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他沒多說, 但解炎立刻明白了戈斯的意思。 許騫的執念也是保護文明。如果他沒做錨點, 說不定還能跟戈斯解炎當個同行。 可惜 門口的對峙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 門外的人好話賴話軟話硬話都說盡了,但也沒把抵著桌子死死堵門的人說動一點。 他像是鐵了心地要讓那些人死在不斷縮小的安全點之外。 門口的人額頭冒汗,心里發涼, 在寒風里被吹得冒出一股邪火。 于舜一望了望視野盡頭逐漸逼近的霧氣,罵了一句,說:不行,他在里頭好像用巧勁卡住了, 這邊根本推不動。 能不能找點家伙什? 于舜一臉色很臭: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上哪弄家伙什來?你們那幾把小刀夠干個什么。 不對啊, 旁邊有人說,也不是什么都沒有, 這不是很多樹嗎。 一群惡徒把目光移向了旁邊整整齊齊、長得挺拔結實的良木。 屋里的許騫正納悶怎么沒了動靜, 就聽見一聲興奮得破了音的叫聲:就那棵!給我放倒! 許騫的臉唰地變色, 慘白無比。 你們要做什么?! 他向門外喊話, 但這回居然沒人搭理他, 只有一陣不妙的鋸木聲穿過門板,像針一樣扎進許騫耳朵里。 他瘋了一樣推開桌子,拍開門, 拿槍指著那群人, 別他媽動了!我叫你們別動, 聽見了嗎! 于舜一一群人的動作凝固住了,轉身就直面向黑黝黝的槍口,和打開的大門。 于舜一吐口濁氣:剛剛好好跟你說話你聽不見,現在怎么開門了?是這樹有什么蹊蹺? 沒人會平白無故暴露自己的軟肋,許騫也硬著頭皮,端槍一個個掃過去,我想了想,還是不忍心,打算把你們放進來。 于舜一冷嗤:你不忍心?我看你可忍心得很。 那不是你們先對我起的殺心嗎?!許騫被嘲諷地火氣也上來了,揚起音量,那邊那個,屋里用眼神盯我心窩好幾次了;這個,凌空用刀在我脖子上比劃;你,心思就沒從我這把槍上離開過! 挑軟柿子捏是吧?!真當我是個廢物點心,合該束手就擒? 于舜一不僅沒被喝退,反而還上前幾步。你不是廢物點心?那你拿一把沒上保險栓的槍在這兒比劃什么呢!別是根本不會開槍吧! 這話一出,許騫對面的幾人都蠢蠢欲動起來。 但事態眼看就要再次惡化的時候,屋子里真正響起一聲槍響。 子彈破風而來,呯地射進兩方中央的地里,濺起一片沙塵。 他不會開槍,我會。 涼涼的話語響在幾人耳邊,把他們凍得一個瑟縮。 站在外頭涼快?解炎問他們,還不趕緊滾進來。 眾人在寒風涼夜里面面相覷兩秒,全都滾進了屋子。 許騫最后一個進來,在他后頭的解炎輕輕闔上門,發出咔噠一聲,莫名讓屋里的人全都心頭一顫。 剛剛還非要你死我活不可的幾個人在解炎強大武力值和山頭積雪一般寒冷的態度下乖得像縮頭鵪鶉。 你,解炎指指許騫,把你藏起來的棉服都拿出來。 許騫咬了咬唇,但還是跑出去,蹭蹭蹭上樹,把放樹頂上的幾件棉服運回來。 于舜一的臉色又變黑了,原來剛才他們一群人在要找的東西底下晃來晃去,根本沒一個人看見這棉服! 可能也是那些樹被養得太好了,枝葉非常濃郁茂密,成了藏匿東西的天然屏障。 幾件還帶著樹葉清香的棉服被許騫不甘不愿地扔在桌子中央,轉頭看看解炎:那這些衣服也不夠啊,他們還得爭來爭去,不煩嗎? 這好辦啊,戈斯天生帶笑的聲音響起,讓幾個人都抬頭去找聲源處,但都撲了個空,解火火拿一件,剩下的兩人一件,正好夠。 于舜一頭一個質疑:這怎么兩人一件?他穿一陣我穿一陣嗎? 當然不是,這棉服很大,你們兩個人擠一擠一起穿不就行了?還能得個穿過一件棉服的交情呢。戈斯諄諄善誘。 現在的溫度已經非常低了,而接下來勢必還會繼續變冷,如果沒有保暖措施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但這也不代表他們愿意跟別人擠。 戈斯:解火火愛好和平,我覺得,沒人會想在這兒動手吧? 解炎非常配合地擦了擦刀。 幾人的視線被刀光一煞,打著哈哈,我看這件不錯,誰愿意跟我擠擠?到時候我要右袖子啊,別跟我搶。你他媽這么胖,穿的進去嗎? 幾個人很快分配好了,在各個角落里包成一團,有個肌rou健碩的家伙實在是不能跟人并排擠,只好把另一個瘦小的放在前頭,棉服像個鋪蓋一樣蓋著。 那個瘦小的玩家臉上的表情活像是吃了毒藥。 雖然有些尷尬,但他們也的的確確感到溫暖了,不光是棉服,還有另一個人傳導過來的溫度,這讓他們的情緒都平和了很多。 現在人在安全點,也沒有凍死的生命危險,他們的注意力不免放到了其他地方。 跟于舜一擠在一塊的是個眼睛格外大的玩家,這時候一轉眼珠,居然敢跟解炎搭話:大佬 解。解炎打斷。 好的,解老師,大眼睛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繼續說,剛剛那個跟你一起說話的是誰???你的專屬AI? 剛剛那個聲音立場顯然是跟解炎站在一起的,但又不是宣布規則時那個機械音,甚至還能用清亮音色開個玩笑、擠兌人、威脅人。 最關鍵的是,大眼睛四處看了一圈,根本沒找著聲源地,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于舜一在旁邊嘟囔:反正不是鬼他之前可是被嚇得夠嗆。剛想借著戈斯的信息來跟解炎拉進關系,結果正主就在旁邊說話了,任誰也受不住。 解炎風輕云淡地回答:我的戀人。 大眼睛點點頭:哦,原來是您的戀人啊什么?!戀人?! 戈斯含笑的聲音也響起:怎么就是戀人了?我們之前可是分手了,解先生難道又跟我表白了嗎,我怎么不記得? 解炎嘴硬:我每天心里都在向你告白。 不知道為什么,提到告白,他心頭會涌上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緒,像是曾經搞砸了什么,但結果卻還不錯。 好吧,戈斯用一種私底下咱們再聊的口氣,我記住了。 而于舜一翻了個白眼,他不僅感覺自己像捧著個狗碗,里面塞滿了狗糧,耳邊還夾雜著大眼睛的嘀咕:哇塞,人形電腦天使心大小姐總想讓我告白隱形人play 你能不能安靜會兒!于舜一忍不住了,罵道。 屋里沒人說話了,只能聽見外面偶爾風吹起沙塵的聲音。 至少這一夜,他們是安全的。 戈斯像是不經意地跟他們閑聊:你們經過了幾個環境? 大眼睛立刻接上:那得有四五個了。 都是只剩下一定數量的人才能通關嗎? 這話是什么意思,于舜一抬眼,難道還有不殺人就能通關的方法嗎? 有啊,怎么沒有,戈斯說,你們想聽嗎? 這幾個玩家先對了個眼神。 跟頭號玩家關系匪淺的人,會有空來騙他們玩嗎? 更何況他們根本沒必要忌憚這些玩家,因為解炎的武力值足以解決很多危機,包括其他玩家恐懼的廝殺。 如果不殺人就能通關,收益的只會是他們。 于舜一還有些疑慮: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們? 事實上,不只是你們,等到這個副本結束,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辦法。 戈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勾唇一笑,一手穩定傳輸精神的導線,另一手在機器屏幕上不停cao作,我找到了一段監督者系統的波動。 這就意味著,他可以趁著系統發布消息的時候插入一段自己的信息,告訴所有失落世界里的玩家。 在安全屋里的這些玩家不清楚找到波動意味著什么,他們只是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真的有不殺人就能獲勝的辦法嗎? 沒誰天生冷血,看著別人哀嚎痛苦也無動于衷,他們也不想踩著鮮血變成自己也認不出的模樣。 大眼睛忍了半天,看于舜一和戈斯你來我往,后來實在忍不住了,從棉服里抽出一只手捂住了于舜一的嘴。 他不想聽我聽!不殺人就能獲勝的辦法是什么? 第124章 重建 我們會讓錨點放心 于舜一臉都被捂紅了, 惡狠狠瞪過去,被大眼睛選擇性無視,求知若渴地探頭望著虛空。 戈斯輕笑著跟他們說了方法, 幾位玩家臉上的表情從猶疑不定逐漸變得若有所思, 而許騫一直低著頭, 裹緊衣服, 似乎有什么心事。 解炎同樣在旁邊聽著, 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單獨去問戈斯:你確定這樣能行?不需要我先去試探試探嗎。 如果他沒意識到自己是錨點,那我們直接去跟他談話勢必會讓他動搖, 但你看他,戈斯居高臨下地用上帝視角看許騫的后腦勺,那是一種防備不安和隱藏的姿態,他絕對知道什么, 但是他還是不愿意消散。他對其他人沒有信心。 許騫的五感越來越靈敏了。如果他想, 他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到最遠處那些玩家的竊竊私語。 他手掌上硬繭的觸感越來越清晰, 臉部皮膚被風沙侵襲的疼痛也后知后覺地涌上來。 許騫被抓取過來的部分越來越多了。 這也意味著這片失落世界越來越逼近現實世界,馬上要取代原來那個地方了。 幸運的是, 他的腦海里有自己為之努力的家園畫面。 那時候已經有部分地區發生了莫名其妙的災害, 原本美麗的綠水青山變成了突兀破敗的廢土, 人們引以為豪的文明好像一抹幻影, 只存在于曾經的記憶里。 原本以為這只是個例, 但越來越多的報道掀起了一波恐慌的浪潮。 沒誰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文明消逝。一部分人開始尋找源頭,一部分開始保護剩余文明,一部分人傾向于重建文明。 這衍生出了三種派別:救援者、保護者和重建者。 許騫是典型的保護者。他開始更加精心地維護家園, 堅信只要自己足夠認真, 災難就不會降臨。 他錯了, 甚至錯的離譜。 當他成為錨點在失落世界里渾渾噩噩睜開眼睛之時,他猛地意識到:越是漂亮的文明,被盯上的可能性越大。 他不知道在這片像家園又不是家園的大漠里游蕩了多久,甚至連每個生存點的位置都成了刻入骨髓的記憶,就算再次重啟環境也不會忘記。 他也遇到了很多玩家,有內向的、外向的、主動出擊的、一直茍著不動的 但他們無一例外的不在乎許騫的家園,最后拼殺得一片狼藉,不管是什么性格的人都變成了一團奄奄一息茍延殘喘的灰燼。 這里不是他的家,但是他真正現實世界里精心守護的地方怎么樣了呢? 他每次只有在后期才能想起來自己要問問別人,但對上的都是一雙雙殺紅了的眼。 滾開,別擋道!來送人頭的?什么地方根本沒聽過。老子哪有閑心去關心那些。都能復制出失落世界了,你那地方還能保下來?開玩笑呢。 環境一次一次重啟,他也跟著一次一次輪回,冥冥中纏在身上的束縛感越來越重。 突然有一天,又有玩家來偷襲他,許騫無所謂地任由對方拿刀刺過來,因為他知道這鋒銳的刃口根本無法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但是他又錯了。 刀鋒確實沒讓他受傷,但是留下了一道紅印。 他跟敵人面面相覷,一個震驚于居然只劃出了紅印,另一個震驚于居然劃出了紅印。 他好像越來越完整了。 同時,他心底也知道,失落世界距離他的家可能越來越近了。 許騫不知道錨點這個概念,他只感覺到自己似乎是個牽系兩端的拉力繩。 是他自己在脅迫自己的家園。 一方面許騫著急上火,覺得這不行,他必須阻斷這種聯系。 另一方面,他又根本無法安心斬斷自己這條拉力繩。 這些玩家對文明的態度堪稱惡劣,他如果放棄了自己,把希望壓在這些人身上,他們會去拯救文明嗎? 他們能做好嗎? 許騫持懷疑態度,所以他只能沉默著、沉默著、沉默著注視失落世界跟現實世界越來越重合。 如果戈斯把探測波動的儀器只瞄準許騫一個人的話,他一定會很驚訝地發現這片腦波繁雜又混亂,像一團糾纏著滾動掙扎的毛線球。 許騫的靈魂愁的快要打結,但他卻對現狀無能為力。 他還留著骨子里對文明的熱忱向往,但卻不可避免地在一次次失望中積累下了極端、冷酷和尖銳。 我到底應該怎么做? 我怎么做才能拯救我的文明? 他繼續輪回,直到他遇到了頭號玩家,心里又燃起了一點希望的火苗。 那時他還沒想起來要問自己的地區,只是有一種念頭:這個人也許可以幫我。 而就在剛才,戈斯說的是:只要你們所有人不殺來殺去,多松土勤種樹,很快就能通關啦。 這話直接把他記憶煵上奮蓋著的蓋子掀飛,許騫一個激靈,想起了自己要問什么。 他轉向解炎,慢吞吞地問:大佬,你記不記得青潯林? 那邊的于舜一一把推開大眼睛的手,說:青潯林?那個僅剩的大型文明場景之一? 許騫倏地扭頭:你知道! 當然知道了,于舜一不明白為什么許騫那么激動,感覺對方的脖子都差點扭斷,讓他自己的脖子也感覺一酸,那地方很出名啊。之前大部分地區不都變成廢土了,那片地方一直沒變,好多人過去定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