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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沉寂,方老爺子收回視線抿了口茶,淡聲道:“方丫頭的事我知道了,回信我親自來寫?!庇州p飄飄看了老夫人一眼,警告道:“此事你莫要插手?!?/br> 方老夫人輕扯嘴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著痕跡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方青廷他娘在世的時候就是個狐媚子,把老爺勾得五迷三道的,生了個不成器的兒子就妄想跟她這個主母針鋒相對。方青廷不過是個庶子,在方家呆了二十來年卻沒喊過她一聲“娘”。 哼,什么東西!他娘早早被老天爺收了,留下個兒子也不成器。老爺子去薊州查了一通,方青廷的妻女沒尋著,倒著聽著了一件趣事:方青廷哪里是殉城的!分明是被敵軍破城后自己嚇破了膽子,怕被敵人折磨,索性自縊身亡的! 堂堂一個四品太守沒有死在戰場在,居然在敵軍破城后嚇破了膽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倒是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 方老夫人低嗤了一聲——至于如今冒出來的那個丫頭,沒在老爺子膝下養過一天,老爺子這么些年統共見過一面。她倒要看看老爺子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庶孫女能有多少疼愛! 方老爺子古板守舊,方家一向不愛摻和別人家后院的私事,但公主休夫一事這半月來鬧得轟轟烈烈的,市井傳言聽得多了,對公主府的事也還是知道一些的。 不過他知道的,也僅限于駙馬從邊城帶回來一個女子,和這不知自重的女子茍且私通有愧于公主,卻不知道這女子就是他的孫女。 所以方老爺子給方筠瑤的回信寫得敷衍冷淡,并不是因為怨怪她與駙馬私通,也不是怨怪她初一回京就和皇家結了怨。只是單純是為了驗驗她的性子:若是個知禮懂事的好姑娘,在外流落多年也不容易,他自然不會虧待她半分。 若是個冒充自己孫女上門來招搖撞騙的,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至于他這孫女與前駙馬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這樣奇詭叵測的事,任方老爺子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猜不到的。 ☆、玉墜與遺書(修) 次日一早,徐肅和方筠瑤就趕著馬車帶著禮物去了方家。 方府門房的家仆問來人是誰,方筠瑤只在小時候與父親進京時來過一回。守門的人沒見過方筠瑤,自然不認識她。 方筠瑤咬著下唇糾結了好一會兒,實在不知道該怎么介紹自己——我是你家老爺的孫女?我是你家失蹤多年的小小姐? 糾結片刻,守門的下人等得煩了,以為又是上門求老爺辦事的。正要打發人走,乍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后拄拐站著的徐肅——這個人他認識,這不是上個月剛一回京就被公主休了的駙馬嗎? 徐肅站在那兒皺眉沉默,略沉吟了下說道:“與你家老爺通報一聲,徐肅攜內子前來拜見?!?/br> 男仆愣了好一會,看徐肅都開始瞪眼了,才快步進了內院通報:前駙馬帶著內子上門來拜見。 方家的大爺正好在家,一聽下人這話,心中愕然:以前徐肅還是駙馬的時候跟自己家從沒交集,在邊關打仗的五年與方家更是挨不著邊。怎么如今大過年的跑來自己家了?還攜內子?他剛被公主休了又從何處來的媳婦? 方家大爺怕他眼神不好看岔了,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你可看清楚了?來人真的是前駙馬徐肅?” 小廝拍著胸脯發誓:“小人連半里之外的一只螞蚱都能瞧見,又怎么會看錯這么大個活人呢?真的是前駙馬徐肅啊,他還帶著一個懷著身孕的女子?” 與自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前駙馬,帶著個懷孕的女子上門來拜見父親? 方家大爺更想不明白了,半信半疑地在心里盤算了片刻——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他們上門是來做什么的,反正總不會是好事!況且徐家這些日子門可羅雀,沒人樂意主動跟他家牽扯。若是把這二人請進來,公主和皇家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 這么一想,方家大爺讓門房推說父親大人不在,讓他們改日再來吧。 這駙馬若是在曾經是駙馬的時候來拜訪老爺子,他們方家得舉家開門來迎;可今時不同往日,徐家正房一脈就只剩個徐肅,身上沒一分功名,量他們也沒膽子生怨。 畢竟古語說得好——落地的鳳凰還不如雞呢! 徐肅本來就不太樂意來這一趟,如今耐著性子來了卻連大門都沒進,就被個下人敷衍了,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方筠瑤只好停下了糾結,對著守門的下人尷尬說:“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已故方青廷方大人的女兒來拜訪祖父大人?!?/br> 那家仆半信半疑地又進去通報了一回,這回繞過了方家大爺,直接去書房告訴了方老爺子。 方老爺子手中毫筆一頓,寫滿半張的公文上頓時多了一個黑漆漆的墨點。他把紙上內容在心頭飛快地過了一遍,又把這張作廢的紙一點點揉爛,扔進火爐子里看著一裊輕煙騰起,那紙團燃得只?;覡a。 家仆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首站著,不敢看方老爺子的動作。片刻后,方老爺子這才捋著胡子沉吟片刻后道:“好生把人請進來?!?/br> 徐肅和方筠瑤等了一刻鐘,總算被請進了門。 方筠瑤今日特意穿得比往日更厚實,出門前在鏡子前面照啊照,左看右看覺得自己的肚子不怎么明顯了、頂多會讓人覺得腰肢粗一些,這才出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