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他抱人的姿勢可不君子,手臂從藺懷生的腿彎穿過,把人舉著抱。小郡主這會比聞人樾高出足足個腦袋,彌補了平日里對身高的憾恨,只是高得太快,嚇壞了他,雙手雙腳都纏緊了聞人樾。妝花裙子掀了裙頭,又層疊如巒地在聞人樾的腰間鋪陳而開。香風交纏,本就是有意調的同源香,自然更旖旎相配。 兩人摔進榻里,藺懷生還心悸著,因怕摔下去,直到這會雙腿都死死絞著聞人樾的腰。小郡主臉上有了潮粉,叫人看得心中撩動,聞人樾俯身去吻,兩人太貼近,青絲纏榻,點溫柔香拂過藺懷生臉龐,似他又不是他的氣息,藺懷生驚然回神,慌張把腿并起,不敢叫聞人樾察覺不對??赡_腕被他捉住,繡鞋未脫,仍有羅襪,聞人樾的手如同鐐銬樣,緊緊地拴在藺懷生的腳腕上。。 生生,別離開我。 他說示弱的話,眉眼也順從,但那深邃黑沉的目光卻叫藺懷生心驚。 藺懷生情急之下腳朝聞人樾蹬去,但他哪里是聞人的對手,叫人輕輕松松捉住了。聞人樾自從在藺懷生面前剝下他作偽的皮囊后,好像無懼在藺懷生面前露出任何樣子,他丟了世間的切禮數,做最隨心的放縱。他甚至隔著羅襪,親了口藺懷生的腳背。 生生好緊張啊。 可我們明明總要做夫妻的。 藺懷生又羞又臊,幾欲昏眩,但他知道不能在聞人樾面前示弱,與虎謀皮,容不得點閃失。 藺懷生扭著腳腕,掙脫了聞人樾的手,他又踹第二回 ,卻是輕的,蹬在聞人樾的胸膛,在錦衣上留下輕輕點污跡。 他俏生生地斥道。 我是生氣! 氣你不分緣由就冤枉我。 小郡主眼波流轉,控訴道。 你不信我。 聞人樾就沒了點辦法,不占點理,心甘情愿進著并不高明的圈套。他坐起來,也把藺懷生抱起來,聞人樾把切冷的硬的從胸腔里掏出來,徒留顆溫熱的心房,他妄圖把藺懷生裝進這里,藺懷生就在此拿刀絞rou。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若是這件事都不肯答應,我才會真的從你身邊跑開。 我會去找別人,總歸有人肯幫。 聞人樾不笑了。他注視著藺懷生,藺懷生心若擂鼓,但不服輸地直視回去。半晌,聞人樾才勾起唇:生生學得很快啊 無外乎是諷刺的話,藺懷生充耳不聞,他只要能贏聞人樾就夠了。 他放開切,試著去馴服這條瘋狗,拿出對方最感興趣的籌碼,再給把甜棗。藺懷生湊過去,吻了吻聞人樾的唇,他笑容是精心雕琢的乖巧,又適當露出引人征服的挑釁。 藺懷生揚起臉。 我也知道阿樾想要什么。 等切結束,世上從此沒有西靖王府的藺懷生,只有你的生生。 jiejie不能為我們證婚,但我們樣可以做夫妻。 對不對? 車轍杳杳,藺懷生他們翌日早就走,如今已是晌午,出了京城已有許久。 聞人樾到底同意了。他被藺懷生那點粗糙的美人計撩撥得死死的,自身又極自負,他撥了十來名武藝高強的侍衛給藺懷生,又有藺懷生用得慣的婆子婢女隨行,因要過夜,連褥子都裝好帶著,兩輛大馬車前后駛著,左右是高頭大馬的俊侍衛,排場是極夸張呢。 而晏鄢呢,因藺懷生叫她乘自己的車道去,連行囊也不好意思多帶,身邊也只有個丫鬟,比她還要怯懦,兩個姑娘擠著,只敢占藺懷生馬車里的點位置。 藺懷生本意并不想折騰對方,但晏鄢始終拘謹著,以藺懷生的性子,勸過次后就不再多言。 早起加之舟車勞頓,藺懷生閉著眼,似在小憩,但見他眉宇始終不減愁皺,叫人明白他并不好睡。車里無人說話,藺懷生身邊的人,對晏鄢盡了禮數,但全不熱絡。藺懷生不理睬晏鄢時,她們也都不當角落里有人。 晏鄢自始至終都在觀察藺懷生。他被眾星拱月著,就是這會休息,羽枕與輕衣都簇擁護著他,真是叫人無比羨慕。 晏鄢輕聲道:不如我給姑娘講講靜嫻jiejie的事? 藺懷生睜開眼睛看他,烏黑眸子盯著晏鄢的臉。晏鄢向他乖順討好地笑,心里卻雀躍地期待藺懷生同意,等到終于得到藺懷生的頷首時,晏鄢壓下欣喜,開始向藺懷生講述。 幾位師父都說靜嫻jiejie很有佛緣,悟得透,我便問她jiejie怎會皈依佛門?她就告訴我,這是她生都悟不透的事了。 從晏鄢這個外人的角度口述,這好像只是件與論法有關的趣事,可藺懷生與藺其姝血脈相連,自知其中無限酸楚。而晏鄢就正把這些趣事點點揉碎了,講給藺懷生聽。 還有,jiejie她每日必抄佛經,幾年下來,厚厚摞,我開玩笑與她說,比她統共的衣裳都要高,她卻張未丟,估計都還在她的屋子里。 這些細枝末節的相處小事,如今卻成了藺懷生不可得的奢望,它們堆攢在另個人稀松平常的口吻里,讓沒有擁有的人逐漸萌生嫉妒。 晏鄢笑了。 后來我知道,其實jiejie哪里只是在抄佛經呢,她在寫信呢,寫了許多封她的神情柔軟,都是給你的啊。 藺懷生卻如遭重擊,他雙眼睜大,白著臉,不可置信。 不 不可能。 晏鄢趕在那些婆子和婢女之前,擔憂地依偎上來,她占據了藺懷生身邊的位置,現在是把藺懷生困在角落,旁人誰也碰不到他。 怎么了藺姑娘? 莫非你從未收到過信?可我確確實實見到jiejie給你寫了。 頃刻間,藺懷生明白事情始末,能這么做的不會再有別人。聞人樾藺懷生牙關緊咬,硬生生在人前忍下憎恨。 晏鄢摟著他,仿佛和他感同身受,他的安慰公然又悄聲,在眾聞人府的下人面前,鉆進藺懷生耳朵。 藺姑娘,我昨天其實看到了 聞人宰輔私下竟會那樣對你嗎? 晏鄢輕拍藺懷生的背,像哄個孩子,她沉迷于對藺懷生的照顧,縱使藺懷生根本不需要這般無用的安慰,可晏鄢的力氣很大,藺懷生只能被迫倚在她的肩頭。 就這姿勢,晏鄢把藺懷生還未消的脖頸淤痕盡數遮擋。 世間男子都非良人。 你jiejie要是知道了,該有多難過?生生。 晏鄢哄道。 聞人樾還有哪里對你不好? 你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生生:再見了老攻,今天我就要遠航! 金毛老攻:用完就丟:( 還好我已經切成絲啦:) 第34章 出嫁(13) 晏鄢的話很有暗示性,藺懷生抬頭望她,就見晏鄢小意溫柔地幫他掩了掩衣領。 原來晏鄢錯把藺懷生脖子上的掐痕當成聞人樾對他的放肆,這種猜想使藺懷生難堪,好像他可以被隨意輕賤,可他更不能說,幾乎每個夜里都有人伺機要他的命。 藺懷生捂著脖子,手抵著晏鄢的肩把她推開,自己默默坐在旁。 他不說話,是悶著在發脾氣呢,晏鄢看得笑了。她主動地挨過去,藺懷生這會不喜她,就又把臉撇到另邊。他那副拒之千里的冷淡,實際毫無威懾,叫人篡改得烏漆墨黑,就變成欲拒還迎。 晏鄢看了眼那些晏府下人,對藺懷生輕聲說道。 自然,生生如有顧慮,自己放在心底,不必告訴旁人。但你若心里不快意,總得想法子發泄出來,可別壓在心里。 晏鄢這話令藺懷生的態度略有緩和,他扭過頭來,水澄澄的雙眼看著晏鄢,晏鄢微笑,態度放得更柔和。 是我情不自禁。 靜嫻jiejie對我格外照顧,我此刻見了生生我應能叫你生生吧?晏鄢靦腆地討好著,她在藺懷生面前總是在笑,而藺懷生此時才注意到晏鄢的左邊臉頰有枚淺淺的酒窩。 藺懷生點頭。 我與生生年紀相仿,卻因靜嫻,看你仿佛是我自己的meimei般。 見到你,我才明白,為何靜嫻jiejie對你念念不忘放不下心。 她直提端陽郡主,藺懷生難免被她說軟了心。他神情動,晏鄢就察言觀色捕捉到了,她進而說道:姊妹間,再喊三姑娘卻生疏了。靜嫻jiejie之前都喚我晏晏,生生若這般喊我,我心里必定是又難受,又歡喜。 藺懷生明白,因為jiejie,他們在彼此身上聊以慰藉。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嫉妒晏鄢曾經分走他的jiejie,更何況這還是個姑娘家,他竟然這樣不大度,和個姑娘置氣。藺懷生后知后覺感到羞赧??蛇@時沒由來再道歉,藺懷生也說不出口。小郡主嘴唇張闔數次,最終順著晏鄢遞來的梯子下了。 晏晏。 晏鄢笑著應了。 他們此行去,可要比之前去京郊尋師岫更遠,幾乎是踏著暮鐘,才結束了路的勞頓。 藺懷生有些吃不消了,臉色發白被晏鄢攙扶著下馬車。他實在沒力氣,但又不好意思倚著晏鄢,更何況他并非女兒身。晏鄢卻攥著藺懷生的手,頂替了聞人府眾仆婢的活兒。 生生這樣就與我生分了。 也許是出身的緣故,晏鄢起初表現得怯怯,旦得了好,就打蛇上棍。藺懷生能看出點她的小心思,但晏鄢很會說話,藺懷生便算了。 藺懷生這么大陣仗,驚動了凈慈庵上下。凈慈庵的庵主出來后,晏鄢又自請去替藺懷生交涉??倸w是官宦世家的小姐,殷勤的樣子卻仿佛藺懷生多帶了個女婢。藺懷生確有些別扭了,他雙眼直注視著正談話的二人。 那么大的案子,但消息還未傳到凈慈庵中,或者說,大理寺那頭還沒派人來這。他們竟趕在了江社雁前頭。 聽聞藺其姝的死訊,庵主和其他僧尼都十分悵然,晏鄢適時介紹藺懷生的身份,說他來到這里想為jiejie收拾舊物。 庵主同意了,只是庵中不允許男客留宿,聞人樾派給藺懷生的這些侍衛不能入庵。這也合乎情理,藺懷生不想叫對方為難,便同意了,侍衛們就另尋住處。 凈慈庵不大,倚小山而建。兩間主殿供神佛,偏殿若干,禪房則要路沿著長廊往山上去。暮色青煙,臺階步步而上,紅霞亮了又黯,最后只在天地間剩下條淺淺的紅線,約莫在最后幾階時,庵里的暮鐘聲停了。 庵主說道:庵中屋舍簡陋,但偶有檀越留宿,時常打掃,也算整潔。藺姑娘不若就與晏鄢挨著住,若有事,庵中的師父們都可詢問。靜嫻的屋子還原封不動鎖著,我等會讓人開了屋門,你自行去就好。 在藺其姝曾住了六年的地方,藺懷生表現得很謹慎,他對庵主回了個信佛者才行的禮, 叨擾眾位師父了。 庵主微微搖頭。 晏鄢對這里實在熟稔,藺懷生便與凈慈庵的幾位師父作別,和晏鄢往禪房去。 單間屋子不大,更無從與藺懷生那間閣樓相比??筛鷣淼钠抛渔九畟內跃挥行?,占據了禪房里的各處角落開始收拾布置,藺懷生都有些走不進去了。而藺懷生來到也不是為了圖舒坦,趁此間隙,他便對晏鄢說道:帶我去jiejie屋子里看看吧。 晏鄢應是早就料想到藺懷生心急,但她不管著,還縱容。 好啊。 僧尼的住所在更高處的另邊,天色已暗,不比京城的人間繁華,山間清幽,連燈火也寥落,藺懷生只能看見更高處的山間禪房那兩盞燈籠的微光。 藺懷生有些累了,他提起裙擺,再次埋怨自己的身體。晏鄢只走在他前兩階,時時刻刻關注著他。見藺懷生慢了,便停下來,朝他伸手。 來。 晏三姑娘低低的笑聲傳進藺懷生耳朵。藺懷生很窘迫,心里又有些耍小性子,低下頭想假裝沒看見。 只再幾十步路,忍忍就好 但這世間總有人洞察他真意,無須他委屈。藺懷生忽覺手心陣滾熱,有道力氣拉著他,他就下意識跟著邁步子,身上忽然輕盈,再看腳下,幾十臺階也有萬水千山。 小郡主怔怔看著前方人,晏鄢彎唇,她似乎打從心底里高興,露出臉頰的酒窩。 晏三姑娘捏了捏藺懷生的指腹。 真累了?怎么不說話。 藺懷生總覺得自己聽出了對方的打趣,但又或許是他多想了。更何況縱是打趣,又有什么關系呢,對方又不傷害他。這樣想著,藺懷生便漸漸釋然,嬌脾氣也出來了。 晏晏,你讓我緩會我喘不過氣。 輪到晏鄢不說話了。 晏鄢從未遇過這樣柔弱的生命,也從來輪不到她來照顧,但現在,這個生命竟然可以短暫地屬于她。 藺懷生緩過來,發現晏鄢竟沉默,藺懷生便拿同樣的話調侃回去。 拉著我,你累啦? 當然,以藺小郡主的性子,倘若晏鄢真點頭,他就要氣了。晏鄢知道的,所以時間為藺懷生難得的狡黠而失語,又或許,只是晏鄢此前沒資格看到罷了。 晏鄢把思緒扯回來,笑嘆了聲:你啊 這時的晏三姑娘也與先前不樣。 晏鄢沒松開手,領著藺懷生繼續走過小平臺。她指著其中右起第間禪房,告訴藺懷生:靜嫻jiejie便住這。 藺懷生說:門開了。 兩人走進去,屋舍朝南,山間濕潤,方透氣不久的屋子里還有絲淡淡的潮氣,但整體仍然整潔。藺懷生靜靜地看著,站在門檻外許久,有種近鄉情怯。 晏鄢則在看他。 生生不進去? 藺懷生如夢初醒,倉促間邁了第步,左腳便跨過了門檻。但他望著全然陌生的屋景,有種無從下手的茫然。屋子的主人是他的血親,但自己與jiejie的人生卻早已不知不覺間漸行漸遠。小郡主到了這步,反而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打擾過去六年里存在于這間屋子里的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