡天和長河在給馬兒梳毛,裴劭上馬后,目光劃過女眷那邊的宴席,隨后,一眼找到林昭昭。 她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手臂支著下巴,半閉眼,好似下一刻就能睡著。 裴劭唇角銜笑,伸手招長河:“來?!?/br> 長河小跑過去,裴劭俯身,在他耳畔說了什么,長河點點頭。 裴劭接過胡天裝好的箭袋,往馬上一掛,一踢馬腹,馬蹄嘚嘚往林子跑去。 林昭昭不是很愿意來這種場合,一般這種時候,是大型相看宴,沒人嘴上明說,事實確實,各府夫人,會趁這個機會,為自己女兒兒子物色人家,聊天湊近乎。 林昭昭沒有兒女需要愁,本沒想來,但蕭氏念叨好幾次,每次都要上東街那宅子,林昭昭在宅子和雪凈堂之間走煩了,立刻應下,免得蕭氏還總有借口上門。 后來裴劭知她要來,倒也高興,林昭昭便歇了裝病的心思。 此刻,她遮著嘴唇,打呵欠。 夫人們說布料,說花卉,說吃食時令果蔬,笑得合不攏嘴,最后,由明安縣主組局,拿出烏木酒籌,讓年輕姑娘們以春為題行令。 和其他姑娘家比起來,楊家兩個女兒,做的詩都中規中矩,皆很快被略過。 旁觀者清,林昭昭見蕭氏帶著楊蘭芷和楊蘭英,三人擠在那些人中,看似和樂融融,怎么也沒能插上話,只能附和旁人。 楊蘭芷也察覺了。 她臉上浮現尷尬,小女孩臉皮薄,不知手腳該怎么放,有些不知所措。 輪到作畫,以春為題,宮人們分發紙張畫筆,到楊蘭英和楊蘭芷這里,紙恰好只剩下最后一張,宮人也沒有為她們另拿一張紙的意思。 要知道,北寧伯在宮里,已經抄了挺多頁紙的佛經。 林昭昭想了想,撫好衣擺裙角,起身走過去。 對著最后一張紙,楊蘭英瞥楊蘭芷一眼,心想,楊蘭芷才十二歲,又有親媽舅媽替她張羅,本就不該跟著來。 于是,楊蘭英扯過紙,對楊蘭芷說:“你別畫了,給我?!?/br> 這堂姐自幼爭強好勝,楊蘭芷不想和她爭,放下畫筆,卻看林昭昭走來,她說:“雖只有一張紙,但可以用一張紙畫兩張畫?!?/br> 楊蘭英還是霸著紙:“三嬸說得輕巧,紙就這么大,我還能分一塊給她不成?” 林昭昭冷眼看楊蘭英,說:“你不想引起夫人們的注意,算了?!?/br> 她正要轉身,楊蘭英咂摸回味來,忙攔下她,服軟:“好嬸嬸,方才是我不好,能不能教教我?” 楊蘭芷也好奇,秀目帶著期盼。 林昭昭挽袖,她手指細長,拿筆的姿勢穩當又漂亮,便為她們簡單勾勒出兩座山的輪廓,說:“按著這個畫吧?!?/br> 楊蘭英皺起眉頭,而楊蘭芷眼前一亮,立刻提筆鋪墨。 指點到這,林昭昭就收手回去坐著。 蕭氏剛在夫人前湊了個沒趣,灰溜溜折回來,一看林昭昭也沒熱鬧,心中頓時好受多了,壓低聲,說:“那些人,真是勢利眼!你也沒遇到個對你好臉色吧?” 林昭昭說:“還好吧?!彼蜎]硬融,蕭氏也怪不得人家排擠。 蕭氏拿手帕擦額角,又惱起來:“也怪伯爺,非要寫詩用……的典故,到如今,還被關在宮里,叫那些人家怎么看我們哦!” 林昭昭拿塊芙蓉糕,慢嚼慢咽。 稍頃,姑娘們紛紛停筆,明安縣主帶著婦人們,一個個看下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畫得真的能稱得上好的,并不算多,但今日也只為樂一樂,因此,明安縣主臉上掛著笑,對姑娘們,嘴里都念著“不錯”兩個字。 到伯府兩位姑娘這,楊蘭芷小擦手上汗漬,楊蘭英也有點緊張,明安縣主瞥過去,嘴里照常念了個“不錯”,本要略過去,忽的腳步停住。 她拿起兩姐妹共同完成的那幅畫,觀賞著,驚嘆:“喲,我差點沒留意,這畫里頭,還暗藏玄機呢!” 幾個夫人和其他姑娘都過來,有人說:“這畫的是兩座山峰,筆觸稍顯稚嫩,潑墨留白處還可以,等等……” 說到留白,夫人們都反應過來了,畫中兩座山峰并立,中間空白之處,是一女子拿傘的側影! 山峰線條堅毅,而女子的側影綽約有致,卻絕妙地融合到一起。 這畫中有畫,著實叫人驚奇,足以叫人忽略畫工,只覺能想出這辦法的人,腦子定是活泛。 大戶人家的主母,可不止需要溫良大氣有眼界,還要知靈活,懂變通,端看這幅畫,便能知曉一兩分人的性子,于是,明安縣主第一次正眼看楊家二女。 不待明安縣主發問,楊蘭英靦腆一笑,說:“縣主,我們兩人紙不夠用,我叫宮人不必去取,想來麻煩,便做主,和meimei畫下這幅畫?!?/br> 明安縣主放下畫,端詳她,“哦?你是如何想到用這種法子畫畫的?” 楊蘭英抬眼看不遠處的林昭昭。 林昭昭啜茶,她眼眸清凌凌的,唇畔淺笑,似已看透楊蘭英的心計。 楊蘭英掐掐手掌,回過神,說:“我時常想,女子步于春中,杏花吹滿頭時,撐傘漫步于山下,自是一派好風景,這畫出來,便也是這樣了?!?/br> 明安縣主拍拍她的肩膀,說:“好孩子?!?/br> 楊蘭英說的東西太淺,只有表象,明安縣主面上不顯,實則過了一開始的新鮮,也就無甚了,這時,卻聽坐在旁邊略小點的姑娘低聲說:“其實不然?!?/br> 明安縣主看她。 楊蘭芷說:“春山如斯,春景如此,二山勾勒女子輪廓,正是山如女子,女子如山,也是一個意思——若女子不立起來,無法悠然存于世?!?/br> 這話,從一個尚未歷經人生,方十幾歲的稚□□孩嘴中出來,不說明安縣主,便是蕭氏,都有些驚訝。 楊蘭英反駁:“照你這么說,世上女子便只能有一種如山的個性?” 楊蘭芷噎住,不敢再說,蕭氏怒視楊蘭英,明安縣主倒是笑了笑,問楊蘭芷:“確實,你怎么看?” 楊蘭芷鼓起勇氣,有條有理道:“世上女子千千萬,不會只有一種個性,只是,心里要有一座山,屹立其中,方能遇事不慌,做事游刃有余,這就是那座山存在的必要?!?/br> 聽罷,明安縣主拊掌,其余夫人們也都夸贊:“好一個通透機靈的丫頭!” 也有人主動和蕭氏招呼:“這是你家丫頭吧,叫什么名呀,今年幾歲啦?平時在哪兒上女學?” 方才還無人愛搭理她,如今那些夫人笑容滿面,蕭氏受寵若驚,而楊蘭英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楊蘭芷卻突的站起,輕聲說:“實則小女有想法,皆從我家三嬸身上來?!?/br> 她到底沒拆楊蘭英的臺,沒說出連這畫中畫的念頭,也是林昭昭的。 能給一個小姑娘這些啟發,明安縣主很好奇是什么女子,她生出結交之心,便問:“楊府三奶奶?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