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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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火了?    絡竺派了個式神過去看一看。但式神離開之后足足五分鐘也沒回來,絡竺心里一沉,從樹上跳了下來,將式神分為兩隊,一隊和她去大昭寺通知主人山中有了異變,另一隊去事發地點查詢。    指派好人手之后,絡竺毫不猶豫地帶著式神們趕往大昭寺。    但即將要到達大昭寺時,絡竺腳步一停,伸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來。    他們前方,成德大師和他的三位弟子將路擋得嚴嚴實實。    成德大師慈祥地笑了,這位施主,大昭寺今日不招待香客。    絡竺知道主人不愿意得罪大昭寺,因此她的態度也很客氣,成德大師,我有事需要見宿命人大人。    成德大師不贊同道:宿命人現在正在關鍵時刻,你們不能去打擾他,一旦打擾了他,可就破壞了他的大事了。    這話一出,跟在絡竺身后的式神們大多猶豫了起來。但絡竺沒有絲毫動搖,她知道和成德大師再說下去也沒有用,直接打算自顧自過去,大師,得罪了。    式神們下意識跟著絡竺打算繞過成德大師等人,但一顆佛珠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襲向了絡竺。絡竺驚險躲過,驚疑不定地看著成德大師。    成德大師的三個弟子在身前豎起手掌,不約而同地默念著經文。隨著他們嘴唇的不斷張合,絡竺感到大腦仿佛被鐘鼓撞擊一般一片眩暈。    來者不善!    絡竺用力給自己一刀保持清醒,當機立斷道:換路!    成德大師對他們竟然是這種態度,可見大昭寺的真神是一個陷阱。他們一定要將這個消息傳給大人。    成德大師厲呵道:別想逃!    他也跟著弟子們一起念起了經文。    式神們一個接著一個痛苦地倒在地上,唯獨絡竺一個人咬牙跌跌撞撞地逃離了這里,消失在叢林之中。    弟子們逐漸停下來念經,大弟子擔心地問道:師父,我們不追上去嗎?    成德大師老神在在道:咱們守好這條路就好。無論她往哪里逃,只要想去大昭寺,就一定會被別人攔下來。    他說著說著,突然有些感嘆:半年之前,宿命人是何等的威風啊可你看,半年之后,之前跟隨他的人要么沒了要么倒向了江落池尤,這么短的時間里,局勢就徹底變了一個樣子。這要是放在半年前,誰能相信呢?    弟子不由點頭,又忐忑地道:師父,您覺得宿命人最后會被殺死嗎?    成德大師臉色一冷,冷笑道:他今天不死也得死!    說完,成德大師放眼望去,森林中的濃煙越來越大,鳥雀動物被驚得到處竄動,樹木不間斷地巨響倒地。    本來晴朗的天氣,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升起了一片黑云,不斷朝著大昭寺靠近。    遙遙一看,頗有大軍壓境的壓迫感。    成德大師突然哈哈大笑,宿命人,有今天這個陣勢,你死了也不寒酸。    國家的部隊在最下方包圍了整個大昭寺,防止敵人落敗后逃亡。池尤的人手和他們這些名聲遠揚的老家伙不分人人鬼鬼,全都攔在這里護著大昭寺,寺廟里還有江落和其他人。    宿命人這波,死的真的不冤。    *    大昭寺內一片安寧。    宿命人進入真神的寺廟中,恭敬地拜了拜,晚輩已經承認自己的過錯。    他上了三炷香,片刻后,真神開口問道:你可是誠心知錯?    宿命人笑道:當然是誠心知錯。被前輩教導之后,晚輩已經看透了諸法皆空這四個字。    不錯,良久,真神欣慰地道,知錯就改,極為難得。罷了,你進來吧。    宿命人直起身,看著近在遲尺的房門。    真神就在房門里面,宿命人一旦踏入房內,等著他的不是危機就是成神的通天大道。宿命人已經等了兩百年,他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宿命人閉起眼睛,平復下過于激蕩的情緒后,走上前推開了房門。    房門之后,是寬闊到有些簡樸的大殿。    殿中供奉著本師釋迦摩尼佛像,宿命人有些意外,他試探地道:前輩?    我在,悠遠的聲音在房內傳來,讓人分不清聲音來源為哪個方向,宿命人,你讓我很吃驚。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    宿命人謙虛道:晚輩不敢當,還請前輩繼續指教晚輩。    真神倒也干脆,直說道:你此刻距離成神,只有一步之遙。    饒是宿命人性子淡薄,聽到這句話心里也不由猛得跳快了兩拍,呼吸微微加快。他靜靜緩了幾秒,您請說。    真神道:這最后一步最為艱難,最為痛苦。要是做不成,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前功盡棄。也不知道你能否下定決心,承擔這種痛苦?    宿命人微微一笑,晚輩已經做好了準備。    好,真神話鋒一轉,問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先前同你說的話?    宿命人恭恭敬敬點頭,前輩的話,晚輩一句也不敢忘。    真神道:那你應該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些由人變神的人,無論是張天師還是關公,無論是三皇五帝還是丁新婦,他們都是死了才能成的神。    宿命人一愣。    真神道:只有你死了,才能死后敕封為神。    靜默。    整個佛殿中一片靜默。    宿命人臉上的笑容緩緩沒了。    真神是什么意思,在戲耍他?    但細細一想,他的話確實好像有些道理。自古以來成神的人,還真的是死后功德圓滿成的神。    但怎么可能成神的最后一步是死亡?    如果宿命人死了,他卻沒有成神呢?    這完全是一個死循環。如果真神說的話是真的,那么宿命人不死就無法成神。但死了,誰能保證宿命人一定成神?    真神像是早有預料一樣,你瞧,你連這一步都做不到,只會原地蹉跎。    宿命人眼中晦暗,他輕輕閉上眼睛,雪色的眼睫垂下一片陰影,前輩可否還有第二種方法。    罷了罷了,真神道,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宿命人睜開眼,就聽到真神的聲音離得越來越近。    不,不是離得越來越近,而是少了聲音中故弄玄虛的縹緲悠遠。    宿命人下意識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人影從佛像身后走出來。面容熟悉,這個人對著他笑了笑,笑意中摻雜著看好戲的嘲弄,讓前輩我來幫你去死吧。    是江落。    怎么可能是江落?!    宿命人的表情一瞬間裂開。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江落,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來相信的真神竟然是他。    怎么可能會是江落!    驚愕、憤怒、失魂落魄的失望一一在宿命人臉上涌出。宿命人回想過去這一個月的點點滴滴,想到自己對真神的恭敬和主動承認預言秘密的畫面,臉色忽青忽白。    他咬緊牙關,你扮演了真神,來欺騙我?    江落,怎么能說是假扮呢?    他輕笑一聲,我不是在幫你成神嗎?    江落搖了搖手臂,巨大的金龍嘶吼著從陰陽環中飛出。江落似笑非笑地瞥著宿命人,陰陽環中的辰龍,你都不認識?    不等宿命人說話,他又自己接道:哦,我忘了。這個陰陽環被別人二次鍛造過,你早就不知道陰陽環會有什么作用了。    一句一句,都像是迎頭潑過來的冷水,將宿命人所有的希望和游刃有余徹底打碎,狠狠碾在腳下踩踏。宿命人半個月的等候,全部變成了一場笑話。    他全部成神的希望,徹底成了一地碎片。    宿命人臉色蒼白,在他神魂落魄的時候,江落卻猝不及防地沖到了他的面前,一拳裹著排山倒海的力量,狠狠砸到宿命人的身上。    辰龍和拳頭一起,兇狠地撞向宿命人。    轟然一聲巨響,宿命人撞壞了房門直直摔在偌大的院落之中。    江落用字靈短暫地定住宿命人,他抽出匕首,幾乎沒有猶豫,就立刻劃向宿命人的咽喉。    但剛剛劃破他的皮膚,江落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得飛了出去。他站穩后抬頭一看,宿命人的身后已經站了兩個式神。    這家伙果然有保命手段。    江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劃破他的聲帶,但他知道,決不能給宿命人說話的時間。    江落快速寫了一個水字,水字閃了閃,變成巨大水團襲向宿命人三人。兩個式神攔在宿命人身前,將水團打得四濺。    江落笑瞇瞇,手上又毫不留情地寫下一個雷字,他將雷扔向天空,隨即五指緊握,像是牽引著什么一樣快速扯下。陰云在寺廟上方密布,銀色的雷電聲勢浩大地兇猛落下,通過濕水流淋漓盡致地展露身為雷電的威力。    宿命人及時避開,但他的兩個式神卻在雷電之下變成了兩個焦黑的小小紙人,落在地上變成了灰。    宿命人重新看向江落,像是頭一次認識到江落一樣陌生。    在他措手不及來不及還手的時間,江落已經占據了優勢,并且勢不可擋地將這種優勢不斷擴大,到了現在,宿命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先機。    被欺騙的震驚和怒火還在心中翻涌,宿命人摸了摸脖子上的傷口,眸色幽深。    大昭寺這么大的動靜,按理來說,他的式神們應該已經趕了過來,但現實卻是一個式神也沒有趕到。    宿命人不是傻子,從成神的執念中醒悟過來之后,他就明白,自己中了一個長達一個月的計謀。    整整一個月,對方布置了一個又一個陷阱,就是為了今天將他困在大昭寺。    江落想讓他死。    宿命人知道,此時此刻,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逃。    這是一個陷阱,那就不止江落一個人來對付他。他的式神大概率已經全軍覆沒,只有逃走才是最佳決策,逃得越快,越早,他才有機會東山再起。    宿命人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煩雜的各種情緒。當即轉身,飛速往外跑去。    第222章    宿命人逃得飛快,江落在后方緊追不舍。    江落一邊追,嘴里一邊嘲笑道:宿命人,看一看你現在的狼狽模樣,像個落水狗一樣,你在害怕什么?    你不是想要成神的嗎?怎么就走了?    江落看著宿命人的背影,目光隱隱瞄準了宿命人的心臟位置。    手里的匕首閃著金龍身上映出來的鋒芒。    人無心就會死。    江落決定以最簡單的意思來理解黑無常的提醒。    宿命人是人,只要是人,心臟就是他的要害。    他的目光逐漸凌厲。    在這種時候,浪費一秒都不可以,江落一旦有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用匕首穿透宿命人的胸腔。    好像感覺到了身后傳來的危機,宿命人的速度越來越快??墒钱斔廾颂映鏊聫R大門時,卻陡然頓住了。    整個大昭寺內清清冷冷,沒有一個和尚出沒。但宿命人眼前卻有八個人齊齊圍在了他的面前。    從拿著滕畢大刀的陸有一到沒有靈體的祁野,所有人面色嚴肅,嚴陣以待。    這些人并不能對宿命人造成威脅,但宿命人之所以不動,是因為他們的站的方位和腳下的法陣成了一個精妙的陣法。    宿命人一旦踏進去,就要花費時間出來。但只要宿命人被耗住幾秒,江落就能追上來。    這看上去是必死之路。    但宿命人卻瞬間平靜了下來,等江落沖出來時,他還轉身沖著江落笑了一下。    兩百年了,宿命人聲音沙啞,他的聲帶被損傷,但還能發出聲音,兩百年了,我沒有殺過任何的人。    江落眼皮突然一跳,率先下手去阻止宿命人。    但他卻晚了一步。    宿命人伸出手,手指微握,成了爪狀,他疾如閃電地一把掐住了離他最近的葛祝的脖子,感嘆似地道:可是今天,如果我不殺人,人就要來殺我。    成神的希望破滅,他被欺騙得團團轉。好像殺不殺人都不重要了。    宿命人久違升起的怒火和絕望,交織成了本性的冷酷。    他將葛祝的四肢折斷,防止葛祝逃脫。隨后就抓著葛祝疾馳向山下逃去。    陣法被他強硬地破掉,陸有一不敢置信地驚呼:葛祝!    宿命人用葛祝的性命來讓江落退讓。    葛祝在他手中,會是一張讓他成功逃脫的保命牌。    江落瞳孔緊縮,絕佳的視力讓他把宿命人擰斷葛祝手腳的畫面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睜睜地看著宿命人抓著葛祝不斷遠去,眼睜睜地看著葛祝手腳彎曲的詭異弧度,嘭的一聲,江落火冒三丈。    滔天的憤怒燒紅了他的眼睛。    但越是憤怒,他越是冷靜。江落緊緊抿著唇,快步追上宿命人。    宿命人已經跑出了大昭寺。    他的速度很快,葛祝的呼吸卻越來越微弱。葛祝睜著灰敗的眼睛,看著眼前匆匆而過的大昭寺屋頂,和層層疊疊的樹木枝葉。    劇痛從身上的每一處傳來,他的半個身子與地面的摩擦已經拖了一路的血跡。    天色昏沉,陰云讓白日也像夜晚一般灰暗?;野椎脑茖釉谄渲芯徛苿?,一瞬間,葛祝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當他還是個小和尚的時候,他常常這么仰著頭看著天空,對萬物抱有好奇。    那會兒,他的一方天地只有大昭寺那么大,而無論是晴天還是陰雨,身邊總有一個同樣天真單純的葛無塵。    他和葛無塵是大昭寺收養的那批孤兒中唯一的一對親兄弟。    葛祝的眼神已經失焦,恍惚之中,他能聽到自己呼吸的粗重聲音,能看到后方不斷追來的友人。    能感覺到不斷流逝的生命。    他想,葛無塵曾經也會這么痛苦嗎?    在他被迫背叛大昭寺,被迫背起弒父、弒師的罪名時,是不是也像是他此刻這么痛苦?    反正葛祝是覺得無比的痛苦。    比曾經他快被葛無塵打死時,淚水和鮮血一起從臉上流下時還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