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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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青延很狼狽, 非常、非常狼狽。 如果身邊是他并肩作戰十多年的戰友,那他完全能放心把后背交出去, 可不是,他身邊全都是一群乳臭未干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 連血都沒見過,可能這輩子見過最多的血,就是在打群架時把人打出的鼻血。 而前面是十多頭有血性的成年狼。 原青延腮邊咬肌緊縮,他緊盯著面前緩緩靠近的狼群,大手往腰帶邊伸, 緊緊握住那把鋒利尖薄的軍刀。 教官有學生在后面訥訥道:我們怎么辦啊。 原青延咬破舌尖,強迫自己冷靜,眼睛如沉潭般泛著兇戾的冷光:自己保護好自己,等會找機會跑。 那教官你呢, 你一個人不行的, 我們、我們還是幫 原青延轉過頭, 飛速打斷他: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我有經驗,能對付。你們回我帳篷,找到我的槍后, 馬上送過來! 好, 好, 教官你撐住啊,我們馬上就去。 原青延連回應的功夫都沒有,狼群眼見人類有逃跑的趨勢,緩步試探的步伐猛然加速,曲肘撲了過來。 原青延推開一個慢半拍、即將入狼口的學生, 揮起刀尖, 狠狠往下一捅。 燙血噴到地面, 狼哀叫一聲弓腰跌在地上,背部皮毛濕噠噠黏在一起。 其他狼見同伴受傷,幽眸森然,齊齊把原青延圍攏起來。 原青延見其他學生都跑出去了,暗暗松了口氣,捏住軍刀的手更緊了些。 一只狼撲了上來。 又一只。 原青延分身乏術,雖然把狼的撲咬都抵擋了,自己也傷得不輕,小腿血rou斑駁,腰部的rou被咬得泥濘不堪。 呼吸逐漸加重,血珠從原青延深闊的臉側滑落,在地上形成一瓢血泊。 他舔掉嘴邊的血漬,直起腰板更重更深地捅刺,痛苦的嚎叫聲不止,但那群狼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到了后面,原青延眉頭皺得簡直可以夾死蒼蠅。 教官??! 原青延側過頭。 教官,槍來了,給你! 原青延接過學生手里的槍,片刻沒耽誤,食指撫上扳機,面目森寂地按動,砰、砰 到底是練過的,前后相差沒多久,狼接連倒地。 原青延急促喘著氣,連休息和劫后余生的竊喜都沒有,轉過頭就說:聞恬回來沒有? 學生一愣:沒有。 去找。原青延語氣強硬道:把他們兩人找回來。 原青延拖著鮮血淋漓的身子,率先走進林子,其他人也不敢落下,紛紛跟上。 能去哪兒? 那家伙能跑去哪兒? 原青延胸腔急劇起伏,耳邊嗡嗡作響,失血過多下,他的面色蒼白到可怕,目光卻異常灼亮。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學生愁眉苦臉地過來,訕訕道:教官,我們沒找到,你要不先回去包扎傷口吧,你臉色 原青延猛地抬起頭,充血發紅的眼睛從烏發下露出,冷厲地掃過來,恍惚間像是另一匹啖血的惡獸,聲音沙啞隱含怒意:找不到?人就在林子里,你們親眼看著進去的,怎么會找不到?! 我們是看見他進去了,但是林子那么大 滾!原青延心煩意亂,一個字都不想聽,如兇獸般低吼道:再滾進去找!所有人! 他的戾氣太過明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和他叫板,只能心有戚戚往林子里走。 但林子始終是太大太密了,盡管動用所有人員,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地去找,也沒找到那個漂亮得出奇的小男生,活生生一個人,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到了傍晚,原青延滿臉陰沉地遣散學生,自己又去林子里找到半夜。 最后無功而返。 聞恬不見了。 加上今天,是第三天。 訓練迫不得已暫緩下來,因為教官不在沒法進行。 原青延自從那天從林子里回來,進了帳篷就沒再出來過,一直守著通訊器聯絡人,學生走失的消息不能傳出去,他發的所有消息都要經過加密,一層層遞到上級那邊。 僅僅幾天,他就好像大變樣了。 衣衫凌亂不堪,消瘦的皮rou緊緊包著頜骨、顴骨,臉沒怎么打理過,下巴冒出點點青茬,磨去一身悍利英勇的氣質。 這狼狽如落水狗的樣子,簡直與那戰神的形象相去甚遠。 又一條消息發出去,原青延看著發送成功的字樣,肩膀慢慢垮下來,緩緩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皮遮住血絲密布的眼睛。 過了兩秒,他睜開眼,點燃蒼白指骨間夾著的一根煙,放在嘴邊吸了口,煙草暈出的刺激感剎那間盈滿心肺。 他已經很多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但此時此刻他找不到比這個更能緩解情緒的東西。 空氣死寂而沉悶,狹小帳篷內不出一會便氤氳開煙霧。 原青延正要在煙草的麻痹下,睡這幾天唯一睡過的一次覺,枕頭邊的通訊器突然響了。 是一排陌生號碼。 原青延皺了下眉,現在他真不想和人說話,但怕錯過軍方的消息,他還是點了接聽鍵。 電話一接通,聽筒里低冷如雪的聲音直直傳來:聞恬在哪里? 江璟? 原青延怔了怔,眼皮重重一跳,語氣堪稱不可思議:你偷看了我發的秘密文件?你不要命了,你敢截軍方的東西,被人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后果是什么? 江璟語氣微重地重復:我在問,聞恬在哪里? 原青延沉默幾秒,在江璟質問的語氣中像被狠狠抽了下脊骨,整個人癱軟下來,低聲道:不見了,那天他進林子里,去了很久。我本來想去找他,后來碰到了狼群,解決完再去找,但怎么也找不到了。 江璟眼神微冷,你為什么不看好他。 你在外面十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連個人都看不住嗎。 原青延是個天生有點傲的人,被連續用逼問的語氣對待,也不免有些惱:我有別的事要辦,我怎么知道我就一會兒不在,他就能出事! 德沃街此刻雷電交加,暴雨急驟。 江璟穿著筆挺落拓的軍裝,站在雨線蜿蜒的窗前,一動不動的,黑眸卷裹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寂。 雨噼里啪啦掉落,以不可抵擋之勢壓折青翠樹梢,江璟第一次露出這種神情,冰冷的、令人不安的,一如他充滿警告的聲音:原青延。 他面色僵冷,一字一句說得尤為清晰:他是你帶出去的人,如果你敢讓他出事,上級那邊,我不會讓你好過。 原青延碾滅指尖的煙,面孔在余煙中晦暗難辨,你在威脅我? 夜幕中的烏云翻滾堆積,氣氛因為這句話一下劍拔弩張起來。 江璟站在陰影中,黑發往兩邊吹散了些,薄白眼皮輕掀,妥帖的衣襟被雨浸濕了半邊,眼中充斥著陰郁可怖的暗色。 半晌,他似乎輕輕溢出聲笑,沒多少笑意,猶如外面的暴雨讓人從頭涼到腳。 不是,這不是威脅 江璟蒼白的指節點了點窗欞,聲音緩慢低沉:據我所知,翡翠星一帶的礦山和運輸產業,是原家在一家獨大,原家人才濟濟,每年斂財無數,是翡翠星不可撼動的巨頭。很厲害、很了不起,但是如果我想,我能讓他們一夜消失你可以試試,我能不能做到。 原青延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倏地繃出青筋,手臂顯出幾分猙獰的脈絡。 他咬牙,不無諷刺道:江上將,口頭空話誰都可以說,原家根基龐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你說讓消失就消失的。 我不能,但做假賬能。江璟表情堪稱平靜,原家勢頭這么大,上面的人都虎視眈眈,如果在這個風頭浪尖,讓他們發現你們的流動資金有問題,你說,他們會怎么做? 原青延本來還算穩當的呼吸猛然變亂,不可置信地握緊拳,刀削的面龐神情陰鷙可怖,連吐出的氣都灼熱幾分。 不可能,他父親做得相當隱秘,知道這件事的人掰著指頭數都超不過三個江璟怎么會知道! 江璟垂下眼皮,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滑下:我不想參與你們這些事,所以你最好快點找到他,我等不了太久。 原青延死死咬住牙,腮邊肌rou鼓脹而出,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兇而冷。 做假賬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但那群瘋子完全能咬定一個缺口,把他們原家搞得翻天覆地。 蛇要打七寸,這才是威脅。 這才算是威脅。 認識江璟這么多年,原青延還從來沒見他這么失態過,失態到不惜違規給他打電話來威脅他,如果現在不是時候,原青延真想夸聞恬一句高明。 通訊器兩頭的人都在等對方開口,長久的、隔著幾百里的對峙。 原青延率先敗下陣來,聲音是虛脫后的平靜,你威脅我沒用,我比任何人都想快點找到他。 聞恬力氣那么一點,嬌氣又膽小,水做的一樣,委屈了只會安靜掉眼淚,要是真碰上什么事 原青延不敢想。 江璟也不敢想。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不敢嗚嗚 第50章 甜O被關 不會給你弄臟(一更) 聞恬沒看見那個男人的臉。 腦袋里最后的記憶, 是小狼崽充血發紅的眼睛,以及一聲聲逐漸細弱的哀叫。 他想抬頭看行暴者的臉, 但大腦昏沉悶痛,努力眨了幾下眼,還是抵不過那陣眩暈感,眼前一黑。 醒來后,聞恬發現自己在一艘艦艇上,艦艇豪華富闊, 日常所需的家居物品都有,他正躺在艦艇唯一的床上,旁邊開著一盞小燈。 艦艇在星月煌煌的夜幕中幽幽行駛,因為恒溫器在運作, 室內溫度正合適。 聞恬穿上拖鞋, 正要出門看看情況, 門口驀地出現一道身影。 處于高度警惕的聞恬被嚇了一跳, 肩膀抖了抖,面色發白地看過去。 門口的男人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高定西裝,領口規整翻疊, 再往下是一雙黑色皮鞋, 寬闊的脊背挺得筆直, 猶如長刀出鞘,他看著床邊的聞恬,嘴角溫和勾翹。 聞恬表情呆愣,幾乎不用思考便脫口而出:尤安?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尤安看了他一眼,打開桌邊的光腦, 我有點事要忙, 你安靜待著, 別吵。如果餓了,想吃什么廚房都有。 語氣含笑,像在支開黏人的小女孩。 聞恬被他淡定自若的態度搞得發懵,幾乎要以為,尤安是請他來做客的。 但他是真的很乖,在看到尤安要忙后,把滿肚子問題咽回去,坐在不遠處的軟皮沙發上,一聲也不吭。 不知道過了多久,尤安目光總算離開光腦,慢慢松懈下緊繃的肩背,低頭喝了口水。 尤、尤安。聞恬嘴唇張了張,長時間不說話,聲音更黏糊發軟。 悠閑翹著腿、手指在光腦上隨意撥滑的高大男人,聞聲朝沙發上的小男生看過去。 聞恬發粉的手指緊張地抓了抓沙發沿,臉蛋有些紅,含含糊糊說:我想換衣服。 他在山洞里坐了半天,身上全是泥點,那股味他自己都聞不下去。 他不確定尤安會不會同意,但這么久尤安都沒對他做什么,應該不會拒絕他這么小的要求。 尤安挑起眉看他,一時沒說話。 聞恬舔了舔嘴唇,你有換洗的衣服嗎?可不可以借我穿一下,等我衣服干了,我會給你洗干凈的。 尤安仍然默不作聲,聞恬有些著急,小聲補充道:我穿的時候會很注意,不、不會給你弄臟。 長達數秒的沉默,尤安總算離開椅子,在衣柜里翻找起來。 柜子里全是他的衣服,要想找到符合聞恬尺寸的,還真沒有,尤安幾乎翻到底,才找出一件他十六七歲時的衣服和褲子。 尤安把衣服遞給聞恬,再小的沒有了。 聞恬不敢挑剔,小聲說了句謝謝,接過衣服,左右看了下,往浴室走去。 忽然想到什么,聞恬走的途中兩步一回頭,偷偷看尤安還在不在原地,像是不這樣做,就會被耍流氓似的。 尤安慢條斯理喝了口水,笑著道:你再看,我就真的跟過去了。其實我挺想知道,你有沒有地方和我們不一樣的。 我們,指的是一般成熟高大的普通男性。 聞恬臉蛋騰地燒紅了,兔子似的,竄到了浴室里。 估計是在里面好好消化了下尤安的話,好半天,他才磨磨蹭蹭走出來。 尤安往過掠的時候,胸腔猛烈震了下,喉嚨微微滑動,目光幽深難測。 衣服還是有些大了,穿在小男生身上,兩只雪白滑膩的手都被掩在衣袖里,秀致白皙的下巴尖在套衣服時被磨紅了些,只比嫣紅豐潤的嘴唇顏色淡一點。 聞恬揪了揪往肩膀上滑的衣服,小心看了尤安一眼,乖乖窩坐在沙發上。 嫌不安全似的,他還專門坐得離尤安很遠。 尤安鋒銳唇線勾了下,似乎被他樣子逗笑了,正要說句什么,面前光腦倏然彈出一道窗口,尤安笑意消失,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聞恬沒事干,又不敢太吵,畢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被綁架的角色,只能安靜等尤安。 尤安一直忙了很久,眉頭皺了又松、松了又皺,煩躁都快浮于表面。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尤安關閉最后一個窗口,起身去了趟廚房。 出來時,他手里穩當當捧著個瓷碗。 聞恬瞟了眼,那里面盛滿濃稠鮮滑的白粥,guntang的蒸汽冷凝成水珠,濡濕箍住瓷碗邊緣的五指。 尤安走到聞恬面前,徑直開口道:現在很晚了,你吃點東西再去睡覺。 聞恬算不上多餓,好不容易逮到尤安空閑的機會,他迫不及待想解決滿腹疑竇:我不吃尤安,把我引到山洞是你做的嗎? 尤安頓了頓,吃飯。 聞恬舔了下嘴唇,語速飛快: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后來發生了什么?那個小狼崽還、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