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篇第400章:欠負一人囚所思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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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掠過警署,北城午后的冬雪依舊那般刺目。 前方駕駛座是楊冷清的助理正在駕車,后方車座里,蔓生以及余安安皆是一言不發。 等車子轉過轉角,車里遠離警署大樓后,余安安方才得以回神,喃喃念了一聲,“真是好可怕……” 怎能不駭人? 一起命案最終死亡人數竟然足足達到八人之多! 蔓生腦海里不斷盤旋那一切,更是無法想象,怎會這樣凄慘! 袁秋葉對于這起案件,顯然也是一知半解。畢竟是這幾年才開始追查,那么久遠的過去,她自然不清楚。更重要的是,檔案莫名失去了大半。唯一僅剩下的,那就只有零星一些。 ——根據剩余的檔案來看,好像是因為家族內部糾葛。大概是利益糾紛,所以容鎮喬才會帶著律師和助理前去別墅。不過當時抵達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命案。 這是從袁秋葉口中得知的案件起始。 蔓生接著問:最先的時候,又是誰殺了誰? ——應該是容鎮喬的兒子容熠和李程睿正在別墅里一起玩鬧。那天午后,家教老師翁學良也準時來到別墅教課。好像那兩個少年發生了爭執打斗,演變為命案。翁學良在制止的過程中,也深陷血泊。 蔓生更是質疑:究竟是為了什么而打斗? 袁秋葉說到此處,有些欲言又止。那仿佛是家族丑聞,所以不容人議論。 等待片刻后,蔓生忍不住追問:為財?為情?還是一時意氣? 袁秋葉直接否決了這三種。 ——都不是!是這兩個少年,是他們碰了違禁品! 蔓生怔住,卻聽懂了。 容熠和李程睿居然涉.毒! 一切隱晦不言的原因,終于牽扯到最根本原因,那絕對是有辱門風,被豪門家族所不恥之事。而且還是被揭發,惹出這樣一場血案,簡直是敗壞名聲,將整個家族陷于恥辱境地! 可是,單單是這樣就能引發這一連串的案件? 袁秋葉卻無法再給出更多線索。 蔓生也終于了然,為何容家始終不愿出面,盡管牽扯當年,卻三緘其口避而不談。案子已結,本就是恥辱之事,再加上陳年過往,容家更是不會配合警方調查。 奈何是豪門家族,又因為現今可疑證據不足,所以警方也無法向容家眾人取證。 最重要的是,容家現任當家人,似是嚴令家族眾人談及此事! 蔓生靠著車窗,此刻也理不清思緒,蹙眉回道,“等見了楊冷清再說?!?/br> 午后他們一行人在唐家二少的住所分別,就在蔓生帶著余安安前去警署的同時,楊冷清前往會面另外一位。 從海城前往北城法院出席聽審后,被容家人帶走,就再也沒有歸去的容柔! …… 白雪盡頭,那是北城城南一座公館。 公館并不豪華,周遭卻十分幽靜。 屋檐上積了厚厚的雪,外邊的冷風呼嘯,那輛車前來,緩緩??吭诠⒁慌缘穆愤?。 “副總,我們不進去嗎?”余安安輕聲問。 蔓生瞧著對面那座公館,“就在這里等?!?/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助理喊道,“林小姐,是楊老板出來了!” 蔓生放眼一瞧,果真是楊冷清走出了公館。 楊冷清是獨自前來這里,將自己的下屬派給了林蔓生。 現下,蔓生直接下車,“安安,你坐這輛車?!?/br> 蔓生朝著楊冷清那輛車走去,兩人紛紛一上車駛離此處。 “你們談得怎么樣?”蔓生凝聲問道。 楊冷清握著方向盤,卻回了一句,“毫無進展?!?/br> 蔓生疑惑,楊冷清低聲道,“她精神不太好?!?/br> 恐怕不是不太好,而是驚嚇過后無法恢復! “你沒有見到她?”蔓生又是問道。 事實上,楊冷清是見到了容柔。 不過就在不久之前。 就在第二次庭審判決結果由法官當庭宣布后,容柔直接在庭上昏了過去。緊接著就被送回靜養,但是一直都不見好。 因為尉容被判死刑,容柔精神恍惚,遭受了極大的打擊。 楊冷清前來拜訪的時候,醫生尚在公館,幾乎是前腳后腳一人抵達一人離開。 楊冷清道明來意,常添卻不忍心立即將容柔喚醒,連續幾夜失眠,在醫生的幫助下,她才剛剛睡了下去。就算當下將她喚醒,怕是也集中不了精神會面。 等待了半晌后,楊冷清終于再見到了容柔,她從短暫的睡夢中被驚醒,整個人十分憔悴,恍恍惚惚像是失了魂。他試圖想要詢問當年容家的案子,容柔那樣努力去回憶,卻那樣驚懼捂住了臉龐。她臉上全是道不明的慌亂,眼中是恐懼! “袁警官告訴我,當時容柔從別墅外回來,就看見了鮮血淋漓的畫面?!甭莱鲈?。 怪不得她會這樣! 再去詢問她那起案件,似乎太過殘忍! 楊冷清眉宇凝重,卻是記起她陷入彷徨不斷重復所說的話語,“我要保護好他,保護好他們……” “你在說什么?”蔓生愕然于他突然的呢喃自語。 楊冷清道,“這是剛才容柔一直說的話語!” “保護好他,保護好他們?”蔓生卻在想,應該是容柔心底不曾釋然,所以一心想要挽回那一切。 但是,她口中的“他”是誰,“他們”又是誰? 根據袁警官所言,容柔回到別墅的時候,兇案已經發生,她是要保護她的父親,和尉容的母親? “先回唐家二少的住所!”楊冷清駕車返回北城近郊。 …… 當蔓生以及楊冷清等人趕回近郊村落的洋房,唐仁修也早已從監獄歸來。 樓上的房間里,他又躺在了那張躺椅上。 顧敏陪伴在他的身邊。 蔓生卻在想,當他們在監獄相見,當唐二少將話語轉告后,他又會是怎樣回答? 下一秒,是唐仁修幽幽道,“他說——” 只是一句話,那簡單的一句,卻如寒冬冰冷,是他說——我從來都是言而無信的人! 不作數! 竟然是不作數! 呵…… 蔓生揚起一抹笑,眸光卻是發狠,“什么君子一諾五岳皆輕!全是騙人!全都是騙人——!” …… 此刻,眾人只聽見林蔓生那樣冷凝的臉龐,訴說著切齒話語! 初入錦悅任職之時,第一次出使任務前往平城。 那天夜里,當她巡邏酒店,發現夜深人靜里廚房還亮著燈。 是任翔未曾離開。 相談之下她這才知道,原來任翔是一名專業的高級珠寶鑒定師,卻因為他的關系,從而當了助理。 前有方以真,后有任翔,為什么他們都愿意跟隨他? 蔓生那時還不明白,任翔雖沒有道明原因,卻告訴了她這句話…… 那些誓言諾言,她全都不想回憶,可她只知道,是他食言,是他說謊,是他欺騙! 卻原來,不只是欺騙她,連自己都不曾兌現! “他根本從來就沒有信用!”蔓生又是怒聲而起。 為什么當時就會信了,信了那蕩氣磅礴又綿延萬里的話語,當真以為諾言,許下后就要去守??! “蔓生……”顧敏瞧見她眼中斂著那份痛苦,她不忍心上前去相勸。 楊冷清低聲詢問,“唐二少,尉容還是不愿意上訴?” 唐仁修回憶離開監獄探視廳時的情景。 獄警已經在后方提醒,只剩下最后五分鐘時間…… 唐仁修又朝他道:原來那位林小姐就是當年宜城一中的女孩子!她就是那個偷拿了你的內褲直接跑了,讓你在后面一直追的女孩子! 忽然之間,像是回想當年,尉容竟是笑出聲來:呵呵—— 他是那樣歡快的笑著,那張英俊臉龐難掩那份愉悅??v然時隔多年,都能夠在任何場合之下都暢快一笑。 他的笑聲也惹來旁人詫異注目,但是直至探視時間終止,他沒有再留下任何話語,“他認定死刑已判,不會改變現狀!” …… 傍晚不知不覺來臨,是唐向宸放學歸來。 他放下書包上樓,瞧見房間里楊冷清也在,“楊叔叔?!?/br> 楊冷清朝少年微笑。 唐向宸走近唐仁修身邊,少年不解問道,“mama和嬸嬸在一起做飯,不過嬸嬸好像很不開心!” 顧敏留了他們在家中做客。 可讓客人一起做飯,卻不合禮節。 其實是顧敏擔心林蔓生,所以這才找她一起,也是為了陪她談心。 “她為什么不開心?”唐向宸又是問。 唐仁修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 少年一聽到父親所言,卻是飛奔下樓來到廚房里,他走近林蔓生,笑盈盈道,“嬸嬸!你就是當年偷拿了尉叔叔內褲的女孩子!” “……”蔓生倒是瞬間懵了。 唐向宸好奇追問,“原來尉叔叔從前的時候就喜歡嬸嬸了!可是為什么追了那么久,都沒有追到?” “你怎么知道沒追到?”顧敏在旁聽見了,不禁輕聲笑問。 唐向宸望著林蔓生那雙纖細的手道,“嬸嬸手上沒有戴戒指?!?/br> 沒有戒指…… 沒有婚姻,更不是他的誰。 蔓生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少年又是笑著道,“嬸嬸,我家尉叔叔哪里不好?你為什么不要他?連小寶弟弟都有了,你不要尉叔叔,難道是要帶著小寶弟弟私奔?” “……”蔓生徹底無法應對。 顧敏見她被問到啞口無言,于是就提起了寶少爺,隨口一問,“小寶怎么沒有來?” “mama,小寶弟弟還要念書,當然不能來了?!碧葡蝈坊芈?,也提起下一回的相約,“不過等年終考試一過,就放寒假了,到時候尉叔叔和嬸嬸一起帶著小寶弟弟來我家里做客!” 蔓生卻又是一怔。 哪來什么年終? 單是如今,都自顧不暇。 最后的五日期限,就要過去第一日…… …… 待用過晚餐,兩個男人在客廳里敘話。 “她來了,也沒有轉機?”楊冷清終究不死心問道。 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林蔓生一到來,他就沒有再拒絕,更甚至是一早就在等候,只待她到來一樣的場景。 因為一個人,只有舍不下才能放不下。 “難了?!碧迫市薷怯兴檻],他道出兩個字。 怕只怕,就算舍不下,卻也能夠放得下。 這位奇女子林小姐,不知是怎樣的磨礪竟是如此冷靜剛烈。她不會因為少了誰就要生要死香消玉殞,一個人也總是要過活??扇绱艘粊?,即便少了他,也仿佛沒有所謂。 這份舍不下,也一并沒有了必要的理由。 …… 廚房里,兩個女人正在清洗餐具。 余安安在一旁因為困倦,打起了瞌睡。 蔓生將碗筷遞過去,顧敏默契接過,她突然說,“蔓生,謝謝你……” “顧敏,我還要謝謝你招待?!甭氐?。 顧敏卻道,“不!是我真的要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一家三口可能還不會在這里……” 蔓生卻有些聽不懂了,顧敏抬起頭望向她道,“是因為你,因為你說了那句話,才讓尉容破了承諾!他才會來找我,告訴我,其實唐仁修還活著,他就在北城!” 蔓生愈發茫然,她又說了哪一句? “人活在這個世上,有念想總是好的,不論生死——!”那是當年她說過的話語,卻從顧敏的口中聽聞。 是她初見顧敏母子后,被那樣一段真情打動,所以她不禁說:不管怎么樣,只要有希望就是好事。她還在找他,他們的兒子也在找他。 有希望總是好的,她真的這樣認定著。 活著,更該有一個念想。 誰還要在乎生死? 那一刻,當他聽聞她所言,他的身影站得這樣直,猶如頑固堡壘。 他是那樣固執的堅守著…… 此刻蔓生耳畔,是顧敏半似玩笑半似認真道,“他的言而無信,大概也只是因為你——!” 為你真,為你假,為你起誓,為你棄諾…… 所欠所負,世間也唯有一人! …… “仁修之前動了一場手術,手術之前,他請尉容為他保守秘密。手術雖然成功,可他也成了植物人一直昏睡不醒。尉容答應過他,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一個人……”顧敏輕聲說出往事真相,那也是她后來才透過尉容知曉。 蔓生卻也剎那間明白,為何當時他是這樣的頑固堅守…… 因為他許諾了,因為他正在兌現! “后來,大概是一年前,有一天尉容突然來告訴我,他就在北城?!鳖櫭舢敃r不敢置信。 尉容道:抱歉,顧敏,瞞了你這么多年。 她又怎么會怪罪他隱瞞? 只是,為什么又破了誓言決定告訴她? 他溫聲說:有人告訴我,人活在這個世上,有念想總是好的,不論生死。 而他險些忘了那句話,待再次想起,就立即前來尋找她。 卻來不及再多言,顧敏就要帶著唐向宸趕赴北城,而他一路相送。 港城機場大廳,他們就要告別。 顧敏這樣感激道:尉容,我知道你一向守信,是我們一家三口對不住你! 尉容只是微笑祝福。 “雖然我平時和尉容往來不多,但是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會背棄承諾,輕易言而無信的人!單是為了仁修,他從來都是盡心盡力……”嚴守唐仁修還活著的秘密,又前往港城助了那位宋氏千金,顧敏凝眸道,“容家就在北城,他應該不會想要回來,可他因為這份兄弟情義,還是回來了……” “這樣一份情義,明明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只是人世間相識一場,若非他有情有義,又怎會做到這個地步!”顧敏的話語不斷傳來,那質問聲映入心中。 有情有義…… 蔓生真想去反駁,可卻不能夠。 因為他對這位唐家二少,真是極盡所能。 可是他對她呢? 蔓生恍然中道,“顧敏,他有沒有問過我,我想不想成為那個讓他唯一破例的人?” “……”顧敏也是驟然蹙眉,心中像是被狠狠砸中。 那種無法訴說的痛楚,她竟能夠感同身受。 她明白! 她真的明白…… 真想問一問他,為什么偏偏是她? 為什么偏偏是! 又有誰想要這份殘忍溫柔下的唯一,半生無止盡的寂寞相伴! …… 當天夜里,蔓生一行離開之前,洋房外有兩人前來。 待那兩個男人進入,再仔細一看,卻是生得剛猛威武。 唐仁修溫聲道,“他們兩個是謝文謝武,你最近需要用人,有什么需要就只管差遣?!?/br> 蔓生拒絕這份好意,道謝應下。 就要告辭,楊冷清等人已經先去取車。 蔓生步伐一緩,臨走前問道,“唐二少,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請問?!碧迫市揞M首應聲。 蔓生終于追問,“之前那道平安符,是不是你送去給我的秘書余安安?” 有關于平安符之謎,蔓生也一直記在心中。事到如今,卻依舊不知究竟是誰在暗中報信。 再是一推算時間,唐仁修沉聲道,“并不是我?!?/br> 當平安符被送至錦悅的時候,唐仁修雖然已經清醒,可是還在康復中。當時的他,盡管有心,卻也無法顧及到。 蔓生卻感到疑慮,如果不是唐二少,那么又會是誰? “我告辭了?!甭绖e一聲,走出了院子。 顧敏瞧著她離去的身影,卻是感到憂心,“蔓生,她心里太苦了?!?/br> 走到如今這一步,她不能愛,唯有恨。 可偏偏連恨,也都要被拋卻,因為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仁修,為什么會這樣?”顧敏也無法清楚其中原因。 唐仁修想起今日午后獄中相見。 忽而又記起年少時候,他偶爾思量尉容,總覺得這人看似儒雅溫靜,可是卻偏偏不喜與人太過親近??v然一身才華所向披靡,可從不真正展現。就連李憲大師,當年愿意收他為徒,也被他回絕。 哪怕是自己,和他的關系也不過是比常人好上幾分。但就只是這幾分,就足以讓他赴湯蹈火肝膽相照。 他的退而求其次,他的與世不爭,時而都會讓他覺得空無。 彼時,唐仁修也從未明白,他到底要什么。 …… 這日起,蔓生暫住于楊冷清名下江南館。 這座江南館,自從楊冷清離去后,就被封門不再營業。 如今再次進入,卻像是恍如一夢。 蔓生走上樓,來到曾經住過一晚的房間,卻分明還和從前一樣。 楊冷清道,“這幾天你將就住在這里?!?/br> 其實不算將就,這里的布置整潔富麗,蔓生微笑應聲,楊冷清又道,“我已經找過那位容七爺,他不肯相見!” 容七爺,容家上一輩排行第七,是容家老太爺老來得子生下的最小兒子! 因為排行第七,所以人稱容七爺! 整個容家,也只有這位容七爺明里出手,是他派人陪同容柔出席上庭! 此刻,蔓生唯一能尋找的容家族人也只有他,“聽說容七爺有位未婚妻,是一名法醫官?” 楊冷清剎那會意,即便是無所不用其極,都要最終一見! …… 北城冬夜,并沒有再下雪。 只是因為白雪未化,所以窗外異常透亮。 監獄獄所內,那張棉被輕輕蓋在身上,他的胸前擱著一本放下的書。 如扇一般的睫毛落下陰影,他的呼吸極淺。 夜里做了一場夢。 夢里星河流轉太平長安,是那溫柔慈愛的女聲在喊他。 容容,容容。 她還在問他:容容,你找到那個女孩兒了么。 他方才遲遲回答:媽,我找到她了。 …… 距離上訴期結束倒數第四天—— 這天一早,蔓生和楊冷清兵分兩路。 楊冷清前往法醫檢驗鑒定所,蔓生則是前往近郊開外那座廢棄的香山別墅。 蔓生趕至的時候,袁秋葉已經在別墅前方等候。 今日,她是獨自一人前來。 蔓生這邊,帶著余安安隨行,還有謝文謝武兩人。 袁秋葉上前道,“林女士,我們進去吧?!?/br> 蔓生抬起頭,望向面前這座早就廢棄的別墅。半幢別墅被燒毀,只剩下一片灰燼。而另外半幢別墅也因為年久失修,破敗的不成樣子。院子里的荒草,都長到有半個人身那樣高。 他們一行人入內,袁秋葉低聲道,“當時案件被立案后,最后容詠慈死于別墅內,死前她放了一把火,將別墅徹底燒了。聽說,是因為這起案件死亡人數太多,她羞愧于家族,所以自責而死?!?/br> “救火車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救火了,最后只留下這半幢樓……”袁秋葉一邊說著,一邊帶領蔓生一行在別墅里游走。 蔓生經過這座早就無法尋找到從前任何一絲痕跡的廢屋,這里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是他從年少到十八歲為止的歲月。 “怎么后來沒有拆除?”蔓生輕聲問道。 畢竟容氏家族在北城也是一方霸主,這樣顯赫的家族,怎能容下這座猶如罪孽一般的證物? 袁秋葉也是不解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因為一開始的時候,案件牽扯了那么多條命案,所以警方要求不得拆除。至于后來,也因為時間久遠,漸漸的也或許是忘了……” 忘了…… 蔓生沉思瞧著眼前景物,那么荒涼的一切,冬日的雪全都落了進來。 覆上了一層厚厚白霜。 恐怕不只是忘了,而是根本就沒有人想要接受處理這件事,所以才會留于至今! 只是,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一些旁的原因…… 蔓生一時間也想不明白,突然余安安喊道,“副總,快來看這邊!”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別墅后院這一處,石墻都脫落了瓦礫,破碎的好像隨時都會傾倒。 余安安就在前方的草叢中,她半蹲著身體,正認真緊盯。 “是什么?”袁秋葉走近去瞧。 蔓生也隨即而來,她低頭一看,只見那石墻上,卻有一排刻痕。那像是身高標尺,每隔一段時候,那標尺上就會有一道標記,好似是用來記錄。 袁秋葉卻認了出來,“這是當時留下的身高尺,大概是小孩子刻的……” 在墻上用石子刻標記? 這讓蔓生想到了海城師范小學的籬笆墻,也是他想出來的辦法…… 原來是從小就會這樣了。 蔓生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觸那冰冷石墻,也碰觸向那道刻痕。 “一,二,三,四……”余安安在旁數著,“這里是四道,上邊也是四道,都是四道……” 蔓生順勢望過去,果真每一段間隔的刻痕都有四道。 而且都是身高不一,最高的兩道相差無幾,不過后面兩道倒是一高一低。漸漸的,最后一道越來越低。 蔓生幾乎可以認定,最低的那一道一定是屬于容柔。 那么剩下的這三道刻痕,就應該是屬于李程睿以及容熠,還有尉容…… 畢竟都是少年少女的年紀,又是家族親眷,一年一年在一起也是常事。 卻是站在這里,她看著那些刻痕看了許久。 又是哪一道屬于他? 不由自主去想,一定是最高的那一道…… 猛地,一通電話響起鈴聲,那是楊冷清來電,蔓生接起聽見那頭道,“林蔓生,現在就來鑒定所——!” …… 這里是北城法醫檢驗鑒定所,一進入大樓,一陣森涼寒風襲來。 余安安不自覺發顫,更感覺有些害怕。 蔓生卻是步伐從容堅定,等到了一樓這里,楊冷清已在等候,“你跟我來?!?/br> 蔓生獨自一人隨他繼續前去,又是往上到了二樓。 二樓盡頭一間禁閉的房間,門口站了一個黑衣西服的男人,楊冷清在回廊半道上停下,“容七爺只請你一個人進去!” 其實楊冷清連這位容七爺的面都還沒有見過,倒真是有些好奇。 蔓生頜首,她便一個人繼續前行。 待到了門口,才發現這里原本是解剖尸體的驗尸間…… 呼吸有些靜止,那扇門被一旁的男人緩緩打開,那森涼的陰風更是一陣來襲! 后方處,楊冷清看見她走了進去。 …… 驗尸間里并沒有陳列尸體,一間空蕩蕩的房間,擺著幾張冰冷床具,還有滿架子的醫學器具。 只是驗尸間還有一扇側門,好像是通往另一間。 過了一道白色簾子后,又有一個黑衣西服的男人佇立。 蔓生再定睛去看,發現這個男人的后方,又是一道白色簾子。簾子后方,依稀坐了一個男人。 簾子是半透明的白紗幔帳,因為光線有些陰暗的緣故,只瞧見了一道身影輪廓。卻單是這么瞧過去,隱隱約約之際,映襯周遭駭然氛圍如此格格不入,當真是仙風道骨卻又邪魅難辨。 一個不似凡間人,此處卻猶如地獄的入口…… 蔓生沉默站定,不等她開口,一旁的黑衣男人已經發問,“林小姐,您找七爺有什么事!” 好強勁的陣仗! 分明只是一位下屬在側,卻不親自開口,竟由人代替! 蔓生回道,“我找七爺,是想問七爺一件事!” “林小姐,請您先回答七爺,您是以什么身份前來!”黑衣男人接著發話,“您和容家非親非故,既不是容家族人里任何一位的妻子,也不是任何一位的戀人,現在又有什么資格要來見七爺!” 這是逼著她回答! 蔓生凝眸道,“尉容的母親是容氏千金,而我孩子的父親是他!” 白紗幔帳后那道身影依舊不曾出聲,依舊是一旁的黑衣男人問道,“容少爺犯下命案已經認罪,他要死,是天數命數,您來找七爺,也只是徒勞無功!” 簡直是冷酷徹底,將所有可能斬斷…… 凌亂的思緒全都一閃而過,蔓生凝聲道,“我不信天不信命!我只信自己!我找七爺,是想問七爺,當年送到宜城錦悅的平安符,是不是七爺派人!七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雪山浮生塔!” 眼見無法切入容家案件,蔓生只得想到此事。那道平安符總有人派出,如果是這位容七爺,那么就有希望有轉機…… 就在這一聲后,剎那間一片寂靜,一道冰冷冷的男聲響起,竟是十分動聽,更是淡漠如斯,“真是有意思?!?/br> 蔓生愕然睜目注視,又聽見那道那人冷漠道,“他的母親和他的父親,就是在那里相遇?!?/br> 他的母親容詠慈…… 他的父親尉耀山…… 他們是在雪山浮生塔相遇? 自此后再不相見的他們,那座浮生塔竟是那一場故事開始之境? 可他為什么又要安排一切,執意將她囚入這座雪山塔中? 他難道不知道,這座塔的意義! 那是一場耗盡一生的愛戀,所有癡狂一并都被鎖入浮生塔底,熬過了盛暑枯秋冽冬,待到桃花漫野嫩綠初妝燕子聲里…… 相思又一年! “你已經是他的妻子了?!表汈?,幔帳后男聲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