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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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對,池尤笑了,并沒有接著問下去,萬寶街就有售賣香煙的小販。 這會兒已經有了成盒的香煙,池尤這個大少爺負責掏錢,給江落買下來了一盒售價最貴的煙。江落看著街上的景色幾乎移不開眼,這個鏡中世界在細節的處理上逼真到近乎讓江落以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來來往往的路人各有各的模樣和故事,小孩在人群中亂竄,流浪狗躲在墻角里。發黃的墻面上貼著報紙,除了吆喝嘈雜聲,還有戲院里的小曲聲。 街上什么味道都有,腥味臭味齊聚一堂,一切都真實得栩栩如生。 買煙的小販贈了包火柴盒,江落將東西裝在了兜里,對池尤道:我想要再逛一逛這條街。 他看著周圍的一切,心道,將他們拉到鏡中世界的人一定對這個年代極為熟悉。 或許還要再加上一條,幕后人對現代世界的背景并不熟悉。 池家和池尤都存在于現代背景下,如果幕后人想讓他們參與池家的故事,無疑現代背景更為真實便捷。但幕后人卻繞了一圈將池家和池尤的背景改到了近現代,這么費力不討好的行為,很大可能是幕后人無法做出逼真的現代細節。 能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會有誰呢? 江落正在想著,有雨滴從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額頭上。他朝天上看去,細雨從稀到密,滴滴打在了干燥的地面上,又被地面吸到地底,留下淺淺一道痕跡。 下雨了。 路旁的小販利落地收著東西,抱在懷里就跑:下雨嘍!讓一讓哎! 行人在雨中步伐匆匆,東西南北地四散開來。江落回頭看去,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路頭,已經離池家相距甚遠,短時間內是回不去了,除非想冒雨淋個透徹。 正琢磨著怎么辦,江落突然被握住手,池尤拽著他猛得朝東邊跑去。 細雨珠子越落越大,在兩個人被淋濕大半時,池尤帶著江落跑進了一個四角涼亭里。 煙雨在四周蒙上了一層白霧,噼里啪啦的雨聲從涼亭頂上響起。涼亭旁還有一顆梨花樹,粉白的花瓣被打落得楚楚可憐,掉在地上和泥塵混在了一起。 江落小心翼翼將懷里護著的煙盒和火柴放在座椅上。開始拍打著身上的雨水,前胸后背濕得透透的,連鞋子也不例外。 江落擰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隨即笑瞇瞇地轉頭看著池尤,池少爺,您說您得了幾年的病,一直斷斷續續沒好。但我看你一路跑過來的速度可一點兒都不慢,剛剛那地方離這里少說一里,你連口氣都沒喘。 池尤不急不慢地道:我的病雖然斷斷續續的沒好,但身體也沒有那般的差勁。更何況做這一行的,身手更加重要。 哪一行? 池尤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們這一行,當然就是他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捉鬼做法的神公神婆了。 江落看著他,想起了腰間的那三顆痣。 年少時候的池尤可比以后危險瘋狂的池尤好對付得多了。江落沒準可以趁機從他這里,將三顆痣的秘密給套出來。 池尤忽然道:明天就是你嫁過來的第三天,你該回門了。 他本來以為江落會很高興,畢竟能從池家逃離出去,哪怕只有一天時間,對江落這樣的普通人而言都是難得放松的好機會。但江落卻平平淡淡,眉眼間甚至還有些許冷漠,是么。 池尤有了些興趣,我也陪你去趟江家,正好見見岳父岳母。 江落譏誚,岳父岳母? 他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很快,這場春雨就變小了許多,但遲遲沒有結束的跡象。涼亭里雖然能擋雨,但卻擋不住四面來襲的冷風。江落趁著雨小的時候道:趁著這會跑回去吧。 池尤沒有異議,好。 話音剛落,江落便率先跑到了雨里,甚至沒給池尤一個緩沖的時機,便已經遠遠到了十米之外。 青澀的雨水之中,他的背影逐漸朦朧。 池尤看了看雨水,又看了看地面污濁的水洼。他面上閃過厭惡,也跟著跑了出去。 他明明晚了許久才跑入雨中,卻很快就追到了江落的后方。 池尤沒打算跑到江落的身前,而是跟在江落的后頭,探究又好奇地看著江落。 剛開始,池尤只是單純地在看江落的骨相,在琢磨著江落的奇怪之處。但雨水漸漸將江落的衣衫打濕,薄衫貼服身軀,勁瘦緊實的腰線和修長筆直的長腿在奔跑中越發明顯。 他的注意力被稍許轉移。 青年的魅力彰顯得淋漓盡致。少年人從未了解過的旖旎氣息在大雨之中隱晦地出現、收斂,那就像是角落里腐爛的水果一般,無人知道它在何處熟透爛紅,卻有一股甜膩味道暗中浮沉。 男人的腰肢、大腿,這都是最平平無奇的東西。 沒有豐腴的線條,也沒有馨香的柔軟。卻在此時,奇異的有了性感的魅力。 池尤頓了頓,移開了視線。 十分鐘后。 兩個人徹底濕透地回到了池家,從廊道中往房間走去。江落和池尤并肩走在一起,他腦袋后仰,雙手慵懶地從后頸往上束起滴水的黑發,突然側頭往池尤看去,你為什么看我? 池尤和他對視,他好像也在奇怪不解著什么。 江落卻覺得池尤這目光隱隱約約有些熟悉,他曾經在長大成人的池尤眼神里見過這樣的神色。江落有些狐疑,又有些好奇,他直接問道:你在想什么? 池尤終于收回了視線,卻唇角揚起,我們該去洗澡了,否則會感冒的。 江落: 你可真夠敷衍的。 江落洗完澡出來后,卻沒有在房內看到池尤。他問丫鬟,池尤呢? 丫鬟道:少爺有事外出了,讓我告訴您,他晚上再回來。 江落看著屋外陰沉沉的雨天,在這種天氣外出? 他皺起了眉。 * 在江落休息時,其他幾個穿成丫鬟小廝的人也在偷懶。 下雨天,很多活都做不了,這讓秦云幾個人著實喘了一口氣。 廚房里,連秉和段子正在躲閑,搬個凳子坐在門邊無聊地看下雨。廚房的管事看不慣他們這樣子,臭著臉道:你們倆,趕緊把這些臟東西拿出府外扔了,不就下點小雨,拿著工錢在這光吃不干? 這個管事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一天下來,連秉和段子見他過來就頭疼。兩個人連忙起身收拾垃圾,冒雨走向后門。 這會不過下午兩三點,天色卻黑得猶如夜深時分。連秉力氣大,他率先將成袋的垃圾扔了出去,回頭想幫段子的時候,段子狼狽地搖搖頭,你先回去吧,我這袋垃圾臟,里面還有湯湯水水,已經把我衣服給弄臟了,別再把你給弄臟了,我一個人就行。 連秉也聞到了他身上的餿味,他同情地看了眼段子,那我先回去了啊。 連秉走后,段子用力往門外拉著垃圾。但大雨之中,這袋垃圾卻越來越重,他的頭發也遮住了眼睛。好不容易,段子將垃圾拉出了門,他費力地將這袋垃圾扔到了垃圾堆里,但隨著垃圾扔出去的,還有他兩條血淋淋的胳膊。 段子眼睛倏地睜大,他臉色慘白,驚恐地看著那兩條剛剛還在拖動垃圾的手臂。 原來不是垃圾越來越重,而是胳膊被扯掉,越來越沒有了力氣。 段子聲音發抖,他嘴唇大張著,叫也叫不出來。他踉蹌地往后退了一步,卻突然感覺到背后有什么,瑟瑟發抖地轉頭一看。 瞳孔驟然緊縮。 連秉久等段子沒回來,又出去找了他一趟。但整間房里只有兩支蠟燭,他拿著一支出去,借著蠟燭黯淡的燭光看路,段子? 段子?你在哪兒? 連秉喊了一圈,卻什么也沒找到。他只好回到了房間,納悶地等著段子回來。但等著等著,連秉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丫鬟們出來扔垃圾。今早的雨總算停了,丫鬟們低聲說著話,把手里的臟東西一件件往最上頭一扔,不知誰扔了一件重東西,讓其他的幾袋垃圾倏地從上方滾落,其中一個黑乎乎的垃圾滾到了一個丫鬟腳邊,她隨意看了一眼,剛想罵聲晦氣,卻突然神色一僵。 她僵硬地轉過頭,再次低頭往腳邊看去。骯臟的積水中已經被鮮血微微染紅,被黑發包裹的腦袋赫然是段子的頭顱,他雙眼泛白,死死突出的眼睛快要跌落眼眶,維持著最后的恐懼神色。 丫鬟: 啊啊??! 第118章 一大早,江落就被叫醒,穿上丫鬟們早已準備好的衣服,準備和池尤回門。 他們走到大門時,就聽到后院里有接二連三的驚叫聲響起。江落轉頭看去,小廝丫鬟腳步匆匆忙忙,臉色煞白地往后院趕去。 好像出事了。 馬車停在了門前,婆子笑瞇瞇地道:江少爺,快請吧。 江落回過頭,低頭上了馬車。 江家和池家的距離并不遠,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目的地。池尤放下了手里的書,和江落先后下了馬車。他看著江落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路上,江落沒說一句話。對于能回家這件事,他是真的沒有任何喜悅之情,甚至還隱隱排斥。 池家這么個泥潭,江落都能適應得良好,每日精神十足,難道江家比池家還可怕? 不得不說,池尤很少會出現的好奇心,已經徹底被江落給勾起來了。 按照當地的婚嫁民俗規矩,新婚之后的第三天,新娘子就要帶著丈夫回到娘家,好讓父母看一看自己新婚后的生活如何。但池家的小廝上去敲門時,開門的江家人卻睡眼惺忪,看到江落之后還一個愣神,磕磕巴巴道:少、少爺? 像是完全沒料到江落會回來的樣子。 很快,江家人就知道他們的少爺帶著池家的嫡系少爺回來了。一整個府上都鬧騰了起來,雞飛狗跳。 江落和池尤被帶到了會客廳,丫鬟匆匆送來剛泡好的茶水。茶葉在杯碗中打了個旋后,江落的父親江平成就衣衫不整的出現了。 江平成笑容尷尬,他搓搓手,池少爺今天怎么想起來帶江落來我們這了? 在他身后,江落的母親蕭煙神色慌張地快步走了進來,見到江落之后眼淚頓時決了堤,她捂著手帕哽咽道:落落,你回來了。 江平成皺眉看著她,低聲教訓,客人在這呢,你哭什么哭? 我這不是太高興了?蕭煙瑟縮一下,忍住了哭聲,落落好不容易回門了,我等了三天終于等到他回門,一時忍不住才落落,快讓娘看看你。 江平成這才想起來,他兒子和池家正好結婚三天了。 但他忘了這事,家里什么都沒準備。 江平成額角留下冷汗,他打著哈哈道:對,你娘一直在等今天。但我就怕你今天不回來,讓你娘空歡喜一趟,索性就沒做準備,否則沒等到人得多難受。咱們這以前也沒有過男妻娶嫁的例子,我和你娘也拿不定主意,對吧?誰知道池家會不會讓你和池少爺回來呢。 江落聽完了,突然笑了一下。他也沒說話,悠悠端起水喝了一口,將江平成晾在原地。江平成沒有人遞臺階,僵硬地站在那,根本下不來臺。 他暗中惱怒地瞪了江落一眼,要不是池尤還在這里,他早就上手教訓這膽子越來越大的兔崽子了。 池尤慢條斯理地道:岳父對落落真是一片關心。 江落噗地一聲將茶吐了出來。 落落這是什么稱呼。 他被尬到頭皮發麻,池尤貼心地遞來手帕,面上的關心真摯無比,小心些,快擦擦水。 江落接過帕子擦過唇邊,余光古怪地從池尤臉上劃過。池尤回過了頭,側臉上,唇角微微勾起了細微弧度。 江落眼睛一瞇,呵呵,這家伙故意的。 江平成覺得池尤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池尤的語氣和神態都沒有任何異樣。他將這點奇怪拋之在腦后,開始和池尤大談特談了起來。 蕭煙走到了江落身邊,她仔細地看著江落,眼睛一燙,在哭之前想起了丈夫的話,連忙忍了下去,將江落輕輕抱在懷里,落落,都是我沒用,沒能讓你爹打消把你嫁到池家的念頭。是已成定局,我們也只能這樣了。你以后可不能隨意發脾氣,要好好地對待池少爺,池少爺說什么你就干什么,百依百順些,日子就好過了。 江落推開了她,那你的日子好過了嗎? 蕭煙一愣,江落笑了,自言自語道:算了,不用說了,你當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好過了。 江平成又跟池尤抱怨了兩句府里的開銷如流水,話里話外都在暗示著想討錢。 池尤好脾氣地道:我們今日回門,還帶了一馬車的禮品。岳父要是有空,就帶人去把東西搬進來吧。 江平成大喜,又和池尤說了幾句話,腳步匆忙地出了會客廳。 蕭煙看著他的背影,猶豫半晌,也跟著追了過去。 會客廳里一時只留下來了江落和池尤兩個人。 別人來做客,結果主人家自己拋下客人就走了,江落嗤笑一聲,轉頭看向池尤,這就是江家的優良傳統,讓你見笑了。 池尤笑了笑,不如你也帶我轉一轉江家? 江落起身道:來吧。 實際上,鏡中世界的這個江家,江落也沒來過。 他帶著池尤走走停停,自己也在看著江家的環境。奈何沒什么好看的東西,江家不比池家,哪怕是在江落的那個世界,他爸是有錢,但也只是能請得起保姆的程度。 和池家這樣的玄學界六大家根本沒法比。 玄學界雖小,但堪稱是個斂財窟。光天師府一個,一單任務的酬金就是一個夸張數字。連白樺大學完成國家分配的任務后,學生們獲得的獎金也極為可觀。江落的一張符賣到幾十萬都有人搶著來買,自從他免費給了《下一站,偶像》的導演一張保命符后,總導演逢人就介紹江落,而江落的符也確實有用,這讓他的名聲在暗地里流傳甚廣,他的符也成了熱銷到有價無市的存在。 見多了錢之后,錢就真的不算什么了。以往在記憶里猶如陰影一般的江平成,現在看來只覺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