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甚爾把咒靈吐出來,繞在肩上,垂頭的時候綠色的眼浸在暗色中。 瘋點不也挺好的,咒術師和魔術師,真要算起來的話其實兩撥人腦子都挺不正常。 這么說家入硝子算是以毒攻毒了吧。 伏黑甚爾又想起陷入反轉沖動時期的硝子,突然笑出來。 你笑什么?五條歪著頭看他。 沒什么。甚爾說,該走了。 * 該走了?;囊谏徴f。 他僅存的半個殘缺身體從無數管道和插管中銜接而出,隱匿在陰影中的漆黑眼珠凝視著面無表情的青年。 青年垂著眼,睫翼擋住了眼底非人的金色,和之前的所有試驗體相比,他身上活人的氣息反而更淡。 畢竟在所有復制品被毀之后,所有的記憶,或者說經驗都回溯至本體的大腦里。 魔術師荒耶宗蓮只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加重了每一次死亡的暗示。 就像巴甫洛夫的狗,聽到鈴聲身體迅速的得到反饋。家入硝子的身體也牢牢的記住了一些東西 被扼住喉嚨后窒息的痛苦。 被刺穿小腹,五臟六腑攪在一起的痛苦。 平靜的等待死亡,那個男人不為所動的痛苦。 他記住了所有的死亡,和給予自己死亡的,荒耶宗蓮需要他去憎恨的對象。 「那就是伏黑甚爾帶給你的所有東西?!?/br> 他看著黑無天光的腳下,透過這片黑端詳著什么。 去將那個無數次生死輪回中的意外帶回來。 魔術師將附著結界的肋差交給家入硝子,姿態像是某種莊重的儀式,音調則似佛臺上的苦僧。 帶來,或者殺掉。 第一卷 第49章 伏黑甚爾和五條悟站在小川公寓外,虛數空間被強制入侵后時間變得不穩定,路燈一閃一閃,兩個人的影子斷斷續續投在地上。 甚爾雙手插在兜里,稍微抬了抬頭:去吧小少爺。 暖光與陰影的交替中,五條悟擺出一副垮著的表情,明擺著是很不爽他的態度。 同時讓他有一點點煩躁的還有進入到這里后明顯的壓迫。 是比之前觸手小meimei的地盤要濃厚上不少的限制感。 之前在觸手小meimei那里也是,他稍微試著用了一下「蒼」 那個晝夜不分,空間感完全喪失的箱子里,投出的攻擊像是驟然炸開的煙火,疾速遠離自己,接著被沒有邊界的暗色吞噬。 幾乎是在瞬間,五條悟感受到了內臟快要移位的牽扯。 觸手飛速將他卷起想往外丟,五條悟拍拍比自己腰還粗的觸手:嘿,沒事,我還在嘗試一些東西呢。 叫沙耶的小怪物就這么緊張兮兮地飄在旁邊。 現在五條悟敢打賭,他如果在這里,在沒有同時用反轉術式治療的情況下使用「茈」,后果絕對會比在沙耶的地盤要嚴重得多。 但伏黑甚爾不管這一點,他完全沒把這個「志愿者」的安??紤]在內。 說得好聽一點的話就是對于最強咒術師能力的信任,說的不好聽那就是他自己愿意的,關我屁事。 五條悟白了他一眼,看上去是比剛從沙耶那里出來的時候要像個人不少,也不知道是因為他自己想起還有拯救同學的重任,自己消化過來了,還是因為夏油杰的那通電話把他扯回人間。 亦或是都有點。 按照我們說好的,五條悟說,等等,我們是說好了吧? 是,是。甚爾敷衍著,你把樓轟爛結界有缺口馬上混進去看情況把人撈出來。多完美的計劃。 五條悟:這算個屁的計劃。 伏黑甚爾嘖了一聲,發現這小孩怎么每次和自己說話都這么暴躁。 這想法要是被五條悟聽見了,他可能會一聲呸,再接一句,自家伙計被坑蒙拐騙了,不當場把你按在地上錘那一定是當時條件受限。 你等我把硝子帶出去之后再試試? 兩個人手腕上的腕表開始同步倒計時,六個小時,五條悟虛起眼上下端詳了一下公寓的構造,天轉亮又轉暗,公寓的外層轉快上映出不安的虹色,甚爾的提醒最后一次在耳邊響起。 看清楚時間,小鬼。時間清零的時候什么也別管,直接跑。你也不想一輩子都留在這破地方吧。 五條悟咧開笑朝他豎了個中指。 沒有高樓的結構圖,不清楚它的承重件,同時,五條也不知道魔術結界的防御效果到底如何。 可能會爆破至中心傾斜導致整棟小川公寓的側塌,也可能連個小口也炸不開其實或后者不太可能啦。 很快,五條悟找到了合適的靶點。 如果太低容易造成定向爆破的話,那就從高層入手好了。 他整個人騰起,上升到八十幾米的高度,恰好是層高二十五上下的位置。當五條悟身處這個高度的時候,周圍一切仿佛都在下墜,空間里只有公寓是唯一的制高點。 像是世界的錨塔。 咒力開始運行,同時還要留一部分針對性的對身體造成的損傷進行修護,五條悟瞄準面前這層的軸心,他甚至在這層樓看見了正在活動的居民,但六眼得到反饋,機械著運行的人型造物絕不是什么人類。 所以魔術師到底都是些什么瘋子? 他領悟自己無下限術式的衍生形態的時間還不久,在使用過程中不僅是威力控制會出現差錯,嚴重的話波及到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同樣,他學會反轉術式的時間也很短。 這可不是幾學期的甜品就能補償的事情啊五條悟余光瞥到活動著身體,視線緊緊鎖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哼,狗男人。 指尖迸射出破格威力的「茈」,在黑洞出現在虛數空間的瞬間,排斥作用也出現在五條悟身上。 好在「茈」是有用的,就算被公寓的結界消磨掉了大部分效果,速度極快的黑洞仍然以電光火石的速度轟上了建筑整棟樓的供電中斷了那么一瞬,燈光閃滅,待重新穩定的時候,籠罩著大樓的虹色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裂口! 千里鎖纏繞上來,五條悟立刻反應過來是伏黑甚爾這個狗東西把他當作了借力點。 果真,那個男人以空中的咒術師為固定點,以人類而言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彈跳性從地面迸射而出,目的十分明確那個正在不斷收縮的裂口! 咒術師的謾罵被隔絕在外,甚爾把千里鎖收到手上,視線和公寓里活動著的人偶對上。其實不能說是對上,應該是人偶對入侵者的捕捉。 場面有那么一瞬間的寂靜,像弓箭即將射出前繃緊的弦,甚爾壓低下盤,背后肌rou隆起,腳掌緊壓著地面仿佛下一刻就會化身某種迅猛的野獸。 沒必要退后,如果不考慮成本,只沖著唯一的那個結果去的話,甚至連策略都不用多想。 他要對付的是批量產物,不用像對付五條悟這類煩人咒術師那樣制定計劃,也不用像之前和硝子呆一起的時候那樣,考慮到各方面因素而盡可能的將自身損耗降低。 那個人每次面無表情給自己治療的樣子看起來沒什么怨言,按照他們的約定也不應該有什么怨言甚爾只是覺得他應該更像個人,在這之前,自己也必須要更像個人才行。 現在家入硝子不在,天與暴君在失去約束完全開啟為一類人形武器的時候不用那樣做。 人偶的眼眶里鑲嵌著的眼珠開始泛黑,在純郁的黑里裂開一道紅光,那道光的范圍越來越大,幾乎擠出了眼眶,以巖漿在大地上流淌的形態在臉上蔓延。 兩秒不到,人臉被紅光撕開,在會引起人生理不適的變形中,人偶變為了之前烏鴉先生的外觀。 成群的烏鴉襲來。 這并不算什么大的問題,什么形態都一樣。 甚爾能聽見自己血液流淌的聲音,能聽見心臟穩固有力的跳動,能聽見自己的渴望。面前的烏鴉轉換了兩秒,他也久違地傾聽了兩秒。 弦斷了。 男人以暴戾恣睢的姿態沖了出去。 *** 在正對著的底層,栗發青年站在站在一樓大廳的正中央。 大樓震顫的瞬間格外明顯,墻壁上金色的結界被逼顯,又在運轉中消隱。 青年抬著頭,視線放在天花板上一點,他在等待著什么,事實也的確如此,樓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震感也越來越明顯。 到后來,幾乎有灰塵簌簌向下掉。 終于,咚的一聲巨響,青年一直緊盯著的天花板皸裂出一個不規則形狀,裂痕一下又一下加大,加深,最后轟然下墜。 天花板的一塊掉了下來,同時掉下來的還有已經無法在維持自主行動的三五只烏鴉先生,和手里握著烏鴉頭骨的男人。 男人先看了一眼腕表,拋開烏鴉頭的同時抬手將掉落下來的碎石擋飛,游刃有余地走向青年,最終停在了離他兩三步的遠的地方。 碎石被腳步碾碎的聲音格外明顯。 青年抬起手,指間的手術刀順著視線釘向目標。他的雙眼透亮,冷栗色平靜一片,與平日大相徑庭的唯一一點就是在著雙眼里帶著恨。 非常濃烈的,毋庸思考,僅憑身體的機械記憶就能回憶起的那些痛楚與死亡帶來的強烈恨意。 手術刀撕裂絹布般的空氣,在疾速中被男人穩穩當當抓在手里他甚至精確地抓著刀柄的位置。 沒等青年投出第二把,前方沖出的一股力量將他重重壓到墻上,握著手術刀的手被抵在頭側,男人單手抓住他,另一只手墊在青年腦后。 一小會兒不見,火氣這么大?真有你的啊家入硝子。 硝子眨了眨眼,另一只手輕觸男人胸口,關節用力的時候袖口的手術刀被頂出,他反手握著刀柄,順勢劃向對方的咽喉。 于是這只手也被抵在了墻上。 男人將他們之間閉塞的距離再次壓近,讓硝子在人與墻之間根本無法動彈。熱量上涌,視野被男人填滿,鼻尖也只能嗅到他的氣息。 伏黑甚爾。硝子慢吞吞念出他的名字,看著他的綠色的眼睛,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你? 甚爾沒有在他眼里看出一絲溫度,冰冷且尖銳,是家入硝子從未有過的眼神。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或許在巫條大廈樓頂的那個幽靈也曾這樣看過他所以這還是甚爾第一次知道,被這個人那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是種怎樣糟糕的體驗。 糟透了。 甚爾瞥了眼時間:你問的什么蠢話,我為什么要站著讓你捅? 大約還剩五個半小時,不知道現在硝子的情況是不是不可逆的。如果把他打暈了帶出去,紅發的魔術師能讓他恢復正常嗎? 說到底,甚爾對為什么硝子突然對自己抱有這么強烈的恨意也一無所知。 所以他直接這么問了。 你殺了我很多次這一點就很值得恨了。硝子垂下眼,提及死亡的同時大腦中涌上一片血色,數不清的尸體僅是回憶都讓他繃緊太陽xue,以及 以及? 以及你完全不知曉我的痛苦這一點。 甚爾手上松開了一點力道,隨著攥得更緊:可你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他的說法帶上了點現實的殘忍,一直都是你一個人。 一個人沒什么指望地自己把別人帶來的痛苦下咽。 硝子顫抖著睫毛: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他終于抬起頭,像是點燃眼底的準星,將恨意燎原:因為我愛你啊。 所以要殺了我是吧,伏黑甚爾不躲不避,將最初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所以我為什么要站著讓你殺? 是手術刀刺進血rou的聲音,硝子最大程度地轉動手腕,用魔術構造的投影手術刀洞穿伏黑甚爾的掌心,同時也洞穿自己被攥緊的手腕。 他們被釘在了一起,鮮血從創口涌出,混合著從小臂向下淌。 想要傷害。 想要對方也感到痛楚。 想要死。 想要愛。 伏黑甚爾沒有甩開硝子,放任附著不明物質的手術刀將他們連在一起,從掌心開始傳出了麻痹感。 可能是毒,大概率不是生化意義上的毒素,他身體的抗性也沒辦法規避的話,應該是咒術或是魔術層面。 麻痹感逐漸散開,甚爾不得不開始琢磨現在把人打暈了還來不來得及。 然后他看見對方眼里翻涌的笑,將尖銳翻轉為瘋狂,將恨灼燒為愛,他聽見了對方的回答。 因為你愛我啊。家入硝子說。 第一卷 第50章 他們之間從不談這個。 倒不是羞赧。事實上恰好相反,如果簡單的音節拼接出的詞語能交換到伏黑甚爾所需要的報酬,錢、住所、食物、方便那無論多少次他都能毫無芥蒂地說出口。 但家入硝子向來慷慨,什么都能給,豁得出去,實在是一位再合適不過的雇主。 所以這個時候甚爾才想起來,他們之間是不談這個的。 這個想法也只在伏黑甚爾的腦海里停了五秒不到,或許更短。創口將他們相連,血液交融在一起,呼吸也交融在一起,稍微有點瘋過頭了。 甚爾還是把人敲暈了。 甚爾稍微側過手掌,僅靠rou與刀具間的摩擦力將末端已經釘進墻上的手術刀從墻面拉了出去,創口變大也不在意,將兇器拔出手掌,隨手扔在一邊。 再次抬頭的時候,不知何時,甚爾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陰沉、濡濕、毫無生氣的軀體,視線也藏匿在無光的眉骨陰影中,甚爾能察覺到他在打量著自己,用一種收集死亡的目光。 男人所站的地面與空間,平面與立體之間出現了暗金色的波動蒼崎橙子所說的魔術師蜘蛛絲吧,三重結界的具現化,豎條組成圓的金色線條會掠奪觸碰到的所有生物的動力。 名為荒耶宗蓮的魔術師抬起了左手,松弛的掌心突然緊握,像是想要捏碎什么:肅。 魔術原本是會其作用的,術式會跟隨使用者的目標,將伏黑甚爾所在地方的空間都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