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獨白
這幾日的時間過得好快。 陳一乘在晚飯過后于陳家的會客堂里見了《欣報》的主編,聊了幾句吩咐好事情就散了。 踱步回自己的院子里洗澡換衣,然后坐在臥房外的躺椅上隨意翻書來看。 平日里的他在睡前一直有看書的習慣。 可今天似是看不進去,嘩嘩啦啦的翻書聲響個不停。 剛才洗澡也是拿的冷水沖了涼。 深秋露重,一下便寒徹頭皮,雖不算刺骨的冷,但也夠清心醒神小半天了。 又翻了翻,突然見到書里不知是哪個章回在講一只報恩的貓,看到了一張藍眼白貓蹬腿跳起的插畫。 因此而想起自家弟弟上小學堂的時候,曾吵過鬧過要養一只貓。 起因是有個同學抱了一只據說是從西國渡來的貓來上學,自家弟弟逗它幾回,熟了后便很是親人,鉆手心又蹭手背的,回家就嚷嚷著要從同學手里買過來自己養,怎么都說不聽,嬌慣出來的脾氣就是討人嫌又犟得很。 如今亦然,他這頑劣的弟弟根本就沒有改過的時候,想一出那就硬是要一出。 ……看上了什么人也是既鬧又搶,不得安分。 不過他現在倒是有些理解了。 陳一乘的目光停留在這畫得不怎么活現的插畫上,指尖也翻不過頁去,捻著頁腳,像是看入了神。 但想得卻是…… 他弟弟口中說的狐貍精。 其實時常想她。 現在見到什么似是都能想起她。 她不會再走了。 明明可以直接去找她的。 可他不久前才剛從她那邊出來,今晚應是不能再過去了。 不然…… 陳一乘突然合上了書,關滅了他身旁的夜讀的臺燈。 房間瞬間變得暗極了,僅剩的微弱光亮全是院子里的燈籠透窗而進的朦朦光,什么都看不清。 可一切似乎更加清晰起來,甚至愈發萬劫不復。 只要他再去打開那扇通往水牢的門…… 只要他再看到她那雙在燈火里有著爍光的美麗眼睛…… 他認為自己在沉迷,在發癮,且無法自控,不可自抑。 但仍在掙扎。 不愿想她,不能碰她。 到底是在折磨誰。 指尖終于帶過書頁,密密麻麻的字讓他轉念想起的只有她眼眸的黑。 現在他一過去便能攫獲她的所有目光,她看著你也只會看著你。 濕漉漉的眸子帶著隱晦的希冀與乞求,欲言又止。 赤裸裸的身體則在那薄薄的絨毯之下,她會伸出拇指和食指緊緊地把那么一點點布料攥成一團揪在手里,唯恐滑落叫他看去了什么。 說她是個狐貍精,沒那么幾條逮的著的狐貍尾巴,卻也用她的媚色美色迷了不止他一個男人。 就憑著這本事,倒沒有冤枉了她去。 只是這樣磨人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呢? 她吃的飯是他喂的,她的頭發是他梳開的,關于她的所有全都盡量親力親為。 為她添置妝臺妝鏡,為她學習綰發勻面,可他畫眉還畫不出那柳片葉子,挽發還盤不一個像樣的髻,珠花插不穩端,面上粉顯假白,毛手毛腳到她只面無表情到無言以對。 雖說熟能生巧,但他沒法同她久處。 在某個方面,他確信自己和那些愿意傾錢捧她哄她的客人一樣。 沒有滿足的時候,只會想把她壓在身下。 搗入她,貫穿她; 感受她的緊致與吸吮,感受她的濕潤與溫暖; 聽她漣漣的嬌喘,聽她細氣的吟叫; 再到射滿到拔出的時候帶出絲絲jingye,嗅聞她身上被汗水蒸過之后的迷惑香味。 他知道這種忍著不去碰她日子終有盡頭,且愈來愈局促和難耐。 只是希望她能明白,他不是她的客人,他想對她好也只對她一人好。 他也決不想她再用待客人的手段來騙自己。 什么情啊愛的,她不會只對他一個人說。 他也好,他的弟弟也好,那些外面的男人也好,全都上了她的當。 盡管如此,他依然會相信她的陳情,相信她在他面前從未作假。 他能感受到的,絕對是真實的—— 她不想騙他。 她是被逼的。 可她也同樣會再跑去和旁的男人春宵幾度,怕是狐貍有的那九條尾巴全長成了她的心,可以裝無數個男人。 ……被利用了還要跑,從不長記性。 他看不住她的那么一刻,就算不是其他男人,他那撇不掉又防不勝防的弟弟也會圍著她轉,費心討好她,想要搶走她。 委實想不出好法子來…… 為何慣會看人眼色的她這回卻不先說軟話了呢? 甚至只要她認錯那么一句,盡管是騙他的,但只要說了不去找他們了,這事就過了。 這樣他才可以抱她。 可以看她睡著的樣子,可以看她惺忪的樣子,可以看她頭發糟亂一團的樣子。 還可以看她呶嘴嬌聲喊他“御之哥哥”的樣子。 一旦陷入這種漫無邊際的妄想,便會無休無止。 畢竟那都是曾經得到過的東西。 可如若打破他們之間僵局的人是他,讓步的是他,那么她肯定會再次離開他,然后他會變本加厲地把她箍在身邊,如此往復。 想她的時候就要她,她不想要孩子也會射給她,不論朝夕與時刻,不顧她的意愿。 可一旦邁出那一步,便回再也不來了。 這時院門的被打開的響動掐斷了陳一乘的思緒。 起身出門查看,佝著身子準備帶門的娘姨看見他似是被他嚇了一跳。 “大少爺,您沒開燈,還以為您睡了呢……可是吵著您了?” “什么事?” “您不是讓我幫甄……小太太擦身洗澡……”這娘姨說到一半又猶猶豫豫,“我搬水盆出來的時候,聽著了些聲音?!?/br> “就走回去幾步細聽,瞄見那她……摳著喉嚨催吐在夜壺里?!?/br> “我覺著可不興這樣干啊,回去問她是怎么了,她只說飯菜不合口味,您硬要喂她吃,凈吃了不消食難受得緊,還不如嘔出來的好?!?/br> “她不許我同您說,可這不好好吃飯,是個男人都要靡了,更別說這姑娘家,想來還是得同您說一聲……” 這娘姨的絮叨抑揚頓挫,像是得了那替人好的道理一般,越說越來勁。 陳一乘推開門,應了一句便打發她走。 然后獨自直直往那地下水牢的方向走去。 得了個由頭,擔心她了,當然得見她。 ……也實在是想她了。