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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疑心生暗鬼,就算是再不合情理的猜測,多想兩遍也能像模像樣的。 徐老夫人是個內宅婦人,眼界不過一個府這么大塊地。她本來也不是什么心志堅定的人,何況方筠瑤這么說,徐肅這么說,小梁氏也這么說,登時就信了大半;再看公主一句辯解也沒有,神情冷淡地盯著方筠瑤卻不說話,只沉默地坐著,更相信了兩分。 方筠瑤朝徐肅那里看了一眼,又轉回臉來,出了個主意:“我與夫君的意思是,能不能讓小世子與夫君滴血認親,如此一來,才能讓人心安?!?/br> 老夫人繃著嘴角沒說話,卻忍不住扭頭看向公主。 容婉玗捏斷了一根指甲,心中冷笑,他徐肅要是安安分分地等著接休書,她還能給他留點臉面;可他和方筠瑤既然要把這種子虛烏有的懷疑扯到明面上來說,讓別人去懷疑皓兒的身份,她卻不能饒他們! 徐老夫人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提起了半分氣力,整個人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她聲音蒼老:“公主且回房歇著吧,此事待我想想?!?/br> 平日里她都親切地叫容婉玗“我兒”“我兒”的,顯得極為親密;此時,竟然改口叫“公主”了? 容婉玗整顆心瞬間涼了個透:這種滑天下之稽,居然連老夫人也信了?她連問都不問自己一句就直接蓋棺定論了? 她忍不住閉了閉眼,他們這是要硬生生給她蓋上一個“生活糜爛”的戳兒,認定她□□不貞了?五年的真心相處,居然比不過外人兩句話? 整顆心沉入谷底,容婉玗深吸口氣,起身時竟然眼一黑,一個趔趄差點栽倒。整副心神都在她上頭的幾個丫鬟連忙扶好她。容婉玗撐著丫鬟的手,頭也沒回地走了。 徐老夫人沒空搭理一旁不住哀嘆“家門不幸”的小梁氏,只交待徐肅和方筠瑤隨她去。 容婉玗回了自己屋,著人去把皓兒帶來。四歲的徐皓今日難得休沐,起床后在府里繞了一圈也沒見到娘親。這時候很開心地撲到容婉玗懷里,離得近了才發現娘親眼圈有點紅。 皓兒小小聲安慰道:“娘親不痛,皓兒給娘親呼呼?!痹谒⌒〉男睦?,只有摔倒了受傷了換牙了磕破膝蓋了……這些事才會讓他難過地想哭。 容婉玗把他摟在懷里,似乎這個小小的身子就是她的力量之源,讓她有面對這樣大的挫折的勇氣。她看著懷里的小包子,認真地問:“皓兒想要爹爹嗎?” 作者有話要說: 徐老夫人也不算個好人= = 畢竟掌了那么多年家。 ☆、決裂 爹爹? 皓兒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圈,也很認真地問:“誰家的爹爹?皓兒沒有爹爹,我也不要別人家的爹爹?!?/br> 曾經皓兒無數次地問公主:“我的爹爹呢?爹爹去哪了?”公主只好跟他說皓兒的爹爹在別的地方。后來皓兒問得多了,娘親總是避而不答,他特別傷心低落地問爹爹是不是不要他了。容婉玗難過極了,千般思量過后才決定告訴他:皓兒沒有爹爹。 她也是從個孩子長大的,她知道小孩子的心敏感纖弱,需得用心引導。任何的敷衍和欺騙都是不對的,無論多么善意的謊言說到底都是傷害。 皓兒無數次的追根究底,未嘗不是因為聽了別人的閑話。與其讓別人拿“爹爹不要他了”這樣惡意的揣測來傷害他,還不如坦坦蕩蕩告訴他真相,就算再傷痛的真相也要一點點說給他聽。 ——皓兒沒有爹爹,我也不要別人家的爹爹。 容婉玗聽了皓兒的回答,頓時又忍不住濕了眼眶。 自從皓兒懂事起,她就生怕自己教不好他。她知道“父親”在孩子的一生中是極為重要的角色,她一介女子,哪怕眼界再寬,都改變不了女人柔弱的天性。 她怕皓兒被自己教得軟弱、狹隘,怕自己一個母親溺愛過了頭,教不好他;自打皓兒三歲入了蒙學館,她又生怕他被人嘲笑沒有父親,恨不得自己變身一面巨大的沒有死角的盾牌,能擋下所有的冷嘲熱諷明槍暗箭,不想讓他受一點委屈。 便是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她也想的是——如果皓兒想要爹爹,那她再大的委屈也要忍者,打落也活血吞也要和徐肅把日子過下去。 不過聽了皓兒的回答,容婉玗微微一笑,心里暖融融的——既然徐肅在這四年中,根本沒有扮演過一個父親的角色,那她也不需要這個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丈夫! 容婉玗吸吸鼻子,聲音輕快地喚了好幾個名字:“如嬤嬤、紀嬤嬤、絮晚、紅素、花著、牽風,收拾東西,咱們回宮去住?!?/br> 兩個老嬤嬤知她心意,對視一眼當即下去收拾東西了。幾個丫鬟面面相覷,忍不住問道:“公主是要回宮住兩天嗎?” 容婉玗眼神清亮,堅定回道:“這次,是要回宮久住?!?/br> 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幾個丫鬟嬤嬤就已經手腳麻利地打理好東西,鎖好庫房,備好車輦了。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府里的人,正在跟徐肅和方筠瑤交談的徐老夫人一驚,暗道不好,連衣服也沒換,匆匆忙忙趕到了公主院里。 又聽下人報說公主已經走了,立馬嚇出一身冷汗,她當即道:“肅兒,你快去府門那兒攔住公主!” 徐肅剛才還不懂祖母為什么這么著急,現在卻也恍然明白過來——堂堂公主若是被婆家人逼回了宮,這事就要鬧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