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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狹小,門窗逼仄,實在不是一個理想的休息之所。 然而大夏境內和平,匪患不多,周圍又都是白狐的勢力范圍,完全用不著提心吊膽。 幾個月來,赤華頭一次沉靜心安,不必憂心世間的爾虞我詐、錯綜復雜。 她想了想,在那鋪蓋上半臥下來,托起夏偃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里,渡給他杯水車薪的體溫。 地窖狹小,當年一個身量未成的小少年睡在里面綽綽有余。然而此時擠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高高大大,十分占地兒,就顯得捉襟見肘。 把他半扶起來靠著,或許能讓他舒適一些。 赤華想心事。阿偃對她的心思逐漸明朗,盡管她一再避而不談,此時也不得不正視。 她還不愿承認是自己的識人失誤。趴在夏偃耳邊,輕聲責備:“誰讓你總是裝小孩了?” 反正他聽不見,也沒機會叫冤枉。 果然,懷里的少年雙目緊閉,睡得死死的,只偶爾動動睫毛。 赤華鼻子一酸,再壓低聲音,耳邊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向來心事內斂,言語謹慎,從沒說過這種情情愛愛的渾話。此時一開口,渾身有股子叛逆的暢快。 過去那些試圖染指她的男人,有垂涎她身體的,有覬覦她容色的。他們倒也說過一些或甜蜜或威脅的話,但從沒對她說過一句簡簡單單的“喜歡”。 而眼前這個人,他或許還太年輕,或許很多事還不懂,但他所追求的那種、屬于男孩子的單純快樂,又有何錯呢? 赤華點他鼻尖,得寸進尺地再問:“你是不是想要我也喜歡你?” 夏偃的頭在她手臂中一沉,打了聲輕輕的鼾。 她驀地眼圈紅,“可是你若死了,我還怎么喜歡你呀!” “我若取了偃侯之璧,送去荊都——算了,那樣你定會惱我?!?/br> 她輕輕放下夏偃,起身執了個火把,仰起頭,細細地檢查著墻壁和天花板上的每一道縫隙。 這地窖本來破爛不堪。夏偃把這地方當據點以后,應該是整修過兩三次,明顯的裂縫都用膠泥湖了起來,墻和地面也重新刷了平,能讓人舒舒服服地席地而坐。 赤華花了好久工夫,敲了半幅的墻,才敲出一個黑洞洞的陳年裂縫。那縫隙并不大,里頭還拐了兩個彎。十五歲少女的纖手,插進去剛剛好。 對現在的夏偃、以及他手下那一群七七八八的兄弟來說,就顯得有點困難。 所以盡管后來有許多人這地窖來來往往,沒人注意到這里的玄機。 當年赤華的想法很簡單:公子曠對她殷勤得討厭。她自知終身大事自己做不了主,卻又不愿徹底認命。以后若是不得已,身子給他就罷了,可不能附帶如此名貴的嫁妝。 偃侯之璧,藏在這里,以后若有機緣,再來尋。 就算尋不到,哪怕讓亂民找出來,最終結局不過是流落民間,或是讓人進獻給大夏天子——反正比給荊曠強。 她慢慢將手塞進那縫隙,艱難地轉了半個圈,指尖觸到什么yingying的東西。 一點點抽出來,剝開外面包裹的幾層陳舊絲綢。一枚圓潤螢滑的稀世美玉,托在了她的手心。 …… 四年前的雪夜,赤華便是站在此處,面容沉靜,內心彷徨。 帶她進來參觀地窖的那個小少年,正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的鋪蓋,生怕給她留下一個邋遢的印象。 便是在那一刻的空檔,赤華心一橫,將這玉璧塞入墻縫,推到了最深處。 幾乎是同一刻,小夏偃飛奔回了她身邊。那時候他還不諳世事,又或許是不敢抬頭,沒注意到她臉色的異常。 她背過身,擋住那裂縫,將手藏在袖子里,心砰砰跳。 為轉移他注意,隨口問他:“你父母怎么不管你?” …… 夏偃再睜眼時,竟是置身一片溫暖,嗅到木蘭清香,像陷在晴日的花叢里。 他試探叫:“赤華?” 居然真聽到“嗯”的一聲回應。他艱難地轉頭,頓時臉紅成了柿子。 “你、你怎么沒走?” 赤華依舊半摟著他,細瘦的雙肩撐起他一片后背。她一只手始終搭在他的左胸,生怕他何時沒了心跳。 還好夏偃沒讓她失望。她的細嫩的手,隔著一層粗布,靜靜擱在他身上,雖然看不到起伏,但掌心隱約可以感覺到輕微的震動。 夏偃渾身發燥,突然產生了些大膽的想法,想做一些他現在沒力氣做的事。 但在赤華覺來,他只是略微掙扎了片刻,肌膚忽然沒那么冷了。 她并沒有在意,隨口問:“要水么?” 夏偃這才發現,她手邊多了一樣東西,似乎在發光。她一直在認認真真、翻來覆去地看,神情里帶著些疑惑,帶了些驚奇。 他沒見過多少名貴玉璧,但此時也立刻認了出來 “這就是——偃侯之璧?” 赤華點點頭,指了指墻上那道齜牙咧嘴的裂縫,面有得色,朝他一笑。 夏偃看看她,再看看四周,用目光把那面墻刷了個遍,終于明白她當年的所作所為——他簡直目瞪口呆。這東西在他的地盤上藏了四年多,他卻毫無察覺! 果然,漂亮女人都狡猾,他白狐自嘆弗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