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這是徹頭徹尾的折磨,卻同時沾了甜蜜的磋磨。 陳祝山終究閑不住,還是跟著出去找。 他去找了江恒,同江恒說:“我就知道知語還活著,多謝你?!彼Z氣激動,眼眶還泛紅。 江恒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不過他還是笑的,因為陳祝山在江安耽擱了一個多月,仍舊沒找到孟知語。 盡管這是莫大的挫敗,但陳祝山還是興奮。 他耽誤這樣久,朝中事物又繁忙,哪里等人。那些臣子們又給他寫信,催他回來,又是上諫,又是血書的。 陳祝山看著都腦仁疼。 他實在煩這些人,不堪其擾,連同自己的金印手信,一塊叫人帶回去。 只說,他愿意禪位。這位置,能者居之。他毫無怨言。 言下之意,叫他們別煩他了,去找下一個皇帝吧。 左右他也生不出孩子來。 他只能同知語做/愛做的事情,只能為知語勃/起,只可能同知語孕育出下一代,而知語,大抵是決計不會喜歡那深宮院墻的。 他知道她厭極了那里,倘若他要待在那里,定然也會惹得知語厭極了他。 愛誰誰吧。 陳祝山只想找到知語。 他在江安沒找到知語,他幾乎將江安每一戶人家都問了個遍,都沒尋到知語。這實在叫人喪氣。 但他不能喪氣,他又去找江恒,一日復一日地詢問。 江恒被他問得煩了,只好說,她搬走了。 陳祝山問:“搬去哪兒了?” 孟知語臨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張箋給江恒,箋上寫著這兩年她所有如果的地方。江恒便照著上面的,一個個念,最后說:“哪兒都有可能去,你自己去找吧?!?/br> 陳祝山記下那些地方,真的就上路。 他想,原來知語去過這么多地方。 她擁有了這樣廣闊的天地,憑什么還要回到他懷里。 陳祝山又挫敗起來。 他了然知語,正如知語了解他的那樣。他們彼此見過彼此最陰暗的樣子,見過彼此最開懷的樣子,見過彼此的虛偽與赤誠,憤怒和喜悅。他們曾經是在昏暗天地里,手牽手一起的伴侶。 既然江恒愿意松口,那定然是知語給了他機會。既然知語想讓他找,他便去找。一座城一座城地往前走,走到他也什么都不剩下,唯剩下對孟知語的愛。 如今,他也是依靠著對孟知語的愛而活著了。 他從江安一路往前,最后來到益州。 這是知語給他的機會,他唯有抓住這個機會。 這一年,落在史書上,也是很有看頭的一年?;实鄱U位,公主復生,一切都這樣違背了尋常的倫理和道德。 這于那些守衛破舊世俗的人而言是大逆不道,于溫飽尚且腦子解決的百姓來說,是茶余飯后的樂事一樁,于身處當中的人而言,這卻是萬里逢春。 陳祝山走到益州,仍然沒有找到知語。 他無比地挫敗,同時又心存希望。 陳祝山輾轉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又一年冬天。他離開時,是九五至尊,住在那不見天日的宮城里。如今回來時,忽然成了閑人一個。 他進城門時,還有些茫然,隨后卻為這一身輕松感到歡喜。 什么該死的社稷,終于不會再煩他了。 他在京中的府邸,仍是當年做三皇子時所居住的府邸。 那里知語曾經住過。 雖然仆從早就換了人,不過仍舊叫人睹物思人。 陳祝山推開門來,一步步沿長廊走過,瞥見長廊盡頭有一個人影。 那是知語的背影。 他的心忽然緊張起來,像忽然被春風眷顧的山嶺,萬物復蘇。他懷著這種熱切的心情跑過去,他渾身都在顫抖,他停下腳步,想開口叫一聲她的名字,卻發覺自己連聲音都在顫抖,他失了聲。 那人轉過頭來,是他魂牽夢縈的模樣,同他說:“好久不見,三哥?!?/br> =正文完= ☆、番外 又一年清明。 江恒在山上小坐, 墳前孤零零放了兩杯酒。 他道:“昨夜小寐, 忽疑卿到,轉醒, 唯有燈火長明?!?/br> 在長久的沉默里, 飄出一句:“祝好?!?/br> 我連你的名字喊出來,都覺得給你增添了罪惡。你這輩子, 過得也不怎么好。只好希望你下輩子,過得好一些。 江恒抬手倒了一杯酒, 而后起身離開。 茫茫山林, 來處去處,并不分明。 ——分割線—— 番外·覆水難收 與同是七歲時候被賣到二爺家里的。 她父親是個窮秀才,還染上了賭癮。把家里輸得精光,連這小女兒, 也一并賣了。 與同常想, 或許他也想過,這對女兒來說, 是個好出路。 這當然是自我安慰。 畢竟賣身奴才, 和賭鬼女兒, 哪個都不比哪個好一點。 她被買回來, 然后安排進了三姑娘的屋里。原以為是做一輩子粗使奴才, 但是三小姐人好,并不要她做什么,反而日常讀些書,寫寫字之類。倒也輕松。 其實有時候讀書是累贅, 不懂得許多道理,日子反而可以苦著下去。 這話是后來她跟了二爺,才明白的道理。二爺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