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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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貓舍里日子雖然過的清閑,但可沒什么油水可撈。 方啼霜夜里隨著婉兒一起守歲,快到子夜之交的時候,方啼霜特意避開她跑進了屋里。 但他很快便發現,那夜變回人似乎真的只是哪路神仙和他開的玩笑,自從那天之后,他就再沒有化作過人身。 想要去和曹四郎解釋的事也一拖再拖方啼霜都懷疑那天變成人,不過只是他自己做的一場幻夢罷了。 第二日晨起,婉兒給方啼霜換上了那件大紅色的小襖,然后又給他戴上了那頂老虎帽。 轉個身讓奴婢瞧瞧,婉兒看完便笑道,不過,正合身。 院里旁的宮人們見了也道:雙兒主子這一身可怪喜慶的。 多漂亮的小貓兒。 看得人心都化了 被他們這么一說,方啼霜忽然也覺得自己今日格外神氣,一驕傲,連走路的姿勢都有開始有點假威風了。 他感覺自己怎么也不該變成一只貓,還是大老虎比較襯他。 天才剛亮,方啼霜便發現,宮人們都背著他,圍在院里喝起了什么東西。 方啼霜有些生氣在他們身邊跳了幾腳,然后聲音宏亮地叫道:喵!喵!喵!你們怎么能背著我吃獨食呢! 眾人都看向了他,他又叫喚了一聲道:喵嗚!也太過分了吧! 宮人們紛紛笑了起來,有個油嘴滑舌站起來道: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咱們虎爺也滿上杯屠蘇酒? 婉兒也笑了笑,然后俯身抱起了方啼霜:別鬧了,小貓兒吃什么酒,出了事你可擔得起? 我說著玩兒呢,逗大家伙樂樂,大過年的,熱鬧些多好。 說著說著他們便又聊了起來,方啼霜發現沒人理會自己,忙朝他們舞了舞爪子抗議:喵! 怎么了?婉兒低下頭來,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意圖,于是很有耐心地解釋道,那是酒,不好吃,也不是小貓兒能吃的東西,咱們不貪這一嘴,聽話。 可方啼霜明明見他們個個都吃得津津有味,哪里像是不好吃的樣子。 澤歡見他這樣,于是便轉頭道:婉兒,不如就給雙兒主子舔一口吧? 不成,婉兒面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我聽秦太醫說了,貓兒不能吃酒,一點一滴都不能讓主子沾。 澤歡:好吧好吧,那只得委屈咱們貓兒主子了。 方啼霜齜了齜牙,表示自己很不同意秦太醫的話。 宮人們一會兒都還要干活,沒人敢貪杯,于是吃完一小杯酒之后便四散了去,連個空酒杯都帶走了,方啼霜想舔一口都沒得舔。 留在原地轉圈圈的方啼霜越想越嘴饞。 從前在家時,舅舅舅母也不許他喝吃酒,可越是不讓,他便越是好奇。 于是方啼霜便趁著眾人都在忙活著自己的事,偷偷從門縫里鉆了出去。 而后他又循著記憶,一路找到了皇宮里藏酒的玉釀閣,方啼霜趁著沒人注意,從那墻邊的樹上一借力,貓著身子縱身一躍,跳進了那玉釀閣之中。 * 作者有話要說: 【注】出自譚蟬雪《文史知識》1991年第四期:莫高窟藏經洞出土的斯坦因0610號敦煌遺書。 第十五章 汪!汪汪汪? 玉釀閣中干燥陰冷,方啼霜甫一落地便打了個寒顫。 等站穩了腳跟,方啼霜放眼朝四下望去,差點便被這密密麻麻的漂亮酒壇子迷了眼。 他只在原地怔楞了半晌,而后很快便朝著那彌漫著濃郁酒香的瓷壇子們循步而去。 方啼霜趁著這酒窖中四下無人,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咬帶拽地扯開了角落里的一壇子酒。 緊接著,方啼霜把爪子搭在壇邊上,然后趴著往里頭嗅了嗅,這酒是琥珀蜜色的,酒水清亮見底,無論是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十分誘人。 方啼霜踮起兩只后腿,然后把舌頭伸進去舔了一下小口,口感香甜醇厚,但再仔細回過味來,便會發現還有幾分苦味。 這味道有些復雜,對年幼的方啼霜來說,其實也說不上來有多好喝,但因著有新奇感加持,他還是又試探著舔食了好幾口。 他從前瞧見別人吃酒,那些人個個都品得津津有味的,可每次他向阿舅討酒吃,曹紀安都只笑著說,等你長大了才能吃,小娃兒吃了酒是要變傻的。 方啼霜卻總是想,吃酒的都是大人,那么只要他也吃了酒,興許一瞬間就能長大成人了。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他就喝下了淺淺一層的黃酒進肚,這玩意初嘗雖然并不算十分可口,但喝多了,竟然也十分上頭。 方啼霜忽然有些停不下來了,斷斷續續地喝下去不少,直到肚子都頂了起來,他才做賊心虛地處理了一下作案現場。 緊接著他有些疲憊地靠在墻邊上,然后打了一個酒香四溢的飽嗝。 方啼霜此時感覺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心里所有不高興的事似乎也都煙消云散了,活著可真好,做貓也不錯 原來長大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就在此時,有兩個宦官搓著手走進了玉釀閣。 這天可真冷,那宦官低聲笑道,要是咱們也能在得幾口酒喝,暖暖身子就好了。 喝酒誤事欸,他話才說到一半,卻像是忽然瞧見了什么,語氣徒然變尖,那兒是什么東西? 那宦官順著他的目光朝墻角看去,果然在那瞧見了一只穿著大紅襖子的小白貓兒,他也驚道:呀,哪兒來的小貍奴? 原本懶洋洋靠在墻角的方啼霜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頓時清醒了好些,連忙跳上木架子,又從進來時的那個窗子逃了出去。 因為怕被他們追趕上,于是方啼霜干脆爬到了屋檐上,他平時有些畏高,故而能不從檐瓦上走,便不往那上頭去。 但今日酒壯慫貓膽,方啼霜三兩步便借力跳上了屋檐,然后在上頭奔來跳去,竟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 他一抬頭,總覺得白云很近,藍天也很近,一切似乎都措手可及,他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整只貓都飄飄欲仙的,像是下一刻便就要飛起來了。 方啼霜特別興奮,他現在覺得自己簡直無所畏懼,也無所不能。 難怪大人們都喜歡吃酒,原來吃了酒是這種感覺,他心里有些恍惚地想。 喵嗚~方啼霜仰頭挺胸,感覺自己實在是很有獸中之王的風范。 他在檐上晃晃悠悠地走,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就在檐邊上晃來晃去,只消一腳再出去一些,便要摔下去了。 啟稟陛下,各地送來的貢品皆已清點入庫,易腐易壞的蔬果生鮮,一部分送去了各宮主zigong里,一部分則送去了尚食局,還剩下的便按著朝中官員品級,一應賞了下去 這掌事公公話音未落,卻見轎輦上的皇帝似乎并沒有在聽自己說話,他順著裴野的目光看去,便瞧見旁側房頂琉璃瓦上,一只小貓兒正在搖搖晃晃地走著浪步。 那小貍奴穿著一身大紅襖子,頭戴一個繡工精致的老虎帽,乍一看是喜氣洋洋的,再一看,還有幾分憨態可掬的味道。 但這步調走的實在是很危險。 雙兒主子?他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 然而走在房檐邊上飄飄然的方啼霜卻被他這忽然的一聲驚了一下,身下步子一緩,半邊身子都往外踏空了。 喵嗚!伴隨著一聲凄慘的哀叫,方啼霜一時什么也沒抓住,直接就從房檐邊上跌落了下去。 他變成貓雖然不久,但好歹也摸索出了一些經驗,于是很快在空中一翻動,試圖讓四只爪子先落地。 不料這么一翻,他竟然就徑直翻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瞧見方啼霜跌落下來的動靜,裴野身側的宮人們旋即蜂擁上前,但誰也沒能預料到,這小貓兒竟會這么剛好地落進裴野懷中。 那要是先圣人,此舉必然能叫他樂開花了,可眼前這是新帝,這宮里誰人不知道他最厭貓,連根貓毛都看不得。 宮人們忙垂首屏吸,已然是做足了要跪地謝罪的準備。 而此時的方啼霜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然后他便落入了一個單薄卻很有力的懷抱之中。 他猛地抬頭一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而后怔楞了好半晌,這才認清面前這位身著錦衣華服的人究竟是何人。 這人可是裴野! 方啼霜頓時清醒了過來,醉意消了大半,連身后的一叢貓毛都嗲了起來,在裴野懷里一動,便是噼里啪啦地響。 裴野: 這毛都炸到他手了。 方啼霜看著目光冰冷的裴野,越想越害怕,總覺得自己這條小命很可能就要不保了。 與此同時,他忽然福至心靈,急中生智地對著裴野來了一聲:汪! 他原想學裝大蟲學老虎叫,但他尋常只聽阿兄阿姊拿那大蟲的名號來嚇唬他,卻不知這獸中之王是如何叫喚的。 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假裝自己是只犬兒,畢竟他只聽說過裴野厭貓,卻沒怎么聽說過他不待見狗,所以裝犬兒還是要安全些。 但裴野只是看著他,卻似乎并沒有什么反應。 方啼霜以為他沒聽清,于是又試探性地叫喚了幾聲:汪!汪汪汪? 雖然你討厭貓,但我現在是狗,方啼霜心里很害怕地碎碎念道,可千萬別砍我的腦袋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用兩只前爪護住了自己可憐的小腦袋雖然帶上老虎帽后,他的腦袋實在也說不上是小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瞧見眼前這位向來是一臉冷淡神色的小皇帝,嘴角忽然微不可見地向上抬了片刻。 那笑意轉瞬即逝,還沒等方啼霜回過味來,那笑容便已經消失了,快的像是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裴野身側的掌事公公滿臉推笑,試圖緩和氣氛道:圣人今日一出門便接了一只喜氣洋洋的小貓兒,這想必也算是中了頭彩,今歲定然是政通人和、海晏河清的一年。 說完他便要伸出手來,小心翼翼道:圣人將那小貓兒給奴婢吧。 裴野并沒有動,只是道:既是頭彩,孤又怎么好拱手讓人? 他今日瞧起來心情挺好,那掌事公公本就是個人精,雖然新官上任,但到底也是這宮里的老人了,哪里會不知道此時該說什么話。 他忙做出請罪的模樣,而后賠笑道:圣人說的極是,是老奴糊涂了。 說完他見裴野眉目間未有怒意,于是便稍稍放下心來,轉身道:起駕回宮 這一路上,方啼霜都縮頭縮尾的,在裴野懷里,他如坐針氈,心里苦不堪言,但面上卻一動也不敢動,只得一臉乖巧地木在他懷里。 他身上那股熏香一陣又一陣地往他鼻尖鉆去,方啼霜發現自己莫名還挺喜歡聞嗅這個香味的,如果這人不是裴野的話,他大概會恬不知恥地往他衣袖里鉆。 可惜他是皇帝,方啼霜即便是有滔天的膽子,也不敢和他這樣耍鬧。 一會兒差人去貓舍里問問,是誰人給它喂了酒,裴野的眉微皺,面上又浮起了那種冰冷又淡漠的嫌惡,一身的酒氣。 身側的掌事公公忙應道:是。 方啼霜耳朵尖一顫,生怕貓舍里的宮人們因他而受罰,這才弱弱地喚了聲:喵嗚~ 這事和他們沒關系。 可惜裴野不是婉兒,和他絲毫沒有默契,更別說能聽從他的語音語調里猜測他的意思了。 叫喚什么? 他一開口,方啼霜莫名又犯了慫,把嘴一閉,又不敢動了,繼續做他那只四肢僵硬的木偶貓。 一直到皇帝的轎輦停在了大明宮的正堂之前,裴野將他抱進殿內,而后稍一俯身,將他放下了。 方啼霜落了地,這才敢偷偷摸摸地背著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等裴野一回頭,他便又僵住了。 正堂里燒著地龍,又點著熏香,一進殿便是撲面而來的暖意,方啼霜頓時便犯了困。 但那皇帝就在跟前,方啼霜現在連走個路都順拐,就更別提打盹睡覺了。 好在那掌事公公很善解貓意地給他取來了一個小團蒲,方啼霜立刻爬坐上去,一臉的嚴肅和乖巧。 堂上的裴野仿若視他于無物,把他帶回來了,但卻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兀自在桌案上批起了奏折。 方啼霜心里無不悲傷地想思索,這皇帝究竟是幾個意思?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放他回去? 他在團蒲上蹲坐了半天,后足都蹲麻了,醉意又被烘了上來,整只貓又開始恍惚。 案邊上的裴野無意間抬眸,卻見不遠處那小貓兒像是困極了,一下又一下地點著腦袋,然后又搖晃搖晃腦袋,強打精神地坐端正起來。 緊接著它又開始點頭,再偷偷往他這里瞥一眼,然后很賣力地睜大了眼睛,證明自己沒睡著,然而很快就又開始往復方才那幾個步驟。 裴野覺得有趣,不知不覺便盯著他看了許久。 等下一次再抬起眼的時候,他發現那小貓兒已經用五體投地的姿勢睡著了。 裴野看向身側的掌事公公:椿燁。 老奴在。戚椿燁一躬身,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地上涼。裴野只說了這么一句。 但戚公公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先是輕手輕腳地將那小貍奴挪到了團蒲上,而后又找來了一塊小絨毯蓋在了它身上。 見堂上那皇帝不再開口,他知道自己意會對了,忙又退到他身側,仔細候著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 ps:現實中小貓不能喝酒,此處是為了劇情需要,請有貓的朋友們管好自己的小貓。 感謝各位閱讀,喜歡的話記得收藏評論呀~ 第十六章 秦太醫說是吃太撐了。 方啼霜睜開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大敞著肚皮,頭頂上的天花板和他印象中那個的形制似乎有點不太一樣。 他心里一緊,頓時從那貓窩里站了起來,然后迅速四下張望了一圈,果然,這屋子不是他原來在貓舍里住的那間。 這間屋子比他原來住的那間還要大得多,也更要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