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中驕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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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記憶突然便涌了上來,顧讓死死攥著被子,克己禁欲的神色逐漸變得朦朧,呼吸也逐漸急促。 可轉瞬卻又變得冷靜,連呼吸都帶著寒冷。 也許,她只是在得到了他后,就厭煩了。 顧讓起身,換了一床被子去了沙發。 再見到秦蟬,是在三月三十日晚上。 投資人已經到了要注資的地步,他和徐駿意晚上去談判細節。 上出租車前,他莫名地抬頭,看見了站在馬路對面的她。 她依舊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有他沒他都一樣。 直到司機催促,顧讓上了車。 那一晚的談判,他失誤了很多次,是徐駿意撐了下來,將談判延續到了三天后。 徐駿意問他:“老大,你沒事吧?” 顧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事實上,不只是徐駿意問過,顧母問過,青青也小聲地問過。 他當然沒事。 他只是去糾正了一個錯誤,讓自己回到了原有的軌道。 新亞陷入財務危機,疑似要被收購的新聞發酵出來,是在四月初。 和新聞一起發出來的,還有一則錄音。 顧讓聽到錄音時,是在顧家——顧海予的家。 那是他的聲音,前后的聲音被剪輯沒了,只留下一句“寰永絕不會和新亞合作”。 就連那晚他的話,都成了籌碼。 可是,當有人詢問他錄音是不是真實的、以證實這份錄音的真實性和合理性時,他還是點頭承認了。 他甚至克制不住地在想,是不是……自己仍然是有價值的?是不是那天自己的話說得重了?是不是應該再去問問她? 而后,顧讓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月五日,新亞被收購的消息確定了。 顧讓聽到消息時,是在顧海予要求他一同前去的一場宴會上。 顧海予答應,可以讓他繼續自己的事業,暫時不進入寰永,但必須公開他的身份。 那場宴會,他去了,他以為能遇到秦蟬。 可是,聽到的卻只是新亞被收購的竊竊私語。 顧讓從宴會跑了出去,徑自去了名軒公寓。 猶豫了很久,他才終于上了樓。 公寓的密碼沒有變,只是里面空蕩蕩的,家具都用防塵布妥帖地蓋住了,化妝臺空了,衣柜也空了。 一切都沒了,也完全沒有了有人居住的痕跡。 搬走了吧。 顧讓想著,她或許搬回家了,或許去了林大的辦公室,或許去了公司…… 或許,手機成了空號是巧合,微信被注銷也是巧合。 可在公寓樓下,他遇到了秦蟬的那個叫馮茜的助理。 馮茜手里拿著一份房產證,她說,是秦蟬讓她來將這處公寓賣了,第二天會有買家來看房子,她來收拾一下。 她還說:“顧先生,自從知道您身份的那天后,我再沒見過秦總了?!?/br> 知道他的身份…… 她根本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顧讓甚至不敢問,她究竟是什么時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怕知道真相。 ——他們的最后一面,那么不堪。 顧讓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四月六日,原本的結束半年合約的日期。 顧讓終于可以確定,秦蟬離開了。 他曾經很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如今也是。 他買了很多的酒,拿著那份沒有銷毀的合約,慶祝自己得到自由。 顧讓討厭酒的味道,可那天,他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 他對自己說,顧讓,明天就自由了,今晚可以稍微地放縱一下,明天你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可是,酩酊大醉里,他聽見一個聲音在喑啞地、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回來?!?/br> 第二天,是徐駿意找了過來,看見倒在地上的人時頓住,那曾經不論多困難都不折的脊梁輕輕蜷縮著、佝僂著。 許久,徐駿意收回目光,打開了窗子,散去了滿屋子的酒味,看著顧讓說:“老大,你到底怎么了?” 顧讓逐漸清醒,從地上站起身,平靜地收拾地上攤開的合約文件,裝訂在一起,整齊地放入文件夾中。 而后,他淡淡地開口:“沒事了?!?/br> 一切正如尋常,仿佛不過只是夢了一場。 …… 秦蟬是在四月初離開的林城。 離開之前,她買下了河灘旁的酒店,暫時交給了孟茵看著。 她一直記得孟茵睜大了眼睛看著她簽字的樣子,隨后嘀咕:“我這是傍上了一個富婆吧!” 秦蟬笑了笑。 買下那處酒店,不只是因為感性,河灘周圍有一塊政府規劃的地皮,林城的發展會逐漸東移。 她這也算是……豪賭一把。 秦蟬出國的第一站,是巴黎。 她曾經上大學的地方。 她要在這里,把自己曾經沒有擁有過的休閑時間全部補償回來。 每天穿著平底鞋,扎著高馬尾,混跡在校園里,或是圖書館中,偶爾騎著單車裝成大學生的模樣去旁聽課程。 有時會碰見學弟們上前要聯系方式,她也只笑著擺擺手,說自己是單身主義。 只是時間久了,難免會變得無趣。 一直待到秋天,秦蟬轉站去了香港。 這里是購物者的天堂。 她買了很多有用沒用的小玩意兒,有些郵寄給了孟茵,有些送給了身邊的人,有些自己帶在身邊。 人和人的緣分很奇怪。 比如她和孟茵只見過幾面,就莫名像是認識了好多年。 孟茵每隔一段時間會給她匯報酒店的事情,最初的語氣仍有些拘謹,長篇大論的各方面匯報。 到了后來熟悉了之后,每天都是簡單的一句:“今天又沒賺錢?!?/br> “沒賺錢?!?/br> “媽的有人說咱酒店是鬼城,沒個人影?!?/br> “秦蟬,你什么時候回來?” “嬋嬋,太皇太后讓我去相親!”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秦蟬對賺不賺錢并不在意,那塊地皮放在那里,升值空間都很大,更何況,她的銀行卡余額這輩子恐怕都花不完。 后來,秦蟬去了托斯卡納,那個自己只在電影中聽過的城市。 這里的風景如畫,她學著像電影里的主人公一樣,逐漸地、慢慢地適應這里的節奏。 她在這里待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個來自國內的旅行團,他們用親切的中文感嘆著這里好美。 其中一個說:“快,拍好了發給我,我要發到橙聽上去,記得給我點贊?!?/br> 橙聽是國內新興起的一個社交軟件,僅僅上線一周,注冊用戶就突破了一百萬。 秦蟬在和孟茵通話的時候,順口提過一嘴,孟茵頓時來了精神,說了許多這個軟件發展起來的傳奇故事。 最后總結為一句話:開發這個的,能想的這么全面,一定是個技術流死肥宅! 秦蟬掛了電話后,遲疑許久,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橙聽”二字。 當看見關聯詞帶著那個熟悉的名字時,她沒有再繼續搜索,只是安靜地退出了頁面。 秦蟬決定回國,是在三年后的某一天。 當時她正在劍橋的嘆息橋上參觀。 橋下一艘小船劃了過去,她的電話響了。 療養院來的電話,秦新城心臟病發,正在手術。 可能要不行了。 人總是很奇怪。 有些人活著,會恨得要死,而這并不妨礙聽聞他要不行的時候,心中會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