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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筠瑤眼里含著一泡熱淚,朝著上首裊裊婷婷地跪下,護著肚子情真意切道:“我與夫君兩情相悅,還請公主成全!” 紀嬤嬤暗自啐了一口,這話真是沒得讓人惡心:當著公主的面,說與駙馬兩情相悅?前一句駙馬爺說要和離,下一句就敢說“求成全”!什么東西!她和駙馬的事都在公主手里頭捏著,居然敢說要讓公主騰位? 容婉玗冷眼看著,昨日談的時候徐肅明明大度得同意了“休夫”,今日就又改了口,這是在為那女人出氣?就因為方筠瑤昨晚裝作動了胎氣? 紀嬤嬤看公主一直不說話,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生怕她憋著氣壞了自己身子,跟如嬤嬤對視了一眼,冷聲喝道:“給我堵了她的嘴!” 見公主沒有反對的意思,兩個大力嬤嬤毫不遲疑,上來就要扭住方筠瑤。 徐肅一腳踢開一個大力嬤嬤,妥妥帖帖地護著方筠瑤,眼神卻陰狠暴怒:“大膽刁奴,滾下去!” 被他踢倒的兩個老嬤嬤臥在地上,疼得哎喲哎喲直叫喚,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老夫人一驚,正糾結著自己要不要攔,畢竟肅兒是她的心肝,公主又不能得罪,為難得要命。正這當口,就聽方筠瑤啞著個嗓子哭叫:“公主,你不能這樣!老夫人,我肚子里懷著的才是真的徐家孩兒??!” “瑤兒!”徐肅趕緊喝住她。 老夫人沒醒過神來,旁邊坐著嗑瓜子看戲的小梁夫人倒是眼神唰得一亮,表情又驚喜又好奇:“你這孩子,說得這話我們可不明白。你且好好說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方筠瑤感激地看她一眼,又畏畏縮縮地朝公主那里看過去??慈萃瘾]神色極冷,后面的話不太敢說了。 小梁夫人心里跟貓爪子撓一樣,看公主神色不對就愈發好奇了。當下拍著胸脯大聲道:“你盡管說,姨奶奶我在這里,我看誰敢動你!” 徐老夫人皺了下眉頭,卻也沒在這要緊的關頭打斷。剛才這狐媚子的話,她也沒怎么聽明白,“你要說什么?” 方筠瑤咬了咬下唇,想要開口,徐肅知道方筠瑤想要說的是什么,趕緊捂住她的嘴,可看到她面上凄楚的神色,又遲疑了下。 老夫人一看這兩人動作,就知此事定有隱情,一拍桌案怒喝道:“肅兒你讓她說!” 徐肅終于放了手,方筠瑤努力克制住心中的喜意不要表現得太明顯,面上作出一副鄭重神色,說道:“夫君曾與我說過,他與公主成親兩月,同房次數僅僅三次。何況公主那時候身子虛,連太醫都說不好有孕,需要調養一兩年。而正打夫君在戰場遇險后,公主就診出了喜脈……” 方筠瑤抬起臉,語氣焦慮,好像是真的在為徐家的子嗣擔憂:“老夫人恕我說句不敬的話,這時機也太湊巧了些?!?/br> 一室寂靜,落針可聞,每人的神色卻各有不同。 容婉玗低嗤一聲,覺得老夫人心眼雖多,卻又不是個傻子。她天天跟自己一個府住著,肯定不會信這種鬼話。不過她轉頭一看,卻發現老夫人正驚疑不定地看著她,顯然已經信了幾分。 她突然就愣住了。 徐肅一個大丈夫,乍一被人把房事大大咧咧地說出來,說得還是這樣丟臉的事,一時間心里尷尬羞愧氣憤惱火統統涌上心頭。 ——這事他確實是跟瑤兒提過幾句,讓她心里有個譜,誰曾想瑤兒竟然毫不遮掩百無禁忌地說出來了?這種秘事怎么能在人前說?讓他臉往哪兒擱? 徐肅心頭有些火氣,又覺得自己窩囊,千番思量間,只聽老夫人沉聲問道,“肅兒,你與祖母說說,她說的話可是真的?” 徐肅嘆口氣,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老夫人一下子失了所有氣力,癱在椅子上半天沒緩過勁來。 小梁氏也是瞠目結舌,我的個天,沒成想公主看著端莊知禮,竟然敢做這樣的事,真是夭壽??! 哼哼,她早就說過了,公主金枝玉葉千金貴體,哪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尚得起的,這不出大事了吧?! 小梁氏斜斜睨了公主一眼,用帕子捂了鼻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污了眼的臟東西。她冷冷嘲諷道:“這叫個什么事??!我早就說過,這府里內院的太監小廝太多,外院的侍衛也個個五大三粗的,誰知道哪個是污了心的?我跟女兒們平日都大不敢出房門,生怕被那些不長眼的沖撞。這事我不知道提過多少回了,可就是沒人聽。老jiejie您瞧瞧,果然出亂子了吧?!” 容婉玗面無表情地看向她,“梁夫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表情不怒不悲,語氣也平平淡淡的,可就是把小梁氏嚇得打了個寒顫。小梁氏咽口唾沫,不敢再說話了。 聽了自己meimei的話,老夫人腦子里一下子閃過了這五年的所有的片段——公主天天窩在正院里,也不常來請安,不知道在她自己院里做什么;公主府里太監丫鬟侍衛小廝仆婦烏泱泱那么多人,混進個外人不是輕而易舉? 老夫人腦中又是一閃:五年前聽聞肅兒戰死沙場的時候,她自己哭得肝腸寸斷,公主卻面無表情神色寡淡,除了那三日沒跟人說一句話抄了抄地藏經以外,再沒有顯露出十分傷心難過的模樣,反倒把一切后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時候老夫人覺得公主強裝堅強,心里指不定藏了多少委屈,此時想來只覺得不妥——新婚兩月就守了寡,公主面上居然一點都不傷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