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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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時而清醒時而瘋狂,讓人很難不揣測他在這失蹤的二十年內受到了些什么刺激。是因為父母的死亡嗎還是別的?抑或是這些年一直在流浪? 不,不會是流浪。 他的靈體看上去雖然蒼白虛弱,但面部清潔和穿著打扮也能看出他這些年生活得還不錯,不至于衣衫襤褸、胡子拉碴。 你認識王君和吳逸梅嗎?沈槐陡然發問,讓一直在專心開車的周讜都忍不住輕輕嚇了一跳,更別說一直蜷縮著的亡靈了。 他抖得更厲害,但一直沒抬頭,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槐從他的肢體動作中揣測到他應該知道什么,于是又問:你叫汪離,27歲時被注銷身份信息,這二十年你在哪里? 汪離從臂彎里抬頭看他,眼神中帶著驚恐和說不清透不明的陰森。 你知道16年前的碎尸案嗎?死者是吳逸梅。 又或者,你就是殺害吳逸梅的兇手? 汪離渾身一震,撤回緊盯著沈槐的目光。 被那雙淺色眼眸牢牢盯著的時候,他竟然不自覺地回憶起一直被自己拼命掩埋的秘密。 看來的確和你有關。沈槐思緒發散得更快,甚至聯想到很多比較古怪的場景,但他也絲毫不在意,一個個試探地問出來,測汪離的反應。 你、吳逸梅、王君都畢業于海城文理學院,年齡差剛好三歲。你追求過吳逸梅? 沒反應,只是人又蜷縮了回去。 那么你喜歡過王君?所以殺害了吳逸梅? 繼續沒反應,只隱約聽到汪離嘶啞的笑聲。 沈槐:好吧,他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的確有些偏。 車行一半,在即將靠近海城理工大學時,沈槐又陡然回頭發問:你是王君殺的還是吳纖纖殺的? 來不及收回的驚恐神色和下意識的雙手抱胸肢體保護動作被沈槐完美捕捉到,他若有所思:那這么說來,這兩人中的一個的確動了手。 看來,這消失的二十年,你應該是和王君、吳纖纖在一起生活。 細思恐極啊。 沈槐望向周讜,這會兒周讜剛好停好車,從一路上沈槐的嘀嘀咕咕和問詢中猜測到某個糟糕的真相。 他們神色微凝,齊齊嘆了口氣。 這會兒一點五十,距離高中午休結束僅剩20分鐘,辦公室這會兒已經有老師在,他們或備課,或小憩,這點兒時間都沒有回自己家休息。 不過沈槐猜測是因為這幾個老師的家不在學校,畢竟進來的時候他們看到了兩棟教師家屬樓。他當年畢業的時候,午休時間住在學校的老師都會小憩一番,他也常跑到班主任的家里去吃個午飯啥的。 你們是?門口正在批閱試卷的女老師聽到動靜抬了下眸,好奇地詢問開來。 畢竟以這兩人的年紀,瞧著也不像是哪個高中生的家長。 教數學的王君老師在嗎?我們找他有點兒事。沈槐語氣溫和地說出來意,又補充一句,高一年紀的。 他在隔壁辦公室,剛剛還見到他了。女老師坐回位置,朝他們指了指方向,這下沈槐他們很快清楚了誰才是王君老師。 畢竟隔壁辦公室暫時只坐了一位略有幾絲白發的老人。 他看上去和沈槐想象中的人絲毫不同,或許是教了近三十年的數學書,他看著就挺氣定神閑的,有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和從容。 哪怕今年50歲,但看著也能想象到年輕時的英俊帥氣。 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他此刻正皺著眉頭批閱高一的試卷,沈槐他們敲門進來的時候連頭也沒抬,只專心于自己的事。 是王君老師嗎?沈槐微微提高音量,問詢的同時又不動聲色看了眼蹲在辦公室門口不敢踏步進來的汪離,越發覺得毛骨悚然,我們是海城公安局的,有事想要詢問你。 試卷上原本的數字8在大力與顫抖下落成一個9,面前的男人微微推了推眼鏡,面上沒有微笑,只偏頭看著他們倆。 沈槐環顧辦公室,嗯除了王君一個人都沒有。 他把目光落向周讜,微微用肩膀試探性地推了推他,示意他來。 畢竟審問這種事,周讜更在行。 周讜接收到信號,上前一步,言簡意賅:我局接到匿名電話,現懷疑你和16年前你前妻吳逸梅的死亡以及前兩天汪離的死亡有關。 聽到吳逸梅時,王君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似乎還現出了三分迷茫,好似在回憶這個已經死亡16年的前妻是誰。 和他對外營造的16年終身不娶還一直掛念前妻的深情形象,一點兒也不掛鉤。 直到聽到汪離這個名字時,他睫毛微微顫抖,原先直視周讜的目光也已經偏離,但目光很快又重新對上,只是瞧著有些許的魂不守舍,直視的也好似并不是周讜的眼睛,而是他的鼻子。 你認識汪離。這是一句肯定句。 王君從桌上打開保溫杯,嗯了一聲,又借著保溫杯里氤氳開來的熱氣遮擋此刻他翻涌不止的心緒。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熱水,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我們以前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關系還不錯。 只是他家鄉暴雨,他也被水流卷走,現在想起來,還為他難過。 王君這會兒才抬頭望著兩人:怎么?我記得他早就逝世了。 * 作者有話要說: 59章的紅包發給回答正確的讀者啦~昨天懶癌發作請假了,有些讀者沒看到很抱歉!哇以后請假我去琢磨一下【請假條】這個功能~ 【晚上還有一更,估計很晚在12點左右,不用等噢早點睡寶貝】 第62章 他好像瘋了 是我殺了她 提起汪離這個早該在20年前就離開的人, 王君顯得略有些抗拒,也一直很逃避去回答與汪離相關的問題, 從始至終都用不算很熟,他已經逝世了,逝者安息之類的詞來搪塞。 沈槐正色起來,半是強調半是威脅著說:我們已經接到了匿名舉報,汪離是在2021年,也就是今年的11.9日才死亡, 他死亡時的傷口可與16年前吳逸梅死亡時的傷口一模一樣。 王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面色蒼白,雙手細微顫抖。 王君老師,20年前汪離失蹤后, 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你王君這下變得十分抗拒, 他已經50歲, 馬上就要退休。他在學校聲譽很好, 無論是學生、家長,還是同事、領導,或者親戚朋友們, 提起他都是斯文有禮、知識過硬, 他是別人家的孩子和別人家的父親, 他的人生,理應明亮。 我不知道。王君重新拿起一張試卷開始心不在焉地批改起來,他深呼一口氣,硬生生地擠出微笑,等你們有確鑿的證據后, 再來詢問我吧。 我想, 我是有這個權利的, 不是嗎? 沈槐無奈地聳聳肩,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哦當然先生,你當然有。 但他現在百分百確定這個男人絕對知道汪離的死亡,甚至 或許這些年他也一直跟汪離生活在一起。 而他記得沒錯的話,檔案上記錄著吳纖纖因為母親的死亡似乎受到了刺激,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外出,她甚至都沒有讀大學,只堅持念完高中就沒再學習,一直蜷縮在家里。所有人都以為她社恐,但如果家中還有另一個人 沈槐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如果吳纖纖知道母親的死亡事實,如果吳纖纖知道父親與汪離間的關系,如果吳纖纖 那么殺死汪離的人,或許就是吳纖纖。 上課鈴聲響起,叮鈴悅耳的歌聲在校園上空晃蕩。沈槐和周讜站在樓梯上端,入目是翠綠的行道樹和藍色外墻的學生宿舍樓,以及剛從寢室沖出來踩著2分鐘歌曲鈴聲狂奔的穿著校服的學生們。 陽光很明媚,今天天氣很好。 但無端的,卻讓沈槐不自覺回頭,望了眼二樓的辦公室門口,對上了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的雙眼。 看著沈槐和周讜走遠,王君沉下臉來,但隨著路過學生們一人一句的老師好時,他又笑容溫和地朝他們點頭示意。 再走進教室時,情緒已經被收起。 或許會沒事的。 沈槐和周讜重新回到車上,亡靈汪離則蹲在路邊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車了,沈槐提醒了一句,等他魂不守舍地回到后座上,才詢問兩句,你還要替他保守秘密啊,殺了你的人是他還是吳纖纖? 汪離沒說話,無神地倒在座椅上。 他不想說的原因,當然不是愛,而是極度的恨。 說出來能有什么用,那個男人依舊得不到應有的懲罰,而那個女孩她又有什么錯。 想著想著,他又回憶起那段痛苦的日子,不自覺就雙手抱頭,蜷縮成一團汲取那壓根就不存在的安全感。 就這樣吧汪離沙啞著聲音說,別追查了。 沈槐眼里劃過了然,但只嘆了口氣:總得明晰真相,還其他人一個公道。吳逸梅的親朋好友還求著這一個真相。 吳逸梅是我殺的汪離抱著腦袋喃喃自語,是我殺的 沈槐瞪大眼,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會兒依舊心情復雜,追問:你你怎么殺的? 周讜聽聞車子靠路邊停車,默默等待著沈槐的嘀嘀咕咕。 但汪離只重復這兩句,再也沒多說。他痛苦的樣子令沈槐嘆息,又不禁思考16年前的案子。 2005年吳逸梅28歲,汪離已經31歲,距離他注銷身份信息已經過去4年。這個時間段如果他的失蹤與王君有關,那很可能他被王君藏匿了起來 雖然吳逸梅和王君在2004年和平離婚,孩子歸吳逸梅,但孩子都6歲了,這些年吳逸梅絕對也看出了不對勁吧。 吳逸梅知道你們兩人的事嗎?沈槐陡然開口詢問,你是因為同|性|戀在當時社會所不容,所以才殺了她嗎? 汪離陡然怔住,蜷縮著看著沈槐,又看看周讜,抱頭,痛苦□□:不、不是 他為什么要殺了吳逸梅? 這似乎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汪離的敘述斷斷續續的,但沈槐聽得很認真。 1996年,汪離22歲,即將從海城文理學院畢業,也正是在這時,他遇到了天生性取向就彎的王君。王君比他大三歲,已經畢業兩年,看起來什么都會。 那個時候工作還是包分配,汪離和王君同一個單位,同一個宿舍,感情上升很快,但當時汪離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兩人在這種于世俗所不容的愛戀中糾纏兩年。 直到1998年,27歲的王君再也抵抗不了世俗的壓力,和從小認識的剛畢業的21歲的吳逸梅相親結婚了。 也是同年,汪離承受不住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他以為自己就這樣了,但為什么王君還不肯放過他,為什么他自己又要這么下賤依舊愛著那個男人 他經常來找我我自己也賤 當時家里人讓他相親,但他一直沒能過得了心里那關,一直拒絕。這時的他就不自覺恨起王君來:為什么我都能抵抗住壓力,你卻不能? 2001年,是最為崩潰的一年,他終于松口,決定和村里的女人接觸,王君的暴怒和懇求對他不管用,他甚至覺得暢快,覺得王君活該! 但也是同年,家鄉暴雨他去搶收地里的莊稼被水流沖走,這時的王君因為擔心來找他,撞見了他被水流沖走的場景,心里立馬起了別的主意。 他就是一個變態,他脫了他的外衣掛在路邊石頭上,偽造他死亡的場景,同時打暈他帶他回了家,鎖了起來。 吳逸梅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汪離甚至不知道這樣的折磨什么時候能到頭,從一開始的自殺辱罵到后來的懇求害怕,再到最后的心如死灰。 短短三年,被赤|裸著鎖在只余留一張大床房間里的汪離,甚至有種今夕何夕的錯覺。 我懇求過吳逸梅放我出去,我懇求過她報警,我懇求曝光我不在意謾罵,我只希望她放我出去 后來是什么呢?是吳逸梅和王君離了婚,也是這時候她才帶著暢快的情緒進房間,告訴他: 你媽死了,你爸也快要不行了,你們一家三口都不得好死。 所以也是在那一年,汪離覺得自己好像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二更送上!撫摸愛你們~雖然短小嚶嚶嚶 第63章 吳纖纖 過往 僅僅只是這一段過往, 汪離就顛三倒四地重復了近一個小時,中途痛苦含糊地略過了很多事, 但也足夠沈槐搭建起一個框架。 他心里怎一個臥槽了得。 汪離的故事還在繼續,他依舊沒能逃脫王君的囚禁,但或許是那天他精神徹底紊亂后,就有些記不清楚人了,也就是在那時,王君減輕了他的束縛, 由原先的下不了床榻變成脖子、腳腕系著鐵鏈。 至少他還能下床,在屋子里打轉。 王君或許是希望他能夠想起來些什么,他總是道貌岸然地用愛來捆綁汪離。 但汪離渾渾噩噩度過不知道多久,被強迫地吃了不知道多少藥, 他的精神依舊時而瘋魔, 時而清醒, 瘋魔的時候占大多數。 再次受刺激時, 好像是一天夜里,他腦海深處好像隱約聽到對不起,父母都離開了你, 你還有我等翻來覆去的話, 也就是那夜, 他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掙扎著拿著枕頭想要去捂死王君。 這是他能拿到的唯一有殺傷力的武器。 但手腕上的鐵鏈聲和突如其來的窒息感驚醒了王君,又或者他一直就沒能睡著過,似乎是爭吵,又似乎是更重的凌辱, 承受過后, 汪離又瘋了, 這次是他裝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